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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四周霎時安靜下來,回憶過往的任依依聽見劉月理走出倉庫呼救的聲音,她想有一人沒事就好,至少未來牧場上會多出嬰兒的啼哭聲,那多熱鬧呀! 可惜她聽不到了,老天將奪去她的生命,她不再是那個被留下的人,不再是了,她要先走一步。 吸入過多濃煙的她眼前出現幻覺,她看見已逝的叔公含笑的在火光中朝她揮手,一張一闔的嘴巴似在說些什麼,可是她聽不見。 「叔公,依依好想你,你來接我了嗎?」她感覺靈魂逐漸抽離肉體。 陡地,腦海中閃過諾亞深情的藍眸,一向強調不吃虧的她竟覺得她虧欠了他一句話,那就是—— 我、愛、你。 眼皮慢慢的闔上,煙霧瀰漫中,她似乎看到一雙死神的腳,腳上還穿著意大利皮鞋。 她笑了。 第九章 急診室外一群苦候許久的人,他們臉上滿佈著焦慮和著急,惶恐不安的走來走去,沒一刻靜止的緊盯著開刀房上「手術中」三個字。 壓抑的低泣聲,憂鬱的歎息聲,自我責備的懊悔聲,還有頻頻拭淚的安撫聲,氣氛凝滯而沉悶。 守在此的不只是任家人,來自各地聽聞此惡耗的朋友都紛紛前來,表情哀戚的不置一語,全有默契的為裡面的人兒祈福。 甚至是不認識的群眾也捎來關心,如一串串紙鶴是要為她祈福,因為她是青春泉牧場的任依依,一個敢以一己之力對抗政治土匪的現代女俠。 沒有交談,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愈等愈心慌,吊著的心害怕那扇門之後未知的命運,生與死似乎只有一線之隔。 怕她推出來的時候是覆著白布,相信在場的人沒一個承受得了,尤其是滿手燒傷、臉色灰白的諾亞,他的心痛更甚於其它人。 是他由樑柱下抱起了她,那幾乎沒了鼻息的身軀是那麼冰冷,毫無活力的躺在他雙臂中宛如沉睡精靈,與週遭的火焰成了極端諷刺。 他的心彷彿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動,他從來沒有如此恐懼過,渾身打著冷顫地擔心懷中的人兒會突然惡作劇的停止呼吸。 不敢放開她,他想一直一直擁著她,他知道她最怕寂寞了,即使身邊圍繞了一群人仍覺不安,以為別人一轉身就會把她留下來。 她的神經敏感而纖細,對一個感情過於豐富的人而言並不是件好事,因為太容易受傷了。 害怕愛人,害怕被留下來,害怕成為孤獨的那個人,所以她拒絕了被愛,寧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抱著膝守護自己,也不願接受送到眼前的幸福。 多麼令人心疼的她呀!他怎能不寵她,他是如此的深愛著她。 依依,我愛妳,妳聽見了沒有,快從沉睡中醒來吧!別讓我成為被妳留下的人,我真的會心痛。 十指交錯扣緊,不斷在心中吶喊的諾亞心中晦澀黯淡,他懇求著摯愛的人兒在此生死關頭能勇敢一戰,打敗死神好獲得留存人世間的機會。 當他在紛亂的人群中找不到她時,那份恐慌直接擄去他的神智,不敢想像她可能是衝進火海搶救那幾乎無法可挽救的生命。 事實證明她的衝動行事不因大火而受阻止,當他聽到她陷於即將崩塌的倉庫中,心一緊奮不顧身的衝了進來,腦海中只存在著一個聲音—— 他不能失去她。 可笑的是,人必須在危急之際才知受下得有多深,憤怒的狂火讓他看見自己的濃情。 只要她活著,他什麼都願意妥協,即使一輩子不回國陪她養牛,王子的頭銜抵不上她放肆的一笑,甚至是暴力的拳頭。 「殿下,我查到了。」 日前飛來台灣的侍衛莫奇的聲音傳入他耳中,諾亞的眼神倏地轉為陰騺,兇猛而狠厲。 「是誰幹的?」他絕饒不了他們。 「是台灣一位議員,姓何。」由他們國家的情治人員不眠不休追查到的。 「何萬勝。」他用深惡痛絕的語調迸出這個名字。 「他命人放火燒乾草意在警告,但是沒料到派出的人自做主張,連牛捨也不放過,再加上東北季風的影響,因此一發不可收拾。」 「告訴派克總長,查出他一切違法事件,我要他身敗名裂,永無東山再起的機會。」趕盡殺絕。 「是的,殿下。」 像來時般悄悄地,竟然沒人注意山一樣偉岸的男人的離去,手術中的燈號擰緊每一個人的心,全都殷殷切切等待上天的慈悲。 任依依不過才進去十個小時,他們竟覺好似過了十年之久,一夕間所有人都老了,滄桑、憔悴,還有眼底掩不去的疲憊。 更多的憂心聚集在兩眉之間,誰也不敢預料究竟會如何,只有不斷的等待再等待,盼望他們心疼的人兒能再度成為鬥士,戰勝無邊的黑暗。 