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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衛小游 不僅是郎彩被嚇到了。就連江雲冰自己也有點錯愕。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赤裸裸地剖析自己……還是在她面前,在眾人面前! 其實,郎彩原也沒打算吐露自己的過往,實是因為情勢所逼……然而在聽了他剛剛說的話後,她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甚至其他人也聽得目瞪口呆。怎麼,今晚是自揭瘡疤的日子嗎? 「呃……」劉宗奇搔搔頭道:「其實我一直到國小四年級都還會尿床……」 「據我家人說,我以前喜歡把綠豆塞進鼻孔裡,差點窒息而死……」孔令維說。 「真的,你怎麼沒提過?」秦寶蓁很是訝異。「其實我也曾經幻想自己是住在孤兒院裡的小甜甜……」 「這你也沒提過啊。」孔令維睜大眼睛。小寶從來就不像是那種會看卡通的人。 「我很怕狗……」龔千雅說。她鮮少顯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在人前,她一向都是堅強的。 劉宗奇立即道:「有我,別怕。」龔千雅隨即瞪他一眼。 「我罵哭過一位我的國小女同學,其實我一直很後悔,但還沒來得及道歉,她就轉學了。許多年後,我有時候還是會夢見她。」李慕恩也供出自己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霎時間,所有人又再度噤聲不語。但沒有人抱怨氣氛的詭異與不尋常的寂靜。 因為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想想自己過去、而如今仍耿耿於懷的一些事。 仔細想想,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麼不能撫平的傷痕。如果有,也只是因為沒有好好地去檢視受傷的地方,才會不知道原來舊傷早已痊癒,真正尚未痊癒的,其實是沒有勇氣去揭開瘡疤的那顆自以為敏感脆弱的心。 而那份勇氣,其實正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 何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郎彩首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摸摸臉頰,輕聲卻清楚地道:「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看著臉上又恢復笑容的郎彩,十分佩服她自我痊癒的速度。她是那種跌倒了不僅很快便能爬起來,而且還能夠對著膝蓋上磨傷的傷口哈哈一笑的人。 說真的,他們都很羨慕她。 但郎彩也有自己難以克服的弱點。 「你準備拿我怎麼辦?」江雲冰很不喜歡扮演這種小媳婦似的角色。但他必須確定郎彩的心意。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已經任由她玩笑般的佔據了他心中特別的一個角落。月累日積,逐日深切的,她在他心上挖了一個大洞,讓他一旦失去她,心就無法完整。 他無法再忍受她玩笑地看待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郎彩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微微一笑。「對不起……」 江雲冰霎時臉上血色褪盡。 「我實在不該那麼不認真。」她搖搖頭,下定決心似的說:「可是我真的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符合你期待的樣子,因為我就是這副德性啦。」無奈地攤了攤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可能還是會經常忍不住對你開一些五四三的玩笑……」 看著郎彩窘促不安的樣子,血色又漸漸回到江雲冰臉上。「別再說了……」 郎彩聽若未聞地絞著手指頭。「叫我永遠不說話,我一定會死掉……」 「又沒人叫你永遠不說話。」唉…… 前所未有地焦慮起來。「啊,要我老老實實、正正經經的過日子,我肯定會瘋掉的——」 「彩、彩、彩!」他才覺得他快瘋掉了。大手密密實實地搗上她那張彷彿永遠停不下來的嘴。江雲冰歎了口氣道:「可以聽我說一句不需要翻譯的話嗎?」 嘴被搗著,她只能瞪大雙眼,點了點頭。 「我只不過是希望你能認真地看待我們之間交往的事。」頓了頓。「這要求會很過份嗎?」 她搖了搖頭。其他人也同意這並不過份。 滿意的,他又問:「那麼你願意嗎?