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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孟妮    


  「繚綾,記得我在山林中找到妳的那一夜嗎?」他低沉的嗓音帶著滄桑。「從那天起,我就將妳當成我未過門的妻子,但現在我命運未卜,婚約之事就當取消了,是我負了妳,我萬萬不能耽誤妳的青春,請妳再另找一個──一個愛妳疼妳的夫婿。」

  他心如刀割啊!話語都帶著哽咽,他不甘啊!但是,他也只能如此。

  自小,他就疼她、愛她,她溫柔可人、性子沉穩,雖是女子,卻有過人的膽識與智能,娶她為妻,是他畢生最大的夢想,而這夢想就在他被宣告流放邊疆時破滅了。

  她張著慧黠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溫柔的笑了,笑得有些淒涼。「書文……我雖是個女子,但許下的誓言也會以性命去遵守。」

  「繚綾……」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定會想盡法子救你出來。」

  那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面,從那天起,她就沒再在他面前出現了。

  白天黑夜不斷的交替著,牢獄裡的他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他越來越絕望了,只能想像她已嫁給別人,幸福的為人妻、為人母。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天,她在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在天剛翻魚肚白之際,她疲倦的要總管召集家裡全部的奴僕。

  幾十位家僕站在廳堂裡,不安的彼此交換著眼神,聽見她宣佈道:「我決定要變賣朱家全部的家產,包括三塊田地、三間繡坊、兩間布莊,還有現在所住的府邸。」

  語畢,她拿起一疊奴僕的賣身契。「這些是你們所簽的賣身契,現在我就燒了它們,你們已是自由之身,若是男子,有家室的就領取三十兩,女子的領取二十兩,這些錢也夠你們生活一段日子了,要做個小買賣或什麼的都可以。」

  聞言,眾人嘩然,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小姐,妳要想清楚啊!這是朱家的家產,妳怎能說賣就賣?」

  「小姐,我不要走,我走了誰伺候妳?」

  「小姐,朱家就剩妳了,繡坊還得靠妳,現在眼看生意有起色,妳怎麼就要把繡坊給賣了……」

  她強嚥下滿腔的悲愴。「我又何嘗願意?我也捨不得呀!但是,現在楊家已經破敗了,表少爺被冤枉入獄,如果不救他,他就要被流放邊疆,我怎能棄他於不顧?」

  「那也沒必要把全部家產都賣了吧?」

  「楊家得罪了兩江總督,定是要花大筆銀子疏通,不這麼做也不行了。」她緩緩道。

  「小姐,現在是什麼世道,妳怎麼還去蹚這渾水?」對朱家忠心耿耿的老僕氣得跳腳。

  她堅定而清晰的說:「如果要我撒手不管,我一輩子都會不安心,相信我爹娘若還在世,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大家心裡明白,小姐外柔內剛,自老爺去世後,小姐便挑起朱家的重擔,擔當魄力更勝男子,讓大家從老爺去世的不安中安定下來,這兩年來,朱家也更上一層樓,誰想得到,和朱家一向交好的楊家會突然遭逢巨變。

  「各位,我心意已決,請原諒繚綾的固執,如果他日朱家能再重振家業,必定請各位再回來。」

  眼見堅強的小姐也眼泛淚光,眾人啼哭之餘,只能開始著手一切事宜。

  她將變賣家產換得的銀子全部用來請人去疏通關係,最後官府終於釋放了楊書文,並且還他清白。

  當他從邊疆回來之際,也是繚綾一無所有的時候,這時,她體會到什麼叫飢寒交迫,什麼叫三餐不繼,一個千金小姐淪落到比乞丐還不如。

  在這段時間裡,年邁的姥姥受不了這樣的變故,撒手西歸了,那時的她窮困潦倒,未能幫姥姥買個棺木,只有親手挖一個坑洞,埋葬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 ☆ ☆ ☆ ☆ ☆ ☆ ☆ ☆ ☆ ☆ ☆ ☆ ☆

  「他從邊疆回來之際,我在揚州等他,但後來……」她的語氣平淡,無法想像她當時所受到的震撼有多大。「後來聽說他遇到貴人,迎娶了官家千金。」

  山盟海誓瞬間成空,她對他不離不棄,但他卻薄倖寡情,而她的眼淚早已流乾了,不再為他落淚。

  「那天,聽到他要成親,那時我已無家可歸,我想天地之大,竟沒有我容身之處,我……」

  「妳想尋短見?」他的心驀地一緊,想到她曾為了另一個男人輕生,即使知道她現在無恙,也不能平復他的醋意。

  「我已經走到盡頭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對不起姥姥,我讓祖先蒙羞……」她的目光飄飄渺渺的落到了遠方。

