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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黑田萌    


  視線一瞥,她發現桌旁掉了一支黑色的油性筆。

  那一瞬,她興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而她也想藉著這惡作劇消弭她心中那該死的不確定感——

  拿起筆,她小心地、輕悄地在他俊朗的臉上作畫。

  她把他的眉毛加粗、在他臉頰上畫上一個土匪的刀疤、再在他嘴邊點出鬍渣,幫他畫了一臉的落腮鬍!

  看著自己嘔心瀝血的精彩傑作,再看他那爆笑的模樣,她忍不住噗哧而笑。

  怕驚醒他,她摀住了嘴巴,繼續思索著還能加上什麼……

  「對了,再給他一對熊貓眼!」她忖著,暗自為自己的「藝術天分」感到得意自豪。

  等畫完了他的臉,她就落跑,這麼一來,他死無對證也捉不到兇手,一定會以為是這棟屋子出現了什麼惡靈。

  「嘻……」想著,她不自覺地又笑了。

  當她再度提起筆接近他那張已經慘不忍睹的臉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第五章

  「啊!」她驚叫一聲,急忙將手抽回,隨手將筆一丟。

  「是你啊……」睡得很沉,卻不斷覺得臉上癢癢的悟朗終於醒來。

  見是她,他安心地打了個呵欠。「幾點了?」

  亞季心虛、畏怯地答道:「呃……九……九點……」

  「是嗎?」他起身,伸了伸懶腰。「替我沖壺咖啡。」他以一貫命令式的、大少爺般的口氣說。

  「噢……」她勉強地擠出一記虛偽的笑容,「馬上好。」

  見她今天出奇的聽話,他不覺疑惑,「你是不是哪條筋不對啦?」

  「咦?沒……沒有啊。」她擠出一記不自然的笑。

  他皺皺眉心,摩掌著下巴,一臉疑猜地睇著她,「你今天真乖,我叫你沖咖啡,你居然沒有擺臭臉給我看。」

  她咧嘴笑笑,心虛地說:「你是老闆嘛!我想通了,以後我會乖一點。」

  看著她一臉誠心悔過、改邪歸正的表情,悟朗牛信半疑地,「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亞季斜著眼,不敢正視他, 「我去沖咖啡了。」話罷,她飛快地跑開了。

  悟朗坐在原地,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昨晚一個人在這兒看書、喝點小酒,想不到就睡在這兒了。

  這就是單身漢的生活嗎?想起來還真有點小小的悲哀……

  突然,他想起昨天亞季說的那句話,「結婚有什麼不好?」

  是啊,仔細想想,結婚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雖然他已經離過一次婚。

  當年他結婚的時候還太年輕,根本是憑著一股衝動而走進婚姻裡,結了婚,他跟妻子都感覺到他們的婚姻沒有未來,於是他們又離了婚,就像是場兒戲般,而他卻因為這場婚姻而從此對結婚二字絕口不提。

  但現在,他居然有了「如果結婚也不錯」的念頭——就在亞季出現之後。

  這代表什麼呢?是亞季帶給了他什麼樣的悸動或是啟發嗎?

  「堀川先生,『您』的咖啡來了。」就在他沉思著的時候,亞季已經端著咖啡來到他身邊。

  他皺著眉,斜睇著她,「唷,用敬語?」

  亞季乾笑兩聲,「應該的。」

  「這咖啡裡該不會……」他懷疑地睨著那杯咖啡。

  「我保證不會像上次那樣倒一罐糖了。」她知道他想說什麼,連忙接口。

  他促狹地睇了她一眼,「你終於承認你上次放了一整罐糖?」

  她聳聳肩,不好意思地又乾笑兩聲。「抱歉……」

  惡作劇一次只能用一種方式,她總不能在畫了他一臉後,又搞出什麼雞飛狗跳的勾當來吧?

  見她一臉誠懇,他姑且信之。

  接過咖啡杯,他喝了一口,總算完全地相信了她。

  「大竹他們呢?」她話鋒一轉。

  他慢條斯理地啜了兩口,「他們這些天應該都不會來了。」

  「ㄟ?!」她陡地發出驚疑聲。

  「現在是構思時期,他們來了也沒事做,偶爾閒著沒事,他們才會來走走。」

  「什麼?!」知道大竹他們不會來,她開始感到不安,「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回家?」他斜睨了她一記,「你是來打雜的,每天都要負責幫我沖咖啡、沏茶、買吃的,怎麼能像他們一樣?」

  「可是……」要命,他們不來,那這兒不是只有他跟她?

  「別可是了。」他打斷了她,「也不想想你要是不工作,你家人會有多煩惱。」

  「煩……煩惱?」他又知道她是他們家的煩惱了?

