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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鄧芸    


  『尚知府?咱們家沒有姓尚的親友啊。』

  周氏在腦海思索一番。

  『他說是慕少爺之名而來。』奴僕回答。

  『哦——又是一個登門求醫的。』周氏瞭然的說:『你去跟他說,少爺剛新婚,不便外出替人診治,請他另求高明。』

  『我已經說過了,但是他不肯走,硬要求少爺去尚知府一趟,還說如果少爺不去,他便要長跪不起。』

  『這……』周氏瞠大眼,繼而怒道:『跪就讓他跪吧!難道咱們要任由他耍賴嗎?』

  『是……小的這就去回他話。』

  『且慢。』葛書槐叫住奴僕。

  『娘,行醫之人,萬萬不可見死不救啊。』

  『是啊,娘。』真情也幫葛書槐說話。

  『不如先把那個人請進來,問明白再說吧。』

  周氏看到情兒又替葛書槐說話,這才不情願的答:『看在情兒的面子上,我就勉強答應。』書槐知道娘已讓步,隨即對真情說:『情兒,你先迴避一下,畢竟女眷不方便見陌生訪客。』

  『是。』於是,真情退到大廳與內堂之間的簾幔後。待看不見真情身影,書槐立即讓奴僕請尚知府的總管進來大廳。過了一會兒,尚知府總管走進葛家大廳,並恭敬的向周氏鞠躬行禮。

  『在下尚知府侯總管,向老夫人請安。』

  『侯總管,免禮。』周氏隱下原先不悅的情緒問道:『不知道侯總管來找吾兒有何貴事?』

  『我家夫人想請葛大夫前往尚知府,替我家小姐治病。』

  『侯總管,你可知道吾兒正值新婚之日,不便外出?』周氏希望侯總管自動打退堂鼓。

  『不僅在下知道,知府大人也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該來找吾兒,天底下大夫多的是,並不是非要吾兒不可。』

  『正是非葛大夫不可。』侯總管低聲下氣的說:『請夫人聽在下細說一番。』

  周氏捺下性子道:『說吧!我聽著呢。』

  『我家小姐半個月前,來到京城探望姑母,因京城熱鬧非凡,所以我家小姐便在婢女的陪伴下,偷偷溜出姑母府邸。她在市集逛了大半天,誰知不知什麼原因,竟在街上昏倒了,幸得葛大夫相救,才沒釀成不幸。』

  『原來是那位姑娘啊。』葛書槐想起那女子蒼白的臉龐,以及那無神的眼眸。

  『她現在身體尚未復原嗎?』

  『回葛大夫的話,我家小姐本來身子便虛弱,老爺夫人通常都禁止她出外活動,生怕她體力不支、發生意外。這回昏倒之後,奴婢們都照著葛大夫的藥方,煎煮補湯給小姐喝,現在情況已梢有改善。』

  『既然尚姑娘病體已有改善,為何又讓侯總管跑這一趟?』周氏問。

  『是啊,只要她再繼續服藥一陣子,便自然會完全康復。』葛書槐向他說明。

  『可是我家小姐這兩日又有新的病兆,說是心口悶,三餐食不下嚥,老爺請來的大夫都診不出病因,只好派小的來求葛大夫了。』

  『尚老爺怎麼會想到在下呢?』葛書槐看著侯總管問。

  『是小姐向大人提起的。』躲在簾後的真情,聽完侯總管的說詞後,心中湧上一股危機感……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有多優秀,所以只要是女人,她都得防著。如果相公真的答應去尚知府診治那位小姐,那她一定得跟去才行。

  葛書槐思索了片刻,便向母親說:『娘,既然孩兒先前便替尚姑娘診治過,對她病況也有些瞭解,咱們就救人救到底吧!』

  『從這兒到尚知府需多少路程?』周氏問道。

  『約莫二日。』侯總管答道。

  半晌,周氏點點頭,『好吧。你就去一趟。』葛書槐轉向侯總管說:『侯總管,你先歇息一會兒,待我整理好東西,立刻同你回去。』侯總管感激的作了作揖,便隨葛府奴僕退下。

  在簾後久候的真情,馬上走出來。

  『娘,我也要去。』才剛要踏出大廳的葛書槐,聽到真情這句話,馬上回頭望著她。

  『你……你說什麼?』還瞪了她一眼。真情躲開他散發怒氣的眼光,趕緊上前邊幫周氏捶著背,邊說:『娘,我和書槐才剛新婚就分開,難免會犯忌諱,況且我跟著他,也好照顧他啊。』周氏想了想,書槐這一趟外出,少說也得耗上數日光景,就像情兒說的,他們才新婚不久,就要分開,說什麼也不好,還是讓情兒隨他去好了。