  他握著她冰冷的手,環抱著她,試圖溫暖她。「後來呢?」

  「後來……我打消了尋死的念頭。」她略過在西湖遇到他的那一段。「有一次,我偶然經過單家,知道這裡在找奴僕,於是就進來了。」

  她幽幽地說完,才感到他的沉默。「子瑾,怎麼了?」

  「看來,妳真的是有個未婚夫了。」他壓抑著怒氣。

  原來,她竟這樣強烈執著的愛過一個男人;原來,她竟為了那男人不惜變賣家產,落得一無所有;原來,她的冷漠淡然全是因為那個男人;原來,有那麼多的原來……

  「現在妳未婚夫找上門來了,妳可以跟他走了是不是?妳不用再委屈的跟著我這個瞎子了。」他冷哼一聲。

  她沉默了,一股怒氣在胸中翻騰。

  「是不是?!妳給我說話啊!」

  「你要我走是不是?好,我馬上走。」她氣極了,如死水的一顆心早已為他揚起萬丈波瀾。

  「不許走!」他怒吼一聲站起來,抱住她已然轉身欲走的身子,兩條鐵臂緊緊的箍著她。「妳憑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來去?憑什麼可以這麼不在乎我的感受,是誰給妳這樣的權力?告訴妳,除非我同意,否則妳哪都不准去!」

  頎長的身子緊緊的將嬌小的她圈在懷裡,她痛苦的掙扎著,不只是體力之爭,還有意志的拔河,就像她的感情,也被他收納在懷裡了。

  她就要沉淪了,他的強悍、他的霸道、他的柔情、他的喜怒無常就像千絲萬縷的把她困在繭中。

  「單子瑾,你到底想怎樣?」她喊著。

  「我要妳!」他帶著怒氣的吼了出來。「該死的,我就是要妳,不管妳是誰,不管妳是丫頭,還是千金小姐,妳只能待在我的身邊,哪裡也不能去,我要妳只看著我一個人!」

  「不──」她破碎的喊著。只要他再堅持下去,她一定會崩潰的,一直以來,她都抵抗不了他的頑固,只能拚命的掙扎著。

  她手腳揮舞著,又踢又咬又尖叫的,但他死死的抱著她不鬆手,彷彿只要一鬆手她就會消失。木藍綰起的發散落了,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

  「放開我……放開我……」她淒厲的喊著,情緒未曾這樣的失控過,她拚命的捶打著他。

  「不。」

  「放開我……你快放開我……我恨你……」

  「不。」

  「子瑾……我求你……我求你……」她喊出聲,已是淚流滿面。

  「不放,除非我死!」他雙手雙腳緊緊的纏著她,語氣堅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累了,激烈的哭聲也變成虛弱的抽噎,掙扎也變弱了,兩人像斗累的猛獅,兀自交纏喘息著。

  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努力吸著大口大口的空氣,但他絲毫不肯鬆動,仍緊緊的從背後抱著她。

  「子、子瑾,放開我,我、我好難受……」她沙啞地低道。

  大哭一場後,她心裡舒服多了,壓抑多時的痛苦也得到了宣洩,這時才感到被他鐵臂緊勒著,她難受得不能呼吸。

  「不放,除非妳答應不走。」他悶著聲道,聲音帶著壓抑的忍耐和恐懼。

  她的眼眶又是一紅,這一向驕傲的男人,此時竟像孩子一樣的恐懼。

  眼淚再一次沿著她的面龐滑下,他從背後環抱著她,前胸貼著她的後背,心……為什麼不能貼著心?

  「別走,留在我的身邊,妳愛刺繡,我可以為妳造一座繡房;妳愛絲織,我帶妳看盡全天下的絲織品;妳怕冷,我為妳制最好最暖的裘衣;妳愛畫畫,我就讓妳畫畫;妳怕雷聲,我就整天整夜的陪妳,無論什麼我都依妳。」

  眼前又是一片淚霧,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的往下掉,他說盡了她的需要,但他呢?他要的是什麼?

  「我要天上的月亮。」她故意說。

  「好。」他毫不猶豫的說。

  她咬緊了唇,他的體貼、他的柔情、他的霸道,像洶湧的潮水湧向她,為另一個男人築起的堤防被他擊潰了。

  「天上的明月又不是樹上的果實,說摘就能摘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哽咽著說。

  「只要妳要,我會想法子摘給妳。」

  這是單子瑾會說的話嗎?這男人理智穩重,一絲不苟,但是,他居然連這麼荒誕的要求都一口應允了,多麼可笑,多麼不合理,多麼瘋狂,但是……她為什麼控制不了的被他撼動,心頭酸澀澀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又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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