認真的想一想再回答我,你願意跟我一起試試看嗎?我是指,認真的交往?你願意嗎?」 郎彩抬起手指了指他搗住她的大手。表示她要講話。 他鬆開手。 大大地吸了口氣,她抱住他,大聲地道:「我願意。」 江雲冰才要露出微笑,又聽見郎彩加了一句—— 「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吧。」 龔千雅低聲向大夥兒解釋道:「她最近重看了日劇『相親結婚』,有點中毒了。」 其他人諒解地點點頭,只有江雲冰笑。「好吧,就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吧。」 所有人一致認為他們瘋了。即使是秦寶蓁和孔令維這一對情侶,在這麼年輕的雙十年代,也還沒想過現在的交往一定會以婚姻作結。更何況……這應該是他們倆各自的初戀吧。 根據統計,初戀情侶結婚的比例似乎不太高喔?這麼早就要永遠綁在一起,不覺得太莽撞了嗎? 然而,他們都白擔心了。 只見郎彩笑嘻嘻沒正經地說:「怎麼樣?我剛剛的表情像不像『相親結婚』裡面的松隆子?」 江雲冰眉結跳動。「有時我真想掐死你。」 以情殺案做為今晚的最高潮?眨了眨眼。「真是令人難忘啊。」她微微笑,歎了一口氣,突然感性地對眾人道:「不管過了多少年,我想我都會記得,曾經,我們有過一個如此如此值得記憶的晚上。」 郎彩總是如此難以捉摸,沒人料得到她何時會開玩笑,何時又會正經地說出一些感性的話。 她拉著江雲冰一起朝大家伸出手。「朋友?」 其他人笑了一笑後也伸出手來。「嗯,朋友。」 七雙手交握成一個向心的圓。相聚一刻,友誼歷久更彌新。 第八章 「雲冰,你在嗎?」江薔霓走進寂靜冷清的琴房裡,沒看見回家過暑假的兒子,只見到那台被冷落已久的鋼琴。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台伴著兒子長大的鋼琴漸漸失去了彈琴者的注意力。琴房也不再迴盪著琴音。若非江雲冰仍在其它地方繼續練習鋼琴,她可能會懷疑是否他已經對鋼琴不再有著往日的癡迷? 在琴房門口站了許久,猶豫的,江薔霓定向那台散發著無限寂寞的老鋼琴,揭開覆蓋其上的布罩,打開琴蓋,在琴凳上坐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美麗的琴鍵,心頭仍感覺得到那份遙遠的痛。 這是那個人……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實在是很諷刺。 他走了,卻仍將他最重要的東西留給了她。 原以為她終將可以把他們的過去忘了,然而那日在江雲冰的雙鋼琴演出裡聽到那名陌生女孩的鋼琴時,所有前塵往事又一古腦兒的湧了上來。 江雲冰的雙鋼琴琴伴,不知為何,竟讓她想起了他…… ☆ ☆ ☆ ☆ ☆ ☆ ☆ ☆ ☆ ☆ ☆ ☆ ☆ ☆ 凌晨兩點,郎彩正要入睡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她立即睜開眼睛。 暑假期間,許多學生回鄉了,留在學舍裡的大概就只剩下他們這種以校為家的人了吧。連龔千雅都不在,正覺得無聊呢。 從床上一躍而起,將頭探出窗外,以為會看見在夜裡遊蕩的野貓,卻沒想到會看見一個站在她窗下的大男孩。 時光彷彿倒退回幾個月前,她推開窗子,聽見他大聲告白。而幾個月後,他們的生活已經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他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腳邊躺著一顆石子,雙手鬆松垂在身側,俊容仰看著她。「下來,瑪格麗特。」 郎彩趴在窗前,睡過的發比乎時更凌亂的披在肩上。圓圓的小瞼盛滿好奇。「你要我從這裡跳下去嗎?」他的雙手夠強壯可以接住她嗎? 「走樓梯下來,瑪格麗特。」 「好吧,安東尼,就聽你的。」 謝天謝地。江雲冰鬆了一口氣的想。要是她決定從二樓跳下來——很像是她會做的事——他可不見得能夠接得住她。 沒有等很久,她穿著拖鞋和睡衣奔了下來,身上只帶著一串鑰匙。 看著她身上的小熊維尼圖案睡衣,他有點懷疑地問:「就穿這樣?」 點點頭。「不然咧?」 「算了。」他說。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這給你。」 郎彩看著他放進她掌心裡的鑰匙,眼裡充滿興味地道:「你房間的鑰匙嗎?」他們幾個男生各自在溫州街那裡租了一層樓,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參觀過他的呢。 「不。」他眼中藏著笑意地道。「下次你再要爬天窗以前,可以先用這把鑰匙試試看後門的鑰匙孔。」 郎彩楞了一楞。她這輩子唯一爬過的天窗是……學校音樂大樓裡二○六A琴房的天窗!但,他怎麼會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