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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衛小游 吃過午飯後,兩人吃得飽飽的走出麵店。決定暫時放假一天,暫時把所有關於鋼琴的事情都拋開。 兩個人決定去散步。 從溫州街走出來俊,他們沿著羅斯福路走,經過水源市場時,又買了一包醃桃子,邊走邊吃。 很不雅觀的習慣。江雲冰從來沒做過的。但跟著郎彩一起,似乎當街唱歌也不覺得稀奇了。 「聽說男女朋友交往久了,會漸漸變得很像。」郎彩說:「不知道是指哪一方面呴?」仔細想了想。「希望不要是臉。」 「為什麼不要是臉?」夫妻臉不是很好嗎? 「因為我喜歡你長得帥帥的嘛!」她搖著頭說:「千萬不要像我,把一代俊男變成一代狗男,那我們豈不成了狗男女了?不行不行。」 真會令人為之氣結。「別胡說。」什麼狗男女。 「可是你說我長得像小狗。」哀怨地眨眨眼睛。 「你聽錯了,我是說你長得像小狗一樣可愛。」這才是她真正想聽的話吧。 「真的嗎?」眼睛眨巴眨巴。 「當然是真的。」當人家男朋友的人是不是都要有隨時美化過去言論的自覺? 「安東尼,你真好。」 「我當然好。不准變心知不知道?」 「那你也不准變心才行喔。」 結果兩個人都各自笑笑,誰也沒承諾誰什麼。 然而他心裡是明白的,這世上大概是很難再遇到一個能像郎彩這麼地打動他的心的人了。 而她也懷疑自己能再找到另外一個安東尼。 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真的是很奇妙。 忍不住地,拉住他的手。 他立刻皺起眉。「你的手黏黏的。」 看吧,在一起久了,果然「相忘於江湖」還是敵不過「相濡以沬」。他說話的方式還真像她。 「誰叫你不吃醃桃子。」 「拿來,我吃。」他從袋子裡拿了一枚塞進嘴裡,刻意不擦掉手上的湯汁,要留著與她「相濡以沬」。 兩個人爭食著醃桃,等走到新生南路上時,滿滿一小袋已經吃光了。 他們走進麥當勞裡,借了洗手台洗淨了手,才又走出來。 下午的太陽被雲遮住,抵擋了一點夏末天氣的悶熱。 不知走了多久,繞進了一條不知名的小巷。當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家樂器行前,看著一台陳列在透明櫥窗裡的白色鋼琴時,都忍不住笑了出聲。 說好要暫時遠離鋼琴的。 一手拉著一手,正要逃開。 卻在轉過身以前,聽見一聲淒厲的哭喊:「我不要學啦,我最討厭鋼琴了!」 一個年約七歲的小男孩從樂器行樓上衝了下來,一個女人匆匆忙忙追在後頭,氣急敗壞地道:「快點回來,不然老師會生氣的。」看起來像是小男孩的媽媽。 小男孩在女人手中扭來扭去,不斷哭喊著:「我不要學、我不要學……」 仔細一看,原來這家樂器行除了賣樂器以外,還有開設教學班。 站在外頭的兩個人都看得呆了。 女人的視線在抬起頭時,不意與外頭的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女撞在一起。她既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拉著小男孩細細的手臂道:「乖,回去上課好不好,你要好好上課,以後才能當一個鋼琴家呀。」幫媽媽圓一下小時候的夢想吧。 「哇,我不要不要不要!我討厭鋼琴,我才不要當什麼鋼琴家——」 討厭鋼琴?真是難以想像怎麼會有人討厭鋼琴。 郎彩推開樂器行的玻璃門,江雲冰隨著她一起走了進去。 女人仍在安撫著那名哭鬧不休的小男孩。 郎彩與江雲冰則逕自來到那台白色的平台鋼琴前,拉開琴凳坐了下來。 「哇,真是一台漂亮的鋼琴。」打開琴蓋,郎彩發出讚歎。她大聲道:「我最喜歡鋼琴了!」 然後她雙手合十,閉目半晌後,左右手同時彈出和弦與主調。 德弗札克「幽默曲」輕快的曲調立即蓋住了男孩的哭鬧聲,她特意加快了節奏,使得曲子聽起來更加地生動有趣。 那活潑也影響了江雲冰,當郎彩彈完一曲後,他在郎彩讓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遲疑地,但最後還是大聲喊了一聲:「我最喜歡鋼琴了。」哇,感覺真舒服。 郎彩笑瞇瞇地弓起眼看著他。 舒伯特的「興樂時刻」在他靈活十指的跳動下,有魔法似的讓人忘了一切微不足道的煩憂。 一曲尚未結束,男孩和女人都張大著嘴巴看著她,突然間忘了哭鬧和安撫的目的,只能傻登登看著他們。 