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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沙沙 這小道士……看來還真小,約莫十歲吧?但那稚氣的聲音,咬宇清朗又正經,口氣也奇異地老成—— 余兒想,大概和列忌觴一般,修身慣了的人,說話就是不同。 「小師父真的沒受傷?」 「沒有,沒有,姑娘別掛心,豹子身軟得很,撞不傷人的。倒是這豹靈如家犬,緊護著你,很稀罕哪。」 余兒方才領悟到,豹兒撞人,是怕她被撞到了。豹子哪會軟呢?撞得死人的! 「小黑啊!我還正要罵你呢,原來又是我的錯。」 她摸摸豹子的頭,歉然又感激。 「姑娘似乎很會道歉,原來是訓練有素,習慣成自然了。」 余兒狐疑地看他一眼。她是不是被取笑了?不會吧? 小道人眉清目秀,非常可愛,說話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唇邊一抹柔笑,天真又誠懇的模樣。 但她怎麼老覺得……他像在開懷大笑呢? 「姑娘打哪兒來,往哪兒去?」 「我……我沒家人,和……呃,我的恩人待在離此不遠的一間小廟裡,現正散步完要回去了。」 「是嗎?我正尋著今晚歇腳的地方呢。可以打擾一晚嗎?」 「當然!當然!廟是誰都可以待的地方呀!我們一直佔著才不對呢!」 余兒直點頭,熱心地指著小廟的方向。 小道上搗嘴輕咳了一聲。 「姑娘方才提到恩人,請問是什麼人呢?」 「喔,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本來我拜他為師,但……」余兒有些黯然地止住了,轉開話頭:「對了,小師父吃過晚膳了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 「如果不太打擾的話,那當然是……」 「不會!不會!怎麼會呢?你不嫌棄就好了!」 快回到小廟了,余兒才想到今晚的打算。這樣多了個人…… 不不,沒關係,一定成的,不成也得成。 謹慎收起心緒,她敲了敲廟門,傾聽裡頭的聲音。 「進來。」 她推開門,躬身請小道士先進去,才慢慢將門在身後帶上。 「大人……」她有些忐忑地開口:「我在路上撞到了這位小師父,請他回來歇息一晚。您……不介意吧?」 好像該先問過他的,哎呀。 列忌觴冷眼看著眼前娃兒般的男孩,許久都沒接話,小道士只是盈然微笑,站著等待。 完了!自己又莽撞了!大人要靜心修身,一定不愛旁人打攪的。余兒頭皮發麻起來。 「大人,那我的床讓給小師父好了,我可以坐在門外,和豹兒們一起……」 「你敢?」 冷然兩字,就讓余兒啞了口,小道士輕笑一聲。 「大人別介意,我坐門外就成,廟簷可以擋雨,我一路待過的許多地方還遠比不上呢。」小道士說。 雖然對不住小道士,余兒還是稍緩了心。 「那我去打點晚膳,您兩位好好聊。」 她急忙走到另一頭,留下互視的兩人。 第八章 全心 「聊?您的姑娘真有趣。」 小道士又笑,列忌觴面無表情的面容,對他毫無影響。 您的姑娘,說得理所當然,卻又滿含深意。列忌觴連眼都不眨,好似在看一隻唱戲的蒼蠅。 「您不必多慮,我是不請自來,但絕無惡意。」 唱戲的渾然不顧觀眾如木頭人,聽戲的則是冷眼相待,任戲子自圓其說。 「當然,要瞞過您的靈眼是沒什麼可能啦,不如我直說了吧。」 無聲無息。 「您是仙風靈體,自不是凡人可以稍加欺瞞的。」再笑。 一片死寂。 「但您行事有悖常理,也是無法不驚天動地。在我之前,必然早有仙靈來拜訪過了。」笑得依然可愛。 只是……仍請不出半句回應。 「我們修道之人,再怎麼修度,仍是凡人之身,除非仙靈相召,不然只有請教天理的份,無法稍有干涉。您既然不必顧慮我,那可否降尊指點一下?您的姑娘,救命而留恩,受恩之人,日夜掛念,無法釋懷。您就行行好,讓我有個話回去交代如何?」 沒有回音,那利眼中的拒絕倒是清晰可辨。 小道士的微笑變得淘氣。 「您沒有凡人易動之心,您的姑娘可是心軟得很哪!不然也不會輕易抵命了。」 