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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孟妮    


  面對著曾深愛的郝思嘉,白瑞德的神情是哀傷的,他表明了要離婚,要離開思嘉。

  螢幕裡的郝思嘉驚恐的大喊, 「不、不,你錯了!全錯了!我不要離婚,瑞德,今天晚上我才知道,才知道我原來是愛你的,我就跑回家來告訴你。」

  白瑞德譏諷的揚起了嘴角,「請別這樣,給我們的婚姻留一點可以回憶的尊嚴吧!在最後的時候饒了彼此吧!」

  在黑暗中,方以敬的心臟猛跳,心跟著台詞而顫慄了。為什麼剛好是這部電影?為什麼是這段台詞?走過這段十二年漫長的婚姻路,她……也是這樣想的嗎?他不知道,也沒有勇氣去問。

  今晚,她看起來很疲倦,不只是身體的累,還有灰心的、絕望的心情,對於這一切,或許,二十九歲的她也該倦了,對生活、對愛情、對婚姻、對親情,她總會多想一些,卻也總會有種深深的、莫可奈何的無力感。

  今晚,她偶爾打開電視,看到這部老片子,回想起和以敬認識後沒多久,第一次約會時看的就是這部電影。

  那時,看到這一幕,她的眼淚便嘩啦啦的掉了下來,在漆黑的電影院裡,他遞過來的面紙卻止不住她的淚水,令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真愛哭。」

  她仍是哽咽,他歎了一聲,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她。「那你哭吧!」

  她記得當時自己立刻破涕為笑,也才發覺這嚴肅正經的男人其實有顆溫暖的心,所以,當父親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以敬時,她紅著臉不說話,父親則是呵呵直笑。

  「我這寶貝女兒有眼光。」

  初識他第一眼的感覺、兩人跳第一支舞的心動、婚禮中幸福的音樂像是仍在她腦海中飄蕩不去,那時的他笑得好開心,像真的很高興能娶她為妻。

  而初秋的陽光灑在他們的家的影像、她在產房裡痛得又哭又叫的情景,以及他滿臉的憔悴疲倦,兩人一起看著剛出生的書緯的模樣……

  十二年轉眼即過,但能回憶的有好多好多啊!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她在省思、在回憶,關於他們夫妻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真的不能理解,既然有這麼多美好的過去,為什麼舒穎會捨得和結褵多年的唐勁江離婚呢?

  和一個深愛的情人分手已是痛不欲生,而這人不只是情人,還是她日夜朝夕相處的丈夫啊!是此生除了父母、子女外,最最親暱的人啊!

  在黑暗中,電視畫面仍播放著,聽完了郝思嘉對白瑞德的告白,白瑞德的反應也是出人意外的,沒有如全世界影迷所希望聽到的,他說出的竟是一個男人最誠實的反應。

  「你真是個孩子。你以為說句對不起,過去的一切就都改正過來了?」

  當郝思嘉緊抓住白瑞德問他要去哪裡時,他表明了對於婚姻,對於這一切都厭倦了的心情。

  螢幕中,郝思嘉急切的告訴白瑞德他,說她愛他。

  唉!這是情人中最容易被原諒的三個字,真愛無敵,不是嗎?只要講出這三個字,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寬恕和包容。

  然而,白瑞德卻溫柔的,又無情的說了一句話--

  「坦白說,我親愛的,我一點也不關心。」

  方以敬震動了一下,不管過去是如何的刻骨銘心,到最後也只是一句「坦白說,我親愛的,我一點也不關心」。

  一股淒涼感在心中升起,不安也自心底冉冉攀升,他臉色一白,試著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拒絕,但手心是一片冰涼潮濕,眼睛仍專注的看著螢幕。

  他一直不是個善感多情的男人,他在感情的表達上木訥寡言,但他有敏銳的直覺,行雲今天異於尋常的舉止更讓他心裡升起疑雲,彷彿這一切是有計畫的,而她想告訴他什麼。

  當「The  End」的字幕出現,行雲已是淚眼婆娑,方以敬用袖子為她擦了擦淚。

  這個動作同時讓兩人回憶起十多年前,兩人一起看這部電影時他遞給她面紙的情景。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在一起?」行雲哽咽的問。

  他遲疑了一下。他一向實際理性,但在此時,卻萬分不願意將「不可能」三個字說出口。

  她幽幽一歎,夫妻多年,她怎會不知道丈夫沉默的答案,所以她小小聲的說著。「我也覺得他們不會在一起了,錯過了時間、錯過了機會,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聞言,兩人竟都有一些感傷,兀自沉默了下來。

