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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水妹    


  當然,她最後並沒有真的跑到玉山頂上去,別說她沒那個精神去辦理人山登記,就光她一身的套裝和高跟鞋,就算她真的跑去辦人山證,只怕會被以神經病處理,直接送往最近的精神療養院去關禁閉。

  她當時只是茫然的呆坐在公路旁邊,從清晨起,動也不動的坐到日暮,任憑偶爾經過的人群和車輛對她大行注目禮。

  直到夕陽就快完全沒人山巔,一輛教會的福音宣傳車停在她身邊,下來了一個慈眉善目的外國老先生,用流利的驚人的中文問她想要去哪裡。

  「我還在想。」記得那時她是這麼回答他的。

  後來她是怎麼跟著老先生上車,如何跟著老先生到了這台東的山區小村落,她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當時的她,茫然的視線看不見任何東西,麻木的耳朵聽不進任何言語,全然像個無意識的行屍走肉,任憑那老先生帶著她四處去。

  現在想想,或許是平時她有積善,才沒在那失了魂的幾天遇上壞人,否則她恐怕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那老先生是這個村落教會裡的牧師,他最後將她帶到了同在這個村子裡的「向陽之家」,讓阮姐收容了失魂落魄的她

  或許是她當時看起來真的很像受虐婦女吧?

  在這個與世無爭的桃花源待了幾天後,她的痛徹心扉也漸漸得到了沉澱,但仍沒有勇氣面對台北那個傷心地的她,最後選擇留在這裡當義工,希望這裡靜謐的環境和時間的流去,能讓她徹底忘了任宇裘這個每每想起就令她心痛到要命的男人。

  沒想到關於他的一切,不僅僅在夜裡、夢中纏著她不放,現在,就連她暫得寄托的桃花源地,也開始滲入他的痕跡。

  她該要再往哪裡逃,才能逃過他那些無所不在的消息?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一個不會再令她想起他的所在地?

  唉……其實她又何必逃?

  她根本就從來未能忘記他,所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關於他的一切記憶,肯定也是會如影隨形,半點不曾褪去!

  她自抽屜底層拿出一張被收藏得平平整整的空白支票,是他親手交給她的那張。

  直到現在,她還是沒將這張支票填上金額,即使她認為應該填個足以教他昏倒的數目字,為自己狠狠受傷的心取得一些些的平衡。

  但她始終無法提筆在那支票上頭填上任何數目字,因為不管填下多龐大的數目字,她也收不回那顆被他帶走的心。

  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收藏著它,每當夜深人靜時,便自虐的將它拿出來,讓它再度勾起翻滾的記憶。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沒出息。

  現在這張支票對她來說,已經不再讓她感到羞辱,反倒成為她唯一拿來睹物恩人的紀念品……真的很沒出息吧?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竟然一點也恨不了他,反而是隨者時何時過去,對他的思念與曰俱增。

  總是告訴自己要忘了他,卻每每去到小鎮上時,總會忍不住的翻閱報章雜誌,留意有關他的任何一篇報導。

  所以她知道,在她離開的第一個月時,報章雜誌上報導的是「黃金單身漢情海生波,超級A金女消失無蹤」。

  而他,依然不曾向記者們做出任何解釋,依然帶著慣有的笑容出現在各報章雜誌的照片中,可是她卻從照片中他的眼中看出來,他那張笑容底下不但沒有半點笑意,甚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和抑鬱……

  為什麼?她不明白,也不想去猜。

  她離開的第二個月,出現的報導是他積極走訪各個慈善團體機構,除了捐款之外,甚至還會親身去當個一日義工。

  記得有一張他做完一日義工後的照片,他的笑容不變,但眼底卻除了憂鬱之外,更帶著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卻不得不去猜。

  因為他那眼中所寫明著的,是尋不著他所要找的之後那種失望,那麼,他往慈善團體機構裡去,是在找什麼、尋什麼?

  會是她嗎?他的失落和愁鬱,會是發現她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不,雖然心底仍存有著這種愚蠢的渴望,但她真的不敢這麼想。

  如果他真的是在找她,那麼也只有一種可能——找她算賬。為了她那席故意氣死他的話。

  可是她又沒將他的空白支票拿去兌換……

  呵,一張空白支票在她手中,還是隨時會威脅他的財產吧?

  空白支票就在我手中,任宇裘,有本事……來找我拿啊!

