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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於喬 「她就這樣走了?」胖子一臉驚訝。「不對!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不然能怎麼樣?」他沒好氣地回答。 「要她留下啊!你們不是滿好的嗎?前陣子你不是還蹺課陪她去爬玉山?」 「那又怎麼樣?」他試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病例上。 白白這時又跳了過來,看見白貓的身影,他心裡被觸動些什麼。 「她還把白白送你不是嗎?這不是定情物嗎?」 他白了胖子一眼。定情物?根本是子安嫌麻煩才把白白往他這兒塞吧? 「我都還沒有和她說再見啊——」 胖子激動得慘叫。 「會不會難過?分離的時候?」阿藍問他。 他愣了愣。難過?根本沒有難過的時間。兩個人從子安家裡出來後就一路趕個不停,連登機說再見時也那麼匆忙、難過的心情似乎根本還來不及進駐到自己心裡,對象就已經消失了。 「也還好。那時候差點趕不上飛機,也沒什麼心情認真道別。」 「啊……我的長腿姐姐……」胖子翻出那本隨身攜帶的《壹週刊》哭個不停。 「你吵死了!等下叫你的蝦子學妹好好管管你!」 「蝦子學妹?誰?」胖子一臉疑惑。 「我說,漂亮姐姐走了,你這顆心悠晃了這麼久,總該收回來了吧?」阿藍問他,一面把另外一堆新病例堆在他面前。 「誰說的?我要去找個比她更漂亮的女朋友!」 「嗚……找不到了啦……」「胖子!你別再哭了啦!吵死了!明天就要檢傷考試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已經是一級急病心碎患者了,送我進急診室吧!」胖子依舊愁眉苦臉,看著雜誌上的拉頁廣告長吁短歎個不停。 「沒想過留住她?」 阿藍完全無視胖子的哀怨。 他認真想了一會,搖搖頭。「沒想過。因為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阿樂,你好像變了不少。」 「怎麼說?」 剛要埋進病例堆裡的頭又抬了起來。 「似乎佔有慾……不再那麼強了?不然依照你以前的個性,胖子那本隨身攜帶的雜誌恐怕早被你扔了,哪由得他一天到晚抱在身上看得口水流不停?」 「我抗議!我口水哪有那麼多?美麗的東西大家都喜歡啊!為什麼我就沒權利欣賞?」 「是啊!」他第一次贊同胖子的說法。「美麗的東西大家都想要,都想擁有,可是愈爭愈是搶不過,不如算了,就當成回憶也不錯。」 「阿樂,你是不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第一次聽到家樂贊同自己說的話,胖子嚇得連雜誌掉在地上都不自覺。 「沒錯啊!」他聳聳肩。「認識她之後,突然領悟到很多……」他支著自己的下巴。「一時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自己現在看事情的角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胖子摸摸他的額頭。「那等下車子可不可以借我去買個宵夜?」 「不行!自己走路去。」 「……哪裡變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嘛……」胖子不滿地念著。 後來,他又交了一個女朋友,但兩個月就分開了。 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只覺得沒有那種動心的感覺。 沒有那種期待見到對方、思念對方的悸動。 一切都太過平淡,像是白開水一樣,可有可無。因為不想耽擱了對方,所以他主動提出了分手。奇怪的是,這之後他怎麼樣也提不起勁再去追女孩子,倒覺得把精力用在讀書實習上才是正事。因為白白,他仍時不時會和阿哲見面。 阿哲依舊是那副溫柔的笑臉,他的動物醫院裡依舊小女生為患,而他每次去也都能破格得到插隊的優待。 阿哲很少提起子安的事情,只除了有一次,他似乎心情有些沮喪,於是動物醫院關門後,他拎著白白和阿哲去附近一家夜市吃點宵夜。 「你……有子安的消息嗎?」阿哲問他。 「偶爾她會寄張明信片給我。」 「是嗎?真好。我從來沒收過她的明信片。」他的笑,有些勉強。「好久沒看到她了,挺想她的。」 「今天心情不好?」一面說一面把對桌上魚羹虎視眈眈的白白捉下來放好。 「我要結婚了。」 他嘴巴半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一定覺得好笑吧?不是還口口聲聲說要等她嗎?怎麼這會兒又跑去結婚了?」阿哲喝了一口啤酒。「對方懷孕了。」 他心裡很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高興。阿哲到底把子安當成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和子安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實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即使過了這麼久,我也忘不掉。