  方以敬緊握著她的手,突然有股害怕的情緒竄起來,他覺得行雲有些不同了,自從她和那個男人……他一咬牙,硬生生的壓下了心裡的酸意。

  「鈴∼∼鈴∼∼」

  悅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她震動了一下,看見以敬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忐忑不安的起身接電話。

  「喂。」

  「是我。」低沉磁性的聲音揚起。

  是宗品禛!聽到這聲音,她的心臟一縮,下意識的掃了以敬一眼,但室內只有電視螢幕的光線,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專注的看著她,一時間讓她的心跳亂了序。

  「有……有什麼事嗎?」

  「我想見你。」他急切的道。

  「不行!」她激動的回答,卻突然發覺自己反應太過,忙轉過身,壓低聲音。「我……我很忙,不能見你。」

  「他在你旁邊?」

  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是指誰,她的沉默表示默認了。

  宗品禛一頓。「你別躲我。」

  她仍是靜默著,漫不經心的聽著宗品禛的聲音,深切的感覺到背後丈夫灼熱的視線。

  「行雲……」他焦灼的低語。「我很想你。」

  她深吸一口氣,能感覺到宗品禛話語中的深情,但她沒有絲毫感動,只注意到空氣中益發不尋常的氣流。

  她握緊話筒,冷冷的說:「我有空再打給你。」

  宗品禛自嘲的苦笑一聲。「好,我等你……一直等你。」

  掛掉電話,她的心跳像雷鳴,她鼓起勇氣的轉過身,對上丈夫的視線。

  方以敬沒有說話,只是一逕的瞅著她,讓她從指尖涼到了腳底。

  「一個朋友來的電話。」她不安的先開口。

  他依舊沉默著,在那對溫和卻又銳利的眸光下,她下意識的捏緊了衣服下擺。「好……好久沒見了,他想見個面,但是我最近忙……」

  她的心思畢竟太過透明單純,禁不起他像審視,又像一切都瞭然於心的目光,她慌亂的解釋著,卻不自覺洩漏了心事。

  「嗯!」他應一聲,臉上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只是一個朋友而已,瞧你緊張成這樣。」

  她鬆了一口氣。「我怕你誤會。」

  他淡淡的笑了。「你有做什麼讓我誤會的事嗎?」

  「沒……沒有。」她用力的搖頭。

  除了一個令她意外的吻,其它的她問心無愧,真的,她無愧,她很坦然!

  她該察覺出他話中有話的,但她因為太緊張,什麼也沒注意到。

  沒多說什麼話,她走到床邊躺進了被窩裡,兩眼失神的看著天花板。

  方以敬也躺到她的身邊,臥室裡仍是一逕的沉默。

  「行雲……」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對不起……」

  她靜默半晌,感覺到他呼吸的氣息加重,久久,她終於開口了。「沒關係。」

  「我想抱你。」他小心翼翼的說,怕她會拒絕。

  聞言,她的身子一僵,昨夜的記憶一幕幕閃過腦海。

  他自嘲的道:「你還是在生氣,我只想抱抱你而已。」

  黑暗中,兩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從聲音,還有共處多年的默契去猜測對方的心思。

  「如果做錯了事,只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那顯然太便宜了。」他借用電影裡的話說,語意裡帶著譏諷與哀傷。

  聞言,她的身體放鬆了,半側過身看著他的側臉,突然對這樣的他感到陌生,沒有她看慣的冷硬表情,聲音也溫存而感性,最重要的是,他話裡的嘲諷和傷感打動了她。

  她不生氣了,就算原本有氣,也在此時完全被澆熄了。

  「抱我吧!」

  他吁了口氣,心懷感謝的半翻過身,伸出手臂將她摟在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大手溫和的輕撫著她,柔得像在按摩她的肌肉,要她放鬆。

  早已做過了幾百次、幾千次,當他手伸過來時,她習慣性的略抬起頭枕上他的手臂,纖手放在他的腰上,腳自然的置在他的兩腿中間,一氣呵成,即使彼此心中有芥蒂,但身體的本能總跑在情感的前頭。

  「行雲。」

  「嗯?」他的氣息有淡淡的煙味,揉合著乾淨的男人味,那是她喜歡的味道。在他的胸懷裡磨蹭了一下,她感到了些許睏意。

  「我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他的聲音沙啞難辨。

  啊,他說了什麼?從他的懷裡抬起頭,她想問清楚,因為她知道那是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但他的大手卻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壓回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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