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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李葳    


  而那些以折磨罪犯為樂的差官,更是將他的這種舉止,當成是炫耀、是傲慢、是不知死活的惡劣挑釁。於是,有人時而把男人的食物弄髒,有人時而把男人睡覺的位置安排在離火堆最遠的地方。來自差官和少部分同夥的種種刁難行為,早是眾人見怪不怪的了。

  久而久之,男人成了大家好奇與觀望的對象。

  一小撮人以男人的姿態來鼓勵自己求生;一小撮人則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知道男人何時會不支倒堆——最好淪落到爬不起來的地步。

  陰暗的,光明的,人性的一面總是在磨難到達最高點的時候,爆發出來。

  這一天,差官們明知太陽早已下山,卻依然要他們繼續趕路。

  「快走!快點走!」

  最靠近差官們的胖漢子,忍不住抱怨說:「天都暗了,我們要休息!』』

  「閉嘴!你們這種罪人敢討什麼休息啊?今天早上讓你們睡過了頭,現在不趕路的話,我們就無法在預定的日期抵達伊庫底木。你們誰要再敢噦唆,我就要揍人了!」差官騎在馬背上,面口猙獰地吼著。

  一時間,埋怨被鎮壓了下來。

  再過了幾刻後,一名瘦小的金髮男子突然雙膝跪地的倒下。見狀,不留情的差官跳下馬,揮舞著鞭子就往男子背上打去。

  以前這是常見的畫面,大部分的人也都冷眼旁觀,可是今天或許是疲憊累積到了最高峰,突然間,壯漢吼叫』了一聲,由後頭撲上差官的背

  混戰展開。

  部分人趁亂搶走差官腰上的鑰匙,解開了手銬。其中有一人不只解開自己的手銬,還順便解開了男人的手銬,並說:「快逃吧!」

  男人一怔。

  「快走,伊凡·愛·奧古史埋!你不想死的話,就走!」

  在這最且一句話的催促下,男人緩慢地移動腳步,一步又一步,最後,奮力地奔向自由——

  第一章

  人在遭受重大的打擊之後,沒有不變的。

  有些人的形貌會改變,丑或美。

  有些人的形貌雖然不變,然而內在儼然不同,再也——不、一、樣、了。

  小牛皮靴的鞋跟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敲擊出清脆的響聲,由遠而近,緩而疾。當它消失的瞬間,取代的是「砰」地重響,應聲開啟一道厚重的雕花木扉。

  「啊……陰嗯……」

  原本被禁閉在門內的呻吟高喘,全洩了底。

  放蕩交纏的肢體,並沒有因為門被打開而有所停頓。

  靠坐在鋪滿枕頭海的華麗大床上的男人,一頭璀璨的金色卷髮蓬亂未整。他的臉龐俊美,下顎卻佈滿未經修整的鬍髭。他的全身瀰漫著浪蕩以及自我放逐般的墮落氣息,特別是那雙混沌的綠眸,彷彿飄蕩在哪個虛空中,鎖不住點。

  男人裸裎的寬闊胸膛橫豎著幾道紅指痕,下半身覆蓋著一條薄薄的絲質床單,掩飾住底下的活春光,可激烈起伏的動作卻讓它的效果大打折扣。

  這時跨坐在男人胯間的棕髮人兒,以五指扣住了男人肩脖交界的硬肉,一邊大力地晃動自己的細腰,一邊仰頭高喊著。「不……不行了……啊嗯……不要啊……」

  站在門邊的牛皮靴跟主人,極不耐煩地以手上的信箋拍打門板:「既然不行了,就快點從那該死的傢伙腿上滾下來!屁股夾得死緊,還喊什麼不要?我告訴你,小於,那根玩意兒多得是替代晶,去找根黃瓜就能解決你的困擾。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我的困擾是有關那傢伙脖子上掛的那顆腦袋,問題比你大多了!」

  再遲鈍也不可能沒發現到,門外有了「不速之客」的光顧。

  棕髮的年輕人停下起落搖動的身軀,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問:「那……那個人是誰啊?」

  此刻床上的男人以甦醒的慵懶眼神,瞟瞟門邊,接著往年輕人的頰上一親,說:「早上的運動時間結束了,甜心。咱們下次再續。」

  「噯?為什麼?多一個人我也無妨啊!」

  這回輪到門口方向那有魄力的紫瞳之主開口了。他先在發年輕人身上覽遍一圈,繼而以清朗的聲音說:「你很親切嘛,『甜心』。遺憾的是,我和床上那頭野獸的格調不一樣,挑食得很。一是長相不夠俊俏,或不夠粗獷的;二是身材不夠可口,或那玩意兒太短小的;三是個性太婆婆媽媽,或是太花癡的,都會讓我食不下嚥。」

