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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念眉    


  長痛不如短痛,趁她陷得還不深,適時斬斷本不該開始的牽絆,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珍惜、愛憐她。

  ☆ ☆ ☆ ☆ ☆ ☆ ☆ ☆ ☆ ☆ ☆ ☆ ☆ ☆

  當豫讓漸漸脫離百里集團,準備將重心移往日本發展,卻聽聞了蒔蘿心臟病復發的惡耗。

  那一刻,血液在他的體內逆流,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害怕失去的驚慌狠狠咬住他的脖子,愈來愈緊,讓他幾乎喪失呼吸的能力;如果這樣的感覺近似她氣喘發作時候的痛苦,那麼,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與耐力。

  「你還來做什麼?!」

  看到豫讓出現急診室門外,白芥安憤怒地衝向前,勒緊他的脖子,手勁大到恨不得掐死他。

  「你不是正忙著當你快樂的准駙馬嗎?不是等著成為教更多人羨慕的日本第一富豪的女婿嗎?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面對心愛的妹妹正在急診室裡急救,白芥安只能解嘲的說:「醫院是個晦氣的地方,恐怕會刷掉不少你的好運道,你不擔心嗎?」

  「蒔蘿的情況怎麼樣了?」豫讓說了第一句話,無法壓抑內心的惶懼。

  害怕是他唯一的感覺,無父無母他不怕,一樣長大成人,然他卻無法想像失去蒔蘿的日子,自己將要怎麼過。

  不明白為何轉眼之間她變得那麼重要,又或許,其實她一直很重要,只是總是他被刻意的否認。

  白家夫婦坐在一旁互相安慰的抱在一起,先後抬頭看他一眼,卻沒有打他、罵他,憂慮自他們的眉間流洩。

  這當口,他們只擔心女兒的生命安危,不去介意他竟枉顧了他們的栽培之恩,反倒加害了最親愛的家人。

  「我們家蒔蘿用不著你的假惺惺,她會平安無事的,至於離婚協議書,等她精神好些立刻簽字,專派公司小弟送至你手上!」

  「芥安,只要蒔蘿平安,你想怎麼對我都由你,但現在能不能讓我靜一靜?」豫讓看著他,提出要求。

  他想靜靜地回想他們之間的點滴,靜心祈求老天爺好心幫忙,幫她度過這次的難關。

  白芥安放開他,頹坐下來,雙手掩面,展露未曾有過的沮喪。

  他好怕,好怕自己一手摧毀親愛妹妹的性命……一直知道豫讓的個性,也明白他不是疼愛女人的男人,偏偏為了成全妹妹的心願,努力撮合他們成為一對,如今造成這種傷痛的結局,他是不可原諒的罪魁禍首。

  「為什麼……她會突然這樣?」豫讓喉嚨幹得發緊,艱澀問道。

  白芥安無力繼續譴責,歎了聲,「她的心臟毛病在小的時候就動過一次刀了,一般來說只要照顧妥當,不會再有問題,可是她的體質偏和別人不同,所以醫生一直遊說她再動刀一勞永逸,但她就是怕……」

  「怕什麼?」

  白芥安突然認真地瞅著他,「怕她不能留住性命嫁給你。」這句話如今聽來無比諷刺。

  豫讓沉默了。無論做任何事,她的出發點難道只顧慮到他嗎?那她自己和家人呢?

  白芥安接著又說:「我爸媽決定了,等她情況好轉些,立刻送她到美國接受手術,美國的心臟權威已經等她好多年了。」

  「她答應了?」他清晰得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一旦她答應了,是否意謂著完全砍斷了對他的情愫?出乎意料,努力想要掙脫她的他,竟怕她的選擇為此,怕她不再將心擱在他身上。

  只是,再不開刀對她百害無一利,他好矛盾,心亂如麻。

  「雖然我知道你很冷血,但她的自白真的讓人聽了好難過。」白芥安逕自說了下去,「那天爸媽和她提起手術的事,她竟一口答應,理由是之前害怕手術失敗,是因不能與你多些時間相聚,現在即使手術不能成功,她也無所謂了……說什麼沒了愛情,她總算可以當個真正聽話的孝順女兒,乖乖順從父母的心願……」

  他再次摀住臉,遮掩男性的脆弱與激動。

  當他聽見生死由命這句話由年輕的妹妹口中說出,他只感到一陣強烈的鼻酸。

  豫讓原本擱在大腿處交叉握緊的雙手,霍地用力掐擰自己的肌肉,痛恨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

