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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雲漪 她又一怔,幾乎迷失在那個深邃的黑眼中…… 這時,嘩嘩地,初冬竟然下起大雨來。 曲鉸楚連忙扯下外袍從頭到腳包住菱煙,拉著她的手往房裡急奔。 菱煙邊跑邊望著他的手。他一直是這樣呵護著她,深怕她受傷、怕她不開心…… 但也許,他只是個對誰都溫柔的人……就像那個人一樣…… 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 如果,他知道了她的過去,也許,他就再也不會對她好了。 拉著思緒紛亂的她奔進屋裡,曲鉸楚連忙拿了一條毛巾交在她的手上:「快去換了衣服擦乾頭髮,我來生盆火。你病才好,別又著涼了。」他發現她的臉色蒼白,黑眼不禁因為擔憂而變得更深: 「怎麼了?臉色好白,不舒服了嗎?換上干衣裳後就躺下歇著吧,我去幫你煎藥。」 菱煙望著他,強迫自己不能再陷進他的溫柔裡:「您也濕了,快換衣裳吧。」說著,她走進了自己的房裡,她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跟他說…… 說那段自己都想忘記了的過去。 曲鉸楚望著她直挺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痛。他想……也許,她發覺了吧…… 過了好久,當曲鉸楚手中的第二杯東坡茶都喝完時,菱煙才走了出來。她的臉色蒼白,眼神裡看不出表情,就像他第一天遇到她的時候一樣。 他的心……一陣抽痛。 菱煙坐在他身旁的竹椅上,跟他離了一個手臂的距離,眼光投在映著竹影的紙窗上。 「曾經……我愛過一個人……」她的聲音很平,看來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只有微微顫抖的唇,洩露了她的心:「那年夏天……在銀杏樹下,他救了被強盜襲擊的我。那時的我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爹爹說,女人不能上山採藥,我偏不聽,結果……遇上了他。他是一個江湖人,一個也……很溫柔的人。」 曲鉸楚發現她的語音變柔,雖然眼神中依舊看不見情緒,但他知道,她的心又飄回了那年夏天的那個男人身上。 「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人,自由自在的,所以我常偷溜出去找他。他總會說笑話逗我開心,我以為……他的眼中也有我。 「那年秋天,他要離開了,我不想讓他走,但我知道他是屬於江湖的。我對他說,我愛他。」她的唇角諷刺地揚起:「他只說,他喜歡我,但卻不知道自己愛不愛我。就為了他這句話,我賭上了一切跟著他走。娘發現了,死命攔我,我卻跟她說,就算是她用死來留我,也留不住我。那是……我對我娘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的眼光落在遙不知名的遠方,甚至沒有發現,曲鉸楚已來到了她的身邊。她只是用空蕩蕩的聲音繼續說著:「他不斷地飄蕩,我根本追不上他,只能在一個地方落腳等著他有一天想起我,會來看看我。他偶爾的確是會來看看我。所以,我在那個地方等了他快一年,只因為他從來沒有叫我離開他。」 這次,曲鉸楚看到了她如面具般的臉有了裂痕,裡面透出的是心痛、是不甘……還有更多的自慚。他多想緊緊抱住她,告訴她她的好,告訴她她是值得的,但是,他什麼也不能作,他只能靜靜地聽她說,只因為他知道,她要說出這些,是費了多大的力氣,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街坊的人在背後、甚至當著我的面……他們的指責,我回不了嘴。因為,他們沒有說錯。也許……錯的人是我吧。終於有一天,有人傳來訊息,說他成親了。我跟著那個送信的人來到他……妻子的家。他真的作了那個富麗堂皇家的主人。那一刻,我的心終於死了。」她閉上眼睛,緊緊咬住了下唇。 如果她能抬頭,她會看到曲鉸楚眼裡溢滿著的是心疼,也許,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然而,她不敢。她的心,還徘徊在那個黑暗的屋子裡,抱著傷垂著淚。 良久,她才聽見曲鉸楚溫柔而平和的聲音劃開了黑暗探了進來:「要能夠沒有回報地愛著一個人,太難了。愛一個人,不應該失去自己,也失去尊嚴的。」 菱煙噙著淚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裡,她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聲音深深傳進她的心裡。