  「你這人太沒禮貌了吧!」年輕人惱怒地瞪著闖入者。

  把雙手交叉盤在胸前,好整以暇地,一身貴族裝扮、銀髮、紫瞳的青年翩然笑道:「這世上值得我以大禮相待的,恐怕得先擁有顯赫如國王陛下的頭銜,你是嗎?」

  「我——」

  揮揮手,根本不等年輕人搬出能抗衡的武器,貴族青年說:「勸你別再自討沒趣了,『甜心』不會是我的敵手。渥夫,你打哪兒找來這樣的蠢小子?鳥不生蛋的鄉下嗎?居然連『見好就收』、『好聚好散』、『叫你走就別囉嗦』這些語都不懂。」

  被詰問的男人撂高眉頭,不置可否地一聳肩。

  已被人羞辱到這種程度,男人卻不幫自己說句話,年輕人也曉得這意味著什麼——一—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年轉入忿忿地由床上躍下,撿起地上的衣物,往門口移去,臨走前回過頭瞪擰床上的男人說:「我們沒有下次了,爵爺!你找別人去做你的『甜心』吧!混帳!」

  讓開一條路給他,銀髮男子拍拍手說:「恭喜,我保證這是你此生最聰明的抉擇。」

  「哼!」氣呼呼的年輕人頭電不回地走了。

  場子清理完中,那接下來……

  把寢室門——關,踏進屋內的銀髮男子,將手中捏成一團的箋紙對著那張大床拋過去。「告訴我,是我眼花了還是你瘋了?這是什麼玩意兒?」

  劃出個完美半弧,「咚」地落在床單上的紙團,沒受到半點理睬。

  搔了搔那頭金燦燦的發,被揮之不去的頹廢所束縛的男人,取過床

  畔銀盤裡擺放的細煙絲,以熟練的手法俐落地捲進紙中,正要點燃它之

  際,卻唰地被銀髮男子搶走。

  揪著煙,一把捏扁,銀髮男子咬牙道:「渥夫·拉沃爾·布裡司基!你

  不要用那張媲美死人的臭臉敷衍我!今天不問出個水落石出,我絕不會

  放過你的!」

  綠眸一掀,與銀髮男子的紫瞳在空中迸出火花。

  「你變了,渥夫。」

  先在對峙中釋放出歎息的銀髮男子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這一年多來,你並不好受。被……他刺殺,從死神手中撿回一條命,躺了好幾個月,變成上流社會活生生的笑柄……但這麼做又能化解什麼?我不明白你娶奧古史坦家的女廢物,能為你換來什麼?我想這是你的復仇吧?你非要用這種手段報復伊凡不可嗎?」

  「不要再次提及那個名字,我並不想聽!」僵硬著臉龐的男人,瞇起威脅的綠眼,放射出駭人的殺氣。

  這點倒是絲毫都沒變。

  只要——提起「伊凡」,就像點燃火藥上的引信,總能帶出男人辟哩啪啦的連串反應,簡直就像狗見著了骨頭,沒有不流口水的,兩者可說是一模一樣!

  謝維克嘲諷地揚起唇。「所以你是非這麼做不可了?連我大老遠地由家鄉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丟下——堆我該處理的公事跑來勸你也沒用?」

  「你不是來喝喜酒的嗎?」男人點起另一根煙,,

  「哈!我當然會喝,我會喝下你這杯該死的喜酒,然且看著你一步步地毀滅自己!老天爺,你是怎麼搞的?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渥夫,那個把全衛羅斯都踩在腳下的天之驕子!傲慢且不可一世的渥夫跑哪兒去了?麻煩你把他叫回來!和——個頹廢、自甘墮落到極點、脾氣古怪的怪物相較,我寧可會一會以前的渥夫,謝謝!」

  說完長串的冷嘲熱諷且,謝維克·查爾斯敦子爵解下手上的長手套,暗自地歎了口氣。

  事情怎麼會摘成這副德行?

  來到暖爐邊,烘著手,企圖冷靜自己。謝維克沿途都在消化那張喜帖所帶來的震撼,偏偏到現在還是消化不完。

  都怪自己,若不是最關鍵的那幾個月,他正好熱中遊歷新大陸的風光,也不會錯失化解這場糾紛的重要時機。

  等他回國後,聽到一切發生的事,已來不及挽回了。該被流放的,早,被流放到西伯納;至於受了傷的獅子在療傷的過程中,竟變成一頭自我封閉、頑固且全然不聽他人勸告的……

  謝維克最不想做的就是對他人說教的工作,最厭惡的就是管家婆。對他來說,別人的死活根本就是別人的事,憑什麼要去管一個人想找死或求生呢?那是每個人在出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該由自己決定的。

  但,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整樁事打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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