  夜晚的醫院安靜空寂,彷彿永無止境的白長廊底,偶爾會閃過疾速推走的病床,無故惹人心慌。

  時間實在難熬,一分一秒都顯得特別長久,甚至令人覺得是停滯的,空氣冷凝,連呼吸都覺胸痛。

  最愛的人在手術室裡面臨生死掙扎,是無意識的,他們這些有意識的人則是傷透了心,恐懼一點一滴的啃蝕掉他們的信心。

  終於,急診室大門開了,守在門外的四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醫生……」尤嘉麗心急如焚,強忍多時的淚水滴落下來。

  醫生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取下口罩,疲累的臉孔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應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接過很多這種案例,令嬡是少數存活下來的病患,今晚是危險期,只要能平安度過,沒有併發症狀,我想再來談也還不遲……」

  目光在豫讓身上多停駐了幾秒,陌生的臉孔,想必是引發這次突發狀況的禍首吧?

  他是蒔蘿的丈夫,他能猜到,雖然他們的婚禮當天他在國外參加研討會不克參加,但站在自家人之間,他的身份特別明顯。

  醫生留下交代,「她需要住加護病房好好觀察。」意味深長地再補上一句叮嚀,「記住,現階段別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了,一點點都不行。」

  他不想干預他人的家務事,但照顧病人是他的責任,他有義務替病人杜絕一切的傷害。

  這個男人主導了蒔蘿病情的好壞,他的存在威脅性太大,不宜冒險。

  「知道她平安了,你可以回去了。」白芥安第一個聽出弦外之音,護妹心切,立刻下達逐客令。

  「你放心,要讓一個女人放棄,那就是心死,蒔蘿或許會有一段陣痛期,但是只要她熬得過,往後的大好日子盡可供她揮霍,別說她不再纏著你,就連聽到你的名字,她都會想吐。」

  這段話像是當頭棒喝,催化了豫讓的不安。

  「你若覺得報復過往比珍惜現在與未來的一切重要,那麼便去做吧,沒人會阻止你,只希望最後不會悔不當初。」

  當他是朋友,希冀仍能點醒他的盲目昏昧,白芥安苦口婆心的說:「你害怕愛情,嘲諷它的存在、拚命的躲避,偏偏它無孔不入,早就在你心中孵化,你真以為你的表現是愛她嗎?並不,你其實在耗損她的生命力,你最愛的是自己,你囚禁著她的感情,為的就是要她死心塌地,存著一絲希望……豫讓,你太自私,如果你無法克服自己的障礙,那麼好心點,鬆手放她飛。」

  鬆手放她飛……反覆迴盪耳邊的五個字,鑽進他的心坎,慢慢沁出來的,是悔恨。

  ☆ ☆ ☆ ☆ ☆ ☆ ☆ ☆ ☆ ☆ ☆ ☆ ☆ ☆

  美國,陌生的國度,隨著父母來此拜訪權威名醫的蒔蘿,為了不要看見父母眼中的憂愁與擔心,選擇一個人在醫院住下,接受醫護人員的照顧,安撫了父母回到台灣,獨自靜待開刀的日子到來。

  然後,她開始適應每天一成不變的平靜生活。

  平靜的是外表,紛亂的是內心,她一直自欺欺人,卻總是瞞不過杜克醫生的檢查。

  這天,杜克醫生剛來過,臨走前,告訴她有位訪客,她一直想不出來會是誰,因為爸媽不會單獨來,至於大哥,他有公事要忙,手術前一天才撥得出空來看她……

  那會是誰?

  她的腦海其實閃過另一個男性臉龐,但她卻也明白,不可能是他。

  他怎可能來美國看她,何況他並不知道她在這兒,沒有人會告訴他的……

  曾經修過心理學的杜克醫生鼓勵她時時懷有希望,如此她的心臟才會快樂,心臟快樂了,手術成功後的療養會很順利。

  他說醫生只能幫她開刀,但治療不快樂卻必須靠自己。很深奧的一段話,但她卻明白他的意思。

  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治療她不快樂的心藥,就在自己手上……真在她的手上嗎?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如果能夠掌握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就不會讓自己那麼痛苦了……

  奢想快樂的滋味,她必須找到豫讓要得那張幸福處方箋,上面載明的承諾,絕對能夠治療所有的病痛。

  「蒔蘿……」

  搖頭苦笑,她又在想他了,這次甚至想得太深,產生了幻聽,彷彿他真的就在身旁喚著她的名字。

  「蒔蘿……」

  握起雙拳抵住太陽穴,她真的想他想瘋了,都怪醫生,他的心理輔導勾出了她的脆弱及對他的記憶。

  大哥說急救的那天他也去了,但被他趕走了,還說遲早有天他會後悔,因為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承認了對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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