她想起來,他也曾經沒有回報地渴望著母親的愛,最後,他也放棄了。那麼,他們算是同病相憐嗎? 可是,他是身不由己,她卻是自作自受呀。 曲鉸楚柔聲道:「愛一個人,如果不能讓自己快樂,那放棄了也不可惜。菱煙,你能真心真意的去愛一個人,何罪之有?世上的人如果都像你,有顆金子一樣純粹的心,也許,就再也不會有那些口是心非的骯髒事了。」 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她再度閉上眼,強忍著不讓它流個不停,然後,她感到曲鉸楚的手環住了她的肩,讓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前。 好溫暖……好熟悉……似乎在什麼時候,她也曾靠在這個胸膛裡哭泣著。 是幻覺吧。她怎麼可能呢? 然後,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就這麼一下下,讓她再任性一下下,明天……她就會堅強的……所以,這一刻,能不能讓她就這樣哭一次,讓她從他那兒汲取一點兒力量和溫暖? · 曲鉸楚摟住她,任由她再哭濕他的衣襟、他的心…… 那個男人該作而沒有作到的,他會作到的。 他在心裡對自己起了誓。 「哇咧!那個王八蛋!講得是什麼話!看老子不扭下他的頭來。」鐵烈的大嗓門壓過雨聲,遠遠從拱門外就傳來。「好了,說要去喝酒沒喝成,就陪你在那裡跟那些狗奴才大小聲。」貝彥抱怨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了進來。 菱煙全身一震,立刻從曲鉸楚的懷中跳了出來,縮到角落邊,臉色蒼白如紙。 曲鉸楚把眼光從空了的雙臂間移開,站起身微笑道:「我拿傘去接他們。」他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鐵烈的怒吼。 「難道你叫我任那些王八狗奴才胡說,老大和菱煙清清白白的,聽他們說的那什麼鬼話!把菱煙說得比娼妓都不如……」 「你小聲點!小聲點!」週二叔和貝彥忙不迭地連聲叫:「給老大聽到就算了,你要菱煙聽了難受嗎?」 「哼!行得正坐得直,怕什麼!那些混帳!老子沒給他們吃拳頭就該偷笑了!」 曲鉸楚心頭一緊,倏地回過頭。只見菱煙扶著門,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知道,她想起了那段日子裡殘忍的流言,心頭一痛,他伸出手輕喚:「菱煙,你……」 剎時,菱煙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踉蹌地向後退開,一雙黑眼瞪著他,像是避開什麼毒蛇猛獸。才只是幾瞬間之前,她還能那麼信任地倚在他懷中哭泣,這一刻,卻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他能說什麼呢?能給她什麼呢?在他知道她的傷、知道她的痛以後,他還能強求她什麼? 信任,是要用贏取,而不是要求的呀。 他小心地把心頭的傷痛藏好,伸出的手轉而拿起牆角的傘,對著她露出溫和自然的笑容:「去幫他們泡壺茶吧。淋了雨,一定會冷的。」 菱煙點點頭,無言地轉身走進房裡。 被留下的曲鉸楚輕輕閉上眼,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笑是這麼地難。 接下來的日子,菱煙幾乎是躲著曲鉸楚的。除了鐵烈,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勁。貝彥忍不住偷偷問曲鉸楚,他是不是讓菱煙生氣了? 曲鉸楚無言以對。 他知道,菱煙躲著他。為的不只是流言,也為了要與他撇清關係。只因為,她看出了他眼中的愛。 但正因為他知道了菱煙的過去,他沒有辦法把自己的愛強推給她。她需要的是一個療傷的地方,是尊重和包容,如果現在把話說穿了,她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而他……不放心她離開他的視線,他沒辦法讓她走。 他能作的,只是給她一個避風港,給她獨處的自由。 於是,他待在竹園的時間少了一大半。上朝完後,他不再直接回到竹園,他開始接受達官貴人們的邀請,開始碰觸那些他最厭惡的虛偽世界、浸身其中。 老夫人燕蘭玉為了他的轉變大喜。因為無敵的曲將軍在回京月餘後,終於願意出面接受邀約,送到曲府的拜帖禮品何止上百?所有人莫不想要沾一下曲將軍的光,甚至連皇帝都來關心,燕蘭玉的風光十足,不可一世,早將日前曲鉸楚的警告拋到了腦後。 週二等人對曲鉸楚的轉變則大為不解,鐵烈甚至以為他要來搶權干政了。 曲鉸楚知道,這樣的念頭一定不只鐵烈會想,京城裡十個有九個會這麼想。他也知道這話傳進了多疑的皇帝與算計他的齊王耳裡,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