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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念眉    


  因為他的存在,所以她很安好,為此,斷不容許他消失於女兒的視界之外。她希望他能常常來家裡作客,著望他親上加親地成為白家的女婿,變身為讓蒔蘿倚靠一輩子的支柱。

  她願意相信,如此安排會是蒔蘿畢生最大的幸福。這是一個身為母親的私心盼望,更是不容些許差錯的期待。

  「嘉麗,我可不許等會兒豫讓來了,你當面給他難堪!」沉著語氣,好好先生的白雪松難得輕斥她的不是。「當年資助他,我們並未設下這些回報條件,不是嗎?」

  「是啊,媽,豫讓的能力不容小覷,倘若他真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大可被跨國集團以優渥的福利與高新挖走,百里其實限制了他的發展空間,我們曾經予他的恩惠,這幾年他對公可的盡心盡力算是還清了吧。」

  單純就事論事,白芥安不希望母親因為激動而蒙蔽了理智。

  說豫讓是商業鬼才,想必無人反對。他對於市場定位的敏銳觀察力,無人能出其右。

  他曾親眼領教他的專業,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大概閒著無聊,豫讓在一篇商業專訪底下,替正猶豫是否前往大陸設廠投資的受訪老闆,擬了一份企劃,那精湛的分析,教人徹底折服。

  認識他以後,你會慶幸自己與他是同一陣線的盟友,而非對立的敵人。

  「你們父子倆的意思是,倘若他說不娶蒔蘿,你們也沒有話說?」怒火逐漸醞釀,風暴在尤嘉麗的臉上開始聚攏成形。

  「呃……」

  「這……」

  此時,電鈴響起,救贖了相互對視、啞口無言的白家父子。

  「我去開門。」

  「老媽,拜託你別亂說話!」白芥安連忙跟了上來。

  尤嘉麗橫他一眼,啥也不說,存心將他的心提得高高的。

  「伯母。」豫讓淡淡瞥掃尤嘉麗身後的好友,「怎麼,何時我尊貴得讓大少爺親自來開門?」

  「豫讓,話說在前頭,等會兒不管你聽到什麼,請你記住一句話,事情與我無關,我有免責權。」白芥安的行為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啟人疑竇。

  豫讓睇著他,對他的提醒似乎不以為意。他不認為他們能夠設計。左右他。

  「豫讓,你來了。」白雪松示意他坐下,又以眼神警告了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看來衝動的妻子。

  「伯父,你找我有事嗎?」他對每個人點頭示意,但在笑臉背後卻蘊藏著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沉。

  電話中不能講明的事,讓他在出發之前便有了提防。

  或許他的心態在多數人眼裡不應該,但在這人吃人、殘酷至極的社會裡,要往上爬或是保全自己,人的心理與個性必會遭到某種程度的扭曲。

  打從落地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這一生偏激的個性。父母遺棄、孤兒院院童的排擠,讓他即使接受了白家的經濟援助,依然倨傲地保有自己的脾性與原則,自小他即告訴自己,他們施予他的恩惠,算是他向他們借的,有朝一日定會加倍奉還。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不是嗎?

  所以,白家在資金方面給的幫忙他收下了,但卻不願接受他們的領養,只因對於人性的無常,他比平常人有著更深刻的體悟,他不要太多的情感牽絆。

  白雪松望著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喉間的聲音突然發不出來。

  「老公,你快說話啊!」尤嘉麗急得在旁跳腳,拚命催促。

  「芥安,你說。」白雪松踢皮球地將發言權推給兒子。

  「爸!」白芥安討饒,「這種事該由父母來提吧?」天天和豫讓面對面的人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想避開炮火。

  看了三人的詭異,豫讓仍舊不慌不忙,「你們想和我說的事和蒔蘿有關?」不難猜到,唯有自家的千金能讓三人亂了方寸。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伯母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我就直接問了——」也許他的機警與明察秋毫不是件壞事,至少此刻那些曾教人忌憚的特點讓事情簡化許多。

  「老婆!」白雪松急急開口打斷。

  尤嘉麗回他一記惡狠狠的白眼,似在怒斥他的沒用。

  「我想知道你對蒔蘿的感情。」確實沒有拐彎抹角。

  話一出口,白家兩個男人同時倒抽口氣,偷偷觀察男主角的反應。

  「感情?」豫讓頗為玩味這兩個字,「我不懂伯母的意思。」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曉蒔蘿喜歡你。」她速戰速決,將話挑明著說。

