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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香綾    


  「旁邊有一張字條,打開來瞧瞧上頭寫些什麼。」殷之昊提醒她。

  「若能如約殺掉姓殷的,這箱黃金就是你的,於長弘字。」玉玲瓏駭得睜大眼,這是……

  「如約?」殷之昊瞠著炯炯凌厲如鋒刀的星芒睇向她。

  「不不不,這當中一定有誤會。」她什麼都不知道,不要這樣看著她,她是無辜的!

  「為了錢,你當真無所不用其極。」兩人四目交織,各懷著一份悲痛的煎熬。

  「不,不是我,我沒有。」她雖然不是個好人,但她一向敢做敢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不會不敢承認。

  「不是你通風報信,於長弘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他記起來了,那日她曾飛鴿傳書說是給她寨中的姊妹,現在想想,這收信之人恐怕不是她的姊妹,而是於長弘。殷之昊眸光冷寒地審視著玉玲瓏,玉玲瓏則驚懼悲憤交加。

  他用力的將房門甩上,接著把她整個人丟到床榻上,巨大的手掌往她左臉摑出火辣辣的五指印。

  「也許今生今世我們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這巴掌好讓你記住,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對你情亦深、恨亦濃。」

  玉玲瓏挨了這一掌,水嫩的嫣頰腫痛,殷紅的血絲自嘴角汩汩流淌自襟口,在雪白的裡衣暈染出怵目的印子。

  可惡,這明明是有人嫁禍給她,她為什麼要受這無妄之災?依她剛烈的個性,是絕計不可能任人栽贓,坐以待斃。她不再辯解,也不再言語,淚眼迷濛地望著他,腦中急速翻轉,找尋破解的法子。

  「別了。」殷之昊黯然神傷地揚起苦澀的唇角,轉身走向大門。

  「就這樣?情深恨亦濃?」玉玲瓏艱難地步下床榻,踉蹌地來到他身側。「你今兒個是不是被人餵了蒙心藥,否則怎會看不出這麼低劣的圈套?」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殷之昊一陣怒急攻心,雙腳走得更快、更堅決,當玉玲瓏追到門外時,他已蹤跡杳然。

  ***

  鐮形的新月正放出奇特的光芒,冷照著山巔上的孤影。寂靜主宰了這闃暗如墨的角落。

  是慕雲他們先找著了他,抑或他先找著了這幫弟兄已經沒人記得,總之這群肝膽相照的拜把又聚在一起,一個沒有歡天喜地的聚首,每個人都莫名其妙的被逼得心事重重,只因他們的老大失戀了。

  他消瘦了許多,神色冷漠得嚇人,往日老掛在唇畔的那抹狂肆的笑靨已不復見。

  「大哥,」劉肅第一個憋不住。「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不了再找一個嘛!」

  殷之昊緊抿著雙唇,頹然倒坐,攢著眉,皺紋鏤在眉心上,幾乎成為烙印。

  他們的老大陷進去了,陷得很深,這樣的認知讓每個人心中無端地激起一陣惶恐。

  慕雲生怕失言,一直保持沉默,嘴巴幾度張闔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個女人,真值得?」這是他第一百零八次提出同樣的問題,明知答案依舊,但他仍是忍不住的一問再問。

  「不如咱們回飛天寨,一切從長計議。」這項提議馬上獲得眾人的附和,唯獨殷之昊。

  「大哥?」劉肅喊道,他是最受不了殷之昊改變的人。「算了,我去把玉玲瓏捉回來,隨她答不答應,都得做咱們大伙的大嫂。」

  殷之昊忽爾站起來,眾人也跟著起身,像以前一樣追隨著他。

  「你們走吧,或回飛天寨、或改名換姓重新做人。」

  「那你呢?」眾人相望愕然,愁容陡生。

  「我?」殷之昊的眼裡閃爍著陰鬱和盛怒的矛盾星芒,他彷彿聽見自己的心狂跳,只為伊人。

  何處是歸途?

  他無言地揮揮衣袖,告別眾人,孑然一身,走入更深更幽暗的山林。

  遠望著他蕭索離去的背影,大地更顯淒冷。

  「玉玲瓏到底有什麼能耐,可以把大哥害成這樣?」

  大伙不發一語,卻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升起這樣的疑問。

  ***

  抽刀斷水水更流,藉酒澆愁愁更愁。

  現在的殷之昊比以前更頹唐荒淫,他蓄意用黃湯和牌九麻醉自己,以期將腦海中的倩影抹除殆盡。

  可,越是耗盡氣力去遺忘,那倩影越是清晰。

  愛她什麼呢?驚艷與柔情?銷魂與暢懷……唉,愛一個人哪需要什麼理由,他只知道才轉身揮別,思念已緊緊纏繞,人尚未離開,心卻已不捨。

  難道她沒有相同的心境?那為何她要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大票銀兩,分送給劉肅他們?明知他囊空如洗,卻逕自接受他那五萬兩毫無誠意的契約。

  她在期待什麼?