等他一彈完,早等在一旁的郎彩立刻擠掉他,比之前更大聲地大喊一聲:「我最喜歡鋼琴了!」隨後便讓蕭邦的「小狗圓舞曲」跳動的音符化成一隻狂追著自己尾巴團團轉的小狗,曲風可愛得令人為之一笑。 既然「小狗圓舞曲」都出現了,那麼小貓怎麼能夠缺席呢。江雲冰立即應和了一首同是蕭邦圓舞曲系列的F大調圓舞曲。這首曲子急速動態的風格,令人想起了跳躍奔跑的小貓咪,因此也被暱稱為「小貓圓舞曲」。 郎彩一聽到這首曲子就哈哈大笑,她再次坐到琴凳上,彈起「黑娃娃的步態舞」。這首曲子原有的滑稽旋律再加上郎彩刻意誇大的詮釋,讓小男孩不僅忘了哭鬧,還忍不住走到鋼琴邊,手腳不自覺地跟著有趣的音樂舞動起來。 郎彩愈彈愈開心,江雲冰也彷彿感染了那份輕鬆,接在她之後彈了同樣是德布西為了他女兒秋秋所寫的「兒童世界」組曲之三「洋娃娃小夜曲」。 兩個人你來我往,一下子將六首組曲全彈完了——不按順序的。「大象催眠曲」之後接著彈「老頑固博士」,然後才又是「雪花飛舞」和「小牧羊人」。 再次輪到郎彩時,她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了。她搗住耳朵,尖叫著大喊:「我、最最喜歡鋼琴了!」然後搶著彈了挪威作曲家葛利格詼諧逗趣的「小人國進行曲」。 江雲冰嘶喊的比她更大聲。「我最最最喜歡鋼琴——」接著彈了莫札特的「土耳其進行曲」。 忘我的兩人渾不知,不僅僅是在樓上等候學生的鋼琴老師好奇地下了樓來,就連行經樂器行的行人也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門外觀看,但不一會兒又走進樂器行裡好聽個過癮。結果小小的室內聚集了愈來愈多的人,所有的目光都看著開放式櫥窗裡的鋼琴和彈鋼琴的人。 每個走進來的人都在聽見有趣活潑的琴聲時,或微笑,或會心一笑,或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最後,終於驚動了樂器行的老闆。他剛接獲密報,從外頭趕回來,錯愕地看著湧進他店裡的人群。 「我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鋼琴了——」郎彩再度嘶聲大喊。 「我最喜歡鋼琴N次方。」 「我最喜歡鋼琴N次方的N次方。」 「我是N次方的N次方加一。」 兩個人互瞪著對方好半晌,極其突然地,兩人不約而同地搶著坐到琴凳上,雙手也擺上琴鍵卡位——結果,一人搶到了一半的鋼琴和一半的琴凳。 哈哈大笑後,兩人相視一笑。 「貝加摩組曲。」他說。 「好。」 郎彩一點頭,兩人一人彈著和弦,一人負責主旋律。四手聯彈地彈了這組本來並非為了四手聯彈而寫的鋼琴曲。 當組曲的最後一首「巴斯比埃舞曲」在明快的尾音下結束時,他們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 而現場爆出的熱烈掌聲則令兩人錯愕地回到現實世界來。 「糟了,玩得太過頭了。」她無聲地用唇語道。 江雲冰也發現了。「如今只有一計。」 「嗯。」鄭重地點點頭。 兩個人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越過重重人群,鎮走地走向大門。 而後——跑啊! 走為上策。 兩個人一路跑一路笑。完全不知道被他們留在身後的人們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一個七歲愛哭鬧的小男孩拉著他母親的手說:「鋼琴好好玩,我想要學鋼琴了。」 他的母親感動得差點噴出淚來。他的鋼琴老師也是感激不盡。 而樂器行老闆則困惑地和店員討論著,究竟是誰想出了這個點子,請人來櫥窗裡當活廣告的? 郎彩與江雲冰直直跑過了三條街才停下來,兩人邊喘邊笑,最後還笑到沒力的跌坐在人行道上,肩靠著肩。 久久,郎彩才回過氣來。「啊,我最喜歡鋼琴了。」 「我也是。」 「真的?」她從他背後爬到他面前來。「最喜歡?」 「最最喜歡。」他嘴角還掛著先前的笑意。 「你開心嗎?」 「很開心。」 郎彩溫柔了眼神,摸著他的臉說:「那麼要永遠記住這種心情喔,永遠永遠不要忘了鋼琴是用來喜歡的,不是用來絕望的,要記住這種喜歡的心情喔。」 江雲冰怔楞住,錯愕地看著郎彩的臉,心裡聽進了她的話。 鋼琴是用來喜歡的! 曾幾何時,他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