終於有動靜了—— 「你真有膽子出口威脅?」冰氣飄來。 稚氣的臉份外無辜起來。 「那倒是多餘,您的姑娘簡直菩薩心腸,您不覺得她必會關心郡主的現況?我無意多言,只是誠心來報訊的。如果您不讓我,我才不敢說哩!誰知您的靈力仙術,會不會揮手就把我變成一根木頭!」 這是明眼人說瞎話了——或者真是小孩子的頑皮,因為兩人都知道,就算是真仙高靈,也不能胡亂作法! 讓小道士有些詫異的是,剛說眼前之人沒有凡人易動之心,此人卻在他提到要向余兒開口時,有了反應。 他還以為要自言自語一整晚呢! 當然啦,他是什麼都胡謅一通來試試,真要他挾著向余兒姑娘開口請求,來要脅此人——嗟!他還年輕,不想短命。 「你要報的訊,該是報給郡主的吧?你親眼所見,余兒並未抵命。」 「您說得一點也不錯,該報的訊是給郡主的——但您說得也有錯,您的姑娘的命……好像虛弱得很哪!和您不相上下。」 利眼陰鷙了。 「凡人修道,是要悟天理,不是亂管閒事。」 「是,是。天機精微,稍誤一分則天下大亂。我不敢管,只能自告奮勇,獻上我和師兄一分棉薄之力。」 濃眉不挑反蹙。 「我知道我們是不自量力,但不論天理如何,凡人有凡人的道義,我們修道之人,怎麼也不能見死不救。」 小道士不屈不撓,稚臉上不再玩笑,全是誠懇。 「那是多餘。」無動於哀。 「那也無妨,我們是受郡主之托,為郡主效力。您可以拒絕,卻不能阻止我們盡力一試。」 「你們能做什麼?」列忌觴語帶嘲諷。 「您可聽過公道自在人心?」 「老生常談。」 「不不,您此言差矣。真言就算被說爛了,也無損它的力量。我們修道之人,求的是天理,修的卻不是身,而是一顆心啊!」 列忌觴冷眼中略有一閃,小道上笑著點點頭。 「不只是您的心、您的姑娘的心而已,若再加上我們大夥兒的心呢?人心之聚合,可以移山填海,就算是天理,也不能不受動搖吧?」 列忌觴沉吟不語,週身卻似有某種氣流,森森曳動。 余兒擦著手走過來了,遲疑著不願上前打擾。 「喔,晚膳好了嗎?」小道士笑嚷道。「我可餓壞啦!」 「是啊!」余兒也笑,在這可愛的少年之前,好像又回到了佑善居中,照顧其他夥伴的時光。「大人也餓了吧?要不要用飯了?」 列忌觴點點頭,三人落坐圓桌前,素菜盈香,小道士看來口水就快流下了。 這樣的他,看來才沒有十歲呢!五歲還差不多。余兒笑著暗想。轉頭看列忌觴,他沉靜地持起碗筷,肅然的面容也放鬆些了。 是這樣熟悉的面容啊…… 她不能再多想,免得又被讀心了。 無論如何,她要好好珍惜此刻,每一眼、每一氣息、每個意念…… 她拿起碗筷,對小道士努努嘴。 「客人最大,你別客氣,吃啊!」 小道士眨了眨眼,有些驚奇。 這余兒姑娘,似乎在列忌觴前恭敬得要死,對人對事也都謙卑自抑到了極點,此時卻笑意盈然,宛若持家的女主人。 列忌觴夾向菜盤的竹筷一凝,專注於余兒的臉蛋。 她坦然回望,甚且報以一笑,再轉向小道士。 「小師父如何稱呼呢?」 「道名『如初』,但師兄都喊我『小初』,姑娘也這樣喚我便行了。」 「那也請你叫我余兒。」她笑答。 「余兒。」小初再不客氣,大啖起來。 列忌觴跟著進食,雙眼卻不曾從余兒臉上移開,看得她心跳鼓動,雙頰漸紅。 怎麼了呢?為……為何她覺得那雙利眼,不再冷冽,倒有些熾熱? 難道被他讀出她的……不不,別再想,別再想。 更何況,那也不是發惱的眼光,而是有些……不不,那也想不得。 她心亂起來,只有轉向小道士,想岔開思緒,找別的話談談。 「小初……你年記這麼輕,卻一人在外,是出外求道嗎?你提到的師兄,怎麼沒伴著你、照顧你呢?」 小道士吃得紅唇艷亮,煞是好看。 「唔……呼嚕……不是求道啦!至於我師兄嘛……照顧就甭提了!師兄愛玩又跑不動,什麼重任都丟在我頭上,我只好自己來找你嘍!」 「找我?」余兒不懂。「你識得我?找我有事?」她已孑然一身了啊…… 小道士笑嘻嘻地轉向列忌觴,鼓著米飯的圓頰活像青蛙。 「您准了沒?我可以說了嗎?」 余兒跟著轉向列忌觴,眼中疑惑更甚。 列忌觴還在看她,微微蹙眉,算是瞪了小道士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