  豫讓不置可否,靜待她後續的發言。

  他的態度再度教尤嘉麗不自覺地亂了陣腳,「我和你伯父有意將蒔蘿嫁給你……」

  白雪松急忙補充:「不過還是得看你的意思。」

  「豫讓,我爸媽不會強迫你,如果你對蒔蘿沒有男女方面的情慷,當然可以拒絕。」白芥安也怕他誤會,認為他們這家人多年來對他的好,源自這個企圖。

  拒絕?怎麼成!尤嘉麗出聲:-我何時那麼說了?」

  「媽!」白芥安大叫。為了女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她將理智遠遠拋在腦後。

  「你們問過蒔蘿的意思了?」豫讓問道,視線的焦點當然是與自己同輩的白芥安。

  白芥安好無奈,沒想到忙著閃避的後果,竟讓事情又回到自己身上。

  「蒔蘿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想你們還是問過她的意見比較好吧。」恍若置身事外,他的反應看不見激動,更嗅察不出任何—絲的反對,出乎眾人意料。

  「我這就叫她下來。」事態緊急,尤嘉麗撥了電話上樓,要人在房間的女兒下樓。

  隨後,尤嘉麗又問道:「豫讓,是不是蒔蘿答應了,你就同意?」答案太重要了,多等一秒鐘對她都是折磨。

  「嘉麗,等蒔蘿下來再說吧,不必急於這一時。」白雪松挺難為情,他們的行徑仿若女兒是滯銷貨般,只能以強迫的手段推銷出去。

  「媽,你找我什麼事……豫大哥!?你怎麼來了?」驚喜萬分的聲音來自白蒔蘿,一下樓便看見自己暗戀的男人,她的笑容好不燦爛。

  「敢情我們全是隱形人,她的眼裡根本沒有咱們的存在。」白雪松矯情的歎了口氣,語意卻是促狹,惹來蒔蘿的嬌嗔。

  「爸!」輕跺著腳,嫣紅的頰畔表露青澀又憨柔的嬌態。

  「蒔蘿,伯父伯母有話問你。」在這和樂的當口,豫讓的開口顯得很殺風景。

  果然,他的思想偏激,似乎見不慣所有美好的事物,體內充斥著摧毀一切的暴力衝動。

  蒔蘿狐疑地望著父母,「什麼事?」

  氣氛倏地凝滯下來,白雪松給了太太一個眼神,決定由她來開口。

  「蒔蘿,我們剛在討論你的婚事……」尤嘉麗小心翼翼地起了個頭。

  心臟霎時抽緊,蒔蘿陷入了某種無措的緊張境地,「媽,我不要結婚,我不想和別人結婚……」

  「乖女兒,別急,聽你媽把話說完。」

  「爸,我不要……不要!」過大的驚撼讓她的眸心找不到停駐的焦點,近乎無意識的呢喃。

  尤嘉麗倒是鎮定,因為她太瞭解女兒了。「即使對象是豫讓你也不要?」

  聞言,她抬起眼簾,「豫大哥?」

  點了點頭,尤嘉麗很滿意的微笑,這抹笑容裡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你想嫁給豫讓嗎?」

  有句話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套用女兒身上或許不是絕對的恰當,但她很高興女兒多年來的癡心守候,終於可以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我和你爸爸有意讓你成為豫太太,豫讓要我們先問你的意思再作決定。」

  「豫大哥……」蒔蘿羞怯地望著豫讓,他的眼睛雖是看著她,她卻讀不出他眼底的情緒。

  「你想嫁我為妻嗎?」豫讓平淡的啟口,談論的分明是自己的婚事,態度平靜地宛如無關於己。

  「我……」蒔蘿不敢再正視他的雙眼,答應與否彷彿都是不對,他冷漠的樣子教她無所適從。

  「伯母說你只想嫁給我,或者,她誤會你了?」嗓音低柔,透著晶光的眸子睇著她。

  「不是!」霍地,她激動地抬眼,直直望人他的眸心,「媽媽沒有誤會我……」低斂眸子,幸福輕輕的漫過心間,「我只喜歡你,一直……」

  她心裡有副純真的靈魂,教她坦言自己的愛意毫不害臊。喜歡就是喜歡,她從不懂得隱藏。

  認識他後她才明白心悸這種感覺,一個眼神、一個碰觸,都會令她心頭小鹿亂撞,期待相見的時刻變成她生活的目的。

  她想延伸這份快樂,讓它變得長長久久……

  「我想當你的妻子。」這是她最幸福的夢想。

  望著眼前有著性格臉龐、深邃五官的男人,他是她最想要的幸福,真的……

  「既然如此,我們結婚吧!」順遂所有人的心意,也算達成,自己計劃的第一步。

  話語方落,在場的人一致錯愕地盯著他。

  「怎麼了?我有說錯什麼嗎?」他的答案難道與他們的期盼不符?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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