「你們這麼守著也不是辦法,先去休息一下吧!有事醫院會通知你們的。」王牧師不忍心眾人過於勞累。 只是沒人回答他。 任富貴夫婦生性話就少,一遇到這種事只能紅著眼暗自流淚,希望侄女平安無事。 任正剛則在病房內照顧妻子,劉月理因吸入不少濃煙而產生不適狀況,還有輕微出血的現象,可能有流產之虞,因此必須時時有人在一旁看護著。 他自責沒保護到妻子,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未能及時救出堂妹,讓他所愛的兩位親人身陷火海之中。 他不能原諒自已在最應該保護她們的時候竟然不在,為了些小小的不順心獨自到後山觀星,以為寧靜能掃去他的煩躁。 結果,他差點失去他最愛的妻子,也聽不到他渴望已久的那三個字,她說她愛他呀! 「你們青春泉牧場的人就是這麼固執,老是講不聽,醫師一定會盡全力救人,擔心再多也沒用。」苦口婆心的王牧師忍不住動怒。 他可不願救活了一個人後,所有人卻一起倒下,白白浪費醫療資源,他們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救命。 「王牧師,你也用不著光顧著罵人,你來的時間不比我們遲,坐下來休息吧!」身上穿著昨晚救火時的髒衣服,王建成的笑比哭還難看。 「唉!到底是誰這麼沒有良心,燒了牧場有什麼用。」他感慨的揉揉太陽穴,一臉疲倦。 心知肚明,王建成卻無證據。「還能有誰,你想不出誰會使這種卑劣的手段嗎?」 王牧師怔了怔,又是歎氣又是搖頭。「那孩子怎麼變得那麼壞,小時候他挺乖的,常常上教堂做禮拜。」 「金錢會改變人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阿旺爺爺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他就汲汲營營於要把那塊地弄上手。」他說得十分憤慨。 「名利害人、名利害人呀!」王牧師連連歎息,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求主顯神跡。 此時,一個慌慌張張的大男孩背著背包跑進醫院,問了櫃柏後趕緊與家人會合。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人通知我,裡面躺的人是我堂姊耶!要不是我同學看到新聞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家裡出了事。」 急哭了的任正義以手臂抹去眼角的淚,剛出爐的畢業證書還躺在背包裡,原本他打算領到證書後和同學去東海岸縱走,沒想到家裡會出了這麼大的事。 「冷靜點,正義,你沒瞧見大家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嗎?」這種事沒一個人樂意見到。 眼眶紅腫,他看了看一張張熟悉的臉孔,腳步一邁走向其中一人。「諾亞哥,堂姊她沒事吧?」 抬起無神的眼,諾亞盯著那扇生死之門。「醫生還在急救中,你堂姊她……她會沒事的。」他語氣哽咽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新聞報導說有人縱火,是不是姓何的叫人放的火?」他氣極的握緊拳頭想找人拚命。 「這件事我會處理,我不會輕饒傷害依依的人。」澄淨藍眸冷硬得嚇人,和平常他給人的爽朗印象截然不同。 心中微微一懾的任正義似乎察覺到他的轉變,即使沒什麼社會歷練也看得出他自然散發的尊貴氣息,那股皇家血統睥視群雄的氣勢,令人不容忽略。 一時間,他腦海中竟浮現「王子」兩字,所謂的王子就該像諾亞哥這樣的吧! 一抹敬仰油然而生,心也安定了許多,他想他還有諾亞哥可以依靠,任家的人不會輕易被擊倒的,牧場還是有希望。 突地,手術中的燈號熄滅了。 像是裝了彈簧似,萎靡不振的一行人立即站了起來,迎向推門而出的醫護人員,七嘴八舌的提出相同的問話,逼得醫師揚起手、聲音略提高了些,要他們安靜。 「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的生命力強韌得令人驚訝!好幾度呼吸都停止了……」 「啊!」 「什麼?﹗」 一陣抽氣和驚訝擔憂聲包圍著還能開玩笑的醫師,只差沒勒住他脖子叫他說重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