  第十章

  剛從鎮上採購了些必需用品,金蔓霓踩著她的小鐵馬,輕快的哼著歌,往向陽之家回來。

  經過寰宇集團買下的那片土地時,她發現有兩輛賓士轎車停在那空地之處。

  她心猛地一慌,差點握不穩小鐵馬的龍頭。

  下意識的,她快速掃視站在車外交談的幾個人……呼!還好,沒半個眼熟的人。

  但那貼著深黑色隔熱紙的車窗之內會不會……

  呔!金蔓霓,你也太神經質了吧?她暗罵自己一聲。

  雖然那土地是寰宇集團準備開發的沒錯,但並不代表任宇裘會出現在這裡啊。

  一個日理萬機的大集團總裁,怎麼可能會來到還在開發階段的渡假中心親自處理細節?而且他旗下的觀光事業何其多,說不定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會來到這個地呢。

  噗通亂跳的心,漸漸平息了下來,但失望的惆悵,卻又忍不住的升起……該死!她怎麼能害怕他出現,卻又同時失望他的不出現?

  唉……真是!連她自己都想罵自己變態了!

  甩甩頭,甩去滿腦子既矛盾又混亂到不行的思緒,再度騎著她的小鐵馬,經過那賓士轎車旁,往向陽之家騎了回去。

  剛停好她的小鐵馬,便看到蘇卡被阮姐從房子裡給拖了出來。

  「阮姐,讓我進去,別拉我!」蘇卡激動的大嚷。

  「怎麼了?」金蔓霓向他們走了過去,蘇卡一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緊揪住她的雙臂。

  「阿錢,你是知道我的對不對?我這個人嘴巴雖然壞了點,脾氣雖然躁了點,絕對不會是個薄情寡悻的男人對不對!?」 

  喔,了了!

  看來蘇卡又再次吃了馬蓮的閉門羹,而且這次看來吃得還挺大碗的!她轉過頭和阮姐交換了無奈的一眼。

  「蘇卡……」她歎口氣說:「別那麼心急,很多事情不是用說的就算,總是需要時間來證明的,你說對不對?」

  「可是我只是想要一句話,讓我知道我還是有機會的,讓我知道我的努力終會得到回應的,這種要求過分嗎?」蘇卡激動的搖晃著她。

  「唉,你別這麼激動好不好?」金蔓霓試圖推開過度激動的蘇卡,但他那蠻性子正發,讓她掙了半天就是掙不開。

  她皺起眉頭,不悅的瞪著他——

  「你知不知道,孕婦的情緒是很不穩定的,再加上懷孕三個多月是最容易流產的時期,你這麼激動,很容易出事的!」難怪他會被阮姐拉出來,他這麼激動的樣子,如果在馬蓮面前待太久,別說這麼搖啊、晃的,就是嚇,也會把馬蓮給嚇到流產。

  「我……」蘇卡頹然的放開手,囁嚅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金蔓霓又歎了口氣。

  「而且說真的,那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難道一點也不會介意?」她知道這是馬蓮顧忌的重點所在,借這個機會,當然非替她問個清楚不可。

  「不,我不介意!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會將他當成是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激動派的蘇卡又揪住金蔓霓的手,「我有多用心,難道你會不清楚嗎?」

  她清楚有什麼用?要馬蓮清楚才行啊。

  她無力的翻翻眼,輕聲哄勸著蘇卡:「我清楚、清楚……你先放手好不好?」

  但蘇卡仍沒放手,反倒揪得更緊的哀求著:

  「阿錢,我拜託你……求求你……」他將希望寄托在金蔓霓身上,希望向來和馬蓮最有話說的她,能代他說服馬蓮接受他,但因為過於激動,連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放開她!」一聲暴喝在金蔓霓身後不遠處響起,跟著是莫名而來的一拳將蘇卡筆直的打飛了出去……

  喱喔,真是暴力!這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莊,什麼時候也染上恐怖的暴力色彩?

  她回過頭想看看施暴者是何方神聖,卻因那一眼而當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她沒挨那暴力分子的揍,但那陡然的窒息感,卻悶得她比挨一頓揍還吃力。

  是他!?任宇裘!

  ☆ ☆ ☆ ☆ ☆ ☆ ☆ ☆ ☆ ☆ ☆ ☆ ☆ ☆

  如果任宇裘過去幾年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太好,那麼這三個月對他來說簡直是——糟透了!

  過去,他是以雲淡風輕的冷漠心態來過日子,如今,他卻是用椎心刺骨的憂慮來數著每一分鐘。

  為什麼?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為他被鄧士榮所罵的愚蠢和心目皆盲,竟教金蔓霓就此宣告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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