  「不是嗎?」他斜覷著她,笑得一臉可惡,「聽香苗說,你哥哥說你是家裡的大型廢棄物,你還好意思窩在家裡嗎?」

  「什麼?!」她氣得七竅生煙。

  她哥哥居然跟香苗說她是「大型廢棄物」?而香苗她……她居然將這種事告訴她表哥?!

  老天!他們怎麼一點都不尊重她的「隱私權」?這種事怎麼可以拿到外面去說嘛?!

  看著她一臉氣惱的模樣,他不覺想笑,「如果不想當廢棄物,你就乖乖地來上班吧!我給你的薪水絕對比你去大公司當影印、倒茶小妹多。」

  她皺著眉,一臉不服,但除了不甘心,她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

  什麼影印、倒茶小妹?說得好像她一無是處似的。

  現在在這兒,她還不是只能當小妹,而且沒事還要遭受色情的荼毒……

  說起來,天底下最慘的事莫過於此了!

  想她短大的兩個手帕交——天童彌生及月宮兔,雖然求職的過程也不甚順利,但至少她們的老闆都是正常人,哪像她?

  她簡直就像是被推人火坑,無力逃脫的可憐受害少女……

  「唉……」忖著,她自顧自地歎了口氣,完全忘了她在他臉上塗鴉的事。

  ※  ※  ※  ※  ※  ※  ※  ※  ※

  不知是幸或不幸,一整個上午,悟朗都沒有發現亞季在他臉上塗鴉。  『·

  中午,他跟附近的日本料理店叫了兩份綜合壽司——

  「堀川先生,壽司來了!」料理店的跑堂因為經常送東西過來,所以直接地進到了工作室來。

  見亞季坐在工作室裡發怔,跑堂一愣,「堀川先生呢?」

  「他在閉關。」她懶懶地道。

  悟朗一個人關在他的工作室裡上午,亞季無聊得幾乎快睡著。

  當然,迷糊的她已經忘了她早上做的壞事。

  她睇著跑堂手上提著的東西,「你要收錢吧?你等等。」

  她站起身,正準備扯開嗓門把閉關的悟朗叫出來付錢——

  突然,悟朗工作室的拉門拉開,他從裡頭走了出來。

  點數了幾張鈔票,他走向了一臉驚訝的跑堂。「剩下的給你當小費,不用找了。」

  跑堂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先是疑惑、不解,然後是皺眉、隱忍、憋笑……

  「你幹嗎?」他蹙起濃眉,莫名地睇著那神情怪異的跑堂,「顏面神經失調啊?」

  跑堂看著他那爆笑的臉,再也忍不住,「堀……堀川先生,你的臉……」

  他微怔,「我的臉?」

  「你……你不知道嗎?」跑堂再也憋不住地笑出聲來。

  他皺皺眉心,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下意識地,他摸摸自己的臉,但摸不出什麼異樣。於是,他轉身想找面鏡子看看。

  一轉身,他瞞見一臉驚惶不安的亞季,終於……他知道事有蹊蹺!

  他決定不急著找她買賬,因為要「清理門戶」,至少也要私下進行。

  接下壽司,他一臉嚴肅地望著還在笑的跑堂,「你可以走了。」

  「是……」那跑堂笑意一收,縮縮脖子就走了。

  一見跑堂要走,亞季下意識地也想跟著腳底抹油……

  「對不起,我下午有事,也要走了。」她拎起包包,拔腿就往門口沖。

  「慢著。」悟朗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她。

  她一臉心虛畏懼地,「我……我真的有事……」

  「你又幹了什麼好事?」他將臉欺近,懊惱地瞪著她。

  「沒……沒有……」

  「沒有?」如果沒有,那跑堂會笑得細出眼淚?如果沒有,她會一臉想畏罪潛逃的表情?

  他就知道她突然那麼乖,一定沒好事,果然

  擱下壽司,他猛地將她往浴室拉——

  ※  ※  ※  ※  ※  ※  ※  ※  ※

  看見鏡中自己的模樣,悟朗先是吃驚,慢慢地,驚愕轉化成羞惱,然後漸漸地變成了火氣——

  「你竟敢……」他幾乎不知道能用什麼字去罵她,只是兩隻眼睛像著火似的瞪著她。

  「不……不是我……」死到臨頭,她還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承認。

  他瞪著她,「還說不是你?!

  「真的不是……」迎上他羞惱的目光,她縮起脖子,「一定是……是鬼!」

  「鬼?」他糾起濃眉,一臉不解。

  「是啊,」她瞎說著:「你的房子這麼古老,多少有幾隻鬼住在這兒,我……我猜是他們搞的鬼。」

  聽見她這瞎掰的理由,他真不知該笑,還是氣得給她一捶?

  什麼鬼?誰說這兒有鬼的?!

  「要是我家有鬼,那也一定是你這只搗蛋鬼。」他氣沖沖地將她一提,像拎小雞似的把她往外面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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