可是愈想她,就愈寂寞,對別人真心付出的關懷愈沒有抵抗力,心裡只想著,說不定和這個女的在一起後,我就能忘了子安……」 他在心裡搖了搖頭,多少能體會阿哲的心情。 「可怎麼知道,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後,我反而愈來愈想子安。牽起別人的手,就會想到第一次牽子安手的興奮;和別人一起吃晚飯,就會想起子安妙語如珠的模樣;看見別人笑,不知為什麼,眼裡卻好像總是看到子安在對著我笑……」 「你以為你自己這樣就叫對她深情嗎?」他終於忍不住。「只因為嘗過魚的美味便忘不了,卻又因為耐不住飢餓而拿了一桶蝦子。等到魚真正回來的時候,見到你滿手蝦子會有何感想?」 「你在說什麼?」阿哲難得地露出一臉迷惘的表情。為什麼突然提到魚和蝦子?他們剛剛沒有點這道菜吧? 「你說你會等她,卻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卻又不專心對人家好,心心唸唸還是想著子安,你覺得這是對她的深情嗎?不要以為你年紀比我大,懂的就會比我多!自以為癡心,其實是貪心,捨不下子安,卻反而傷害了她!」 「傷害?」 「你不知道嗎?當她知道你和她好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難過震驚?」 阿哲愣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她不會在乎……」不自覺地搖著頭。心緒異常激動。 「既然說愛她,既然說要等她,為什麼又去和別人在一起?而且還是和她的好朋友?如果你辦不到,就不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誓言來爭取她的同情,還是騙取?希望她哪天真的回心轉意回到你身邊?好了!她真想回來的時候你卻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教她情何以堪?」 阿哲沒有說話,但顯然情緒相當激動,嘴唇不斷顫抖。 過了好一會,他才輕輕說:「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她不會在乎的,她從來都是那麼瀟灑和自由自在,我以為……」 「你以為?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阿哲突然仰起頭,對著天空歎出一口大氣。 「一切只因為,我對她說過,我會等她嗎?」 阿哲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最後乾脆俯在桌上不可遏止地笑著。 家樂站起身,拎起白白離開了。 趴在桌上的男人肩膀依舊抖動著,但那笑聲裡卻似乎隱含著一些其它的聲音…… 阿哲的喜帖和子安的明信片放在一起。 他看完了喜帖,見到上頭的新娘,皺了皺眉,心想果然是沒子安漂亮。 抽出那張明信片,見到上頭的字跡,他不自覺地笑了。 克裡夫,我和同學一起去大堡礁潛水哦!海底好漂亮,好多熱帶魚,真不想起來,一輩子待在海底算了!你最近好不好?應該是要畢業了吧?上課累不累?實習累不累?白白好不好?不寫了,我要和同學去PUB了,自己多保重哦! 翻來覆去看了好幾次,明信片背面是一片汪洋的蔚藍海洋,藍得見不到邊際,藍得透底清涼。 他想像子安穿著潛水衣在這藍藍的海水裡,像只魚兒一樣悠遊……本來想回信嘲笑她小心別溺水,但又想起子安說過,她高中時是學校游泳隊隊長,參加過中上運動會,專攻蝶式,當年還得過銀牌。於是馬上打消了念頭。 在明信片左下角用鉛筆寫上「72」,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明信片,把這張明信片放在上頭。 子安去了一年多,幾乎每個星期都寄張明信片給他,有時候她和同學去外地玩,一天還會一口氣寄上好幾張,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她到處玩的心得和經歷。 每次收到這些明信片,他就覺得子安好像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身影,從來沒有遠離過,在這些明信片上頭,鮮明得就像在眼前。 翻翻這些明信片,這小姑娘跑去凱恩斯抱無尾熊看海豚、到藍山喝咖啡、在黃金海岸看澳洲帥哥看得不亦樂乎、坐熱氣球橫跨半個澳洲,然後到澳洲中部騎駱駝逛沙漠……怎麼看了半天全是遊山玩水,一點都沒有提到書念得怎麼樣了? 他又隨手翻了幾張—— 克裡夫,告訴你哦!這裡看病好麻煩,前幾天我感冒了去看醫生,結果醫生只丟給我一張處方箋,然後叫我自己去藥房拿藥。天哪!外面在下雪耶!我還要跑到藥房去拿藥?等我回來一定會病得更嚴重,嗚……克裡夫,要是我在台灣的話,你一定會不辭辛苦幫我送藥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