  倘使她真有心害他,當日為何要冒險救他脫困?這一切,莫非……真是一個設計好的陷阱?

  殷之昊赫然立起。

  「大哥。」慕雲出現在門口喚道。

  「你怎麼來了?不是告訴你……」殷之昊注意到他手裡捧著一個布包。

  「我一路跟蹤你。」慕雲打斷他的話,嘴唇不知因何顫然抖動。「我……我是來跟你請罪的。」

  殷之昊薄唇緊抿,等著他往下說。

  「這是寨裡所有財業的地契、房契和分別存放在六大錢莊的五十六萬兩銀票。」他把布包攤開遞予殷之昊。「隱藏這一大筆財富,目的只是希望你遠離玉玲瓏,甚至殺了她。」慕雲雙膝垂軟地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目的呢?」他軒眉皺顫,努力保持冷靜。

  「因為我是第一個發現你不可自拔愛上她的人,我不要你離開飛天寨,不要你為一個女人把我們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家庭給摧毀!你一定早就發現我的不忠,只是不願揭穿,對吧?」以殷之昊的睿智精練,豈會不瞭解這麼大一筆銀兩,斷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揮霍殆盡。

  「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總管,對飛天寨的一片赤忱亦遠在所有弟兄之上。」他不是不懷疑,只是不在意,若非視名利富貴如浮雲,他也不可能浪跡綠林,過著飄泊浪蕩的生活。

  「不,我不值得你推心置腹,請不要用絕對的信任讓我產生更大的羞恥感,我寧可你猜忌我,怒斥我,至少我良心上會好過一點。」

  「猜忌一個和我出生入死,對我義薄雲天的兄弟?恕我辦不到。」若他是那樣的人,誰還願意跟隨他,與他共患難?

  「大哥!」望著殷之昊為情所困,頹喪憔悴的臉龐,慕雲慚愧得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去找她回來吧。」

  他比誰都清楚,像殷之昊這種野蕩不羈、放浪形骸的人,一旦動了真情,將是波瀾萬丈,難以收拾。他已經夠處心積慮的在其中作梗,結果不但喚不回殷之昊,反而讓他越陷越深。

  「我們已經結束了。」因痛,他狠狠地吞了一大口青嵐,然酒入愁腸,愁更濃。

  「不過是誤會吧,解釋清楚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慕雲的胸臆一下子脹得滿滿的,他……尚有未盡之言。

  ***

  劉府內

  「爹,你說什麼?」劉婉君摜下碗筷,大聲嚷嚷,「玉玲瓏那賊婆就是皇后娘娘失蹤的女兒!?」

  「十之八九,根據為父派出去調查的人回報,她應該就是當年無故失蹤的寶嘉公主。」

  「不,她不可以是,她是一個小偷耶,我不准她運氣這麼好,一夕之間飛上枝頭當鳳凰。」劉婉君激動的反應,大大出乎劉尚鴻意料之外。

  「放肆!茲事體大,豈容你橫加干預。明天一早我就要帶她進宮,你可別再給我招惹是非。」

  「她憑什麼?她哪點像個大家閨秀?」劉婉君打心眼裡瞧不起玉玲瓏,這點鄙視之情完全寫在臉上。「殷大哥一定是被她給氣走的,這下好了,等她當上了公主,我們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你不去惹她,她又會對你如何?」

  「我……」問題是,她已經惹上了啊!

  ***

  「玉姑娘,你多少吃一點嘛,這麼多天了,你這樣不吃下喝,身子怎麼受得了?」奉命來服侍玉玲瓏的丫鬟蘋兒,手裡端著湯碗,一會兒左邊,一會兒繞到右邊,好話說盡地哄著玉玲瓏。

  她莫名其妙被軟禁在劉府已經快三天了,劉尚鴻供她吃好住好穿好,就是不准她離府半步。每天只要她走出房門,後頭就有七、八名侍衛跟著。

  「我吃不下。」這是實話,她不想吃,也睡不著,燦如秋水的明眸如今浮上許多紅色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那怎麼可以,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病倒的。」

  她的病不是因為不吃不喝,她心裡明白得很,那是因為相思,明知相思苦,卻不能不相思。殷之昊憤然離去後,所有的情慾糾葛,愛恨煎熬齊湧而上,令她單薄的身子承受過多沉重的負荷,如何能不病倒?

  愛呵!這惱人的東西,她已經夠努力迴避了呀。

  「妳出去,我想躺躺。」

  「不要,除非你把這碗粥喝了。」

  「好。」玉玲瓏搶過湯碗,走到窗台唰地拉開窗簾,窗外居然站了兩名監視她的侍衛,她一怒,把整碗粥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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