  『好,你陪著書槐一道去,也好有個照應。』周氏立刻答應。

  隨著葛書槐走回房間,真情的內心雀躍不已。

  這招『如影隨形』,不僅能盯住相公,又可以到外頭瞧瞧,真是一舉兩得啊。一進門,葛書槐便坐在床沿,板起一張臉。

  『相公,你怎麼不整理東西?侯總管在等你呢!』真情假裝沒看到書槐的冷臉,趕緊催促他。

  『你跟著我幹嘛?』葛書槐沒奸氣的說。

  『互相照應啊!娘是這麼說的嘛。』真情知道他正為此事生悶氣,她故意逗著他。

  『我這趟是去替人治病,不是去玩。』葛書槐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前。

  『而且路程又遠,你跟著我很礙事。』

  『不會、不會。』真情趕緊揮揮手。

  『我保證不會連累到你,如果去尚知府這一趟,我表現的不好,那麼以後採草藥我就不跟了。』

  『什麼?!你還想跟我去採草藥?』

  『嗯。』真情猛點頭。

  這女人,把他先前跟她說的約定當耳邊風嗎?葛書槐馬上提醒她:『你忘了,我們說好先當三年兄妹的事嗎?』

  『沒忘!不當同床夫妻,並不表示不能同你一起出門啊。』

  『天啊!』葛書槐搖搖頭,一副被真情打敗的模樣。

  『你可是答應過的,不能反悔。』看著葛書槐挫敗的神情,真情心底就一陣快意。哼!誰叫他要說出什麼三年後再當夫妻的論調,那就別怪她這麼做了。

  『我幾時答應你了?』他感到疑惑的問著。

  『成親的第二天啊。』真情眼眸閃著黠光。

  半晌,葛書槐才恍然大悟,『啊!原來這就是你的條件?』

  他撫按著自己的額頭,無奈的說:『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

  『所以羅!帶我出門絕對不會吃虧啦。』其實她早就打算好,只是在等適當的時機說罷了。真情笑咪咪的拉著葛書槐的手,半哄半撒嬌的說:『人家只是想多陪陪你嘛,再說,我也是為了讓娘放心呀!若我們這樣過了三年,都沒替她生個白胖孫子,她不也會起疑心,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都讓你說全了,我能說什麼!』葛書槐苦笑。

  『那……我們快動手打點打點,盡早動身才是。』真情說完,便開始忙著整理行囊。

  當日中午,書槐與真情,就隨著侯總管前往尚知府。

  三頂轎子在轎夫全力趕路之下,於傍晚時分在一家客棧停了下來。

  『葛大夫,我看先在客棧裡過夜,明兒個再趕路吧。』侯總管步下轎子,向後面轎子上的葛書槐建議。

  『也好,大家也累了,歇息一會兒。』葛書槐下了轎,伸伸腰身道。他走到真情的轎前,『情兒,你還好吧!』

  『還……好。』其實轎子一路上不斷顛簸,她的胃有些不舒服。

  『怎麼?你不舒服?』葛書槐看她蒼白著一張臉,上前察看。

  『你正在冒冷汗呢。』

  『沒關係,我沒事。』真情怕書槐借題發揮,當場要她回家去,只好咬著牙,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別逞強,我不會要你回去的。』葛書槐看出真情的心事,於是溫柔的對她道。

  『我才沒有呢!』真情嘟起嘴,趕緊朝客棧內定進去。

  葛書槐跟在真情身後,露出一抹笑,其實偶爾逗逗情兒也蠻好玩的,還可讓無聊的旅程,變得有趣許多。

  『店小二,給我們來桌熱飯菜,還有外頭的十二位轎夫,也請打理一些飯菜送過去。』侯總管一進客棧,便吩咐店裡的夥計。

  『小二哥,先給我們房間吧。』葛書槐插了話,對侯總管說:『情兒身體不舒服,讓她先進房歇著吧!』真情杏眼直看著他,臉上寫著「我不要一個人獨自去休息』。不過葛書槐卻好像沒看見似的,逕自走到侯總管身旁坐下。

  『姑娘,請隨我來。』店小二禮貌的請她上樓。真情恨恨的瞪了書槐的後腦勺兩眼,才不情願的跟著店小二離開。

  躺在客棧的床榻上,真情肚子餓得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死相公!故意欺負我。』

  突然,房門讓人給推開。葛書槐雙手拿著盤子,走了進來。『我怎可能會欺負你呢?』

  真情被那撲鼻的香味吸引了過去。

  『你……怎麼弄到這些?』她看著碗裡的人參松子雞粥,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客棧裡的食物太粗糙,我拿銀兩叫店小二去街上買些食材,另外替你熬了這碗粥。』

  真情原本漲滿胸腔的怨氣,霎時化作絲絲甜蜜,兩眼也不爭氣地泛起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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