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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唐寧 她恨他嗎?想必是。他苦澀、疲倦地抬手拂一下頭髮,而後落下來揉著頸背。儘管 他和安若間的情況目前雖十分不堪,他沒有因此放棄。將藍家的事置於優先,是不得已 但必要的。 給我時間,安若。他默想著。時候到了,我會向你解釋一切。 但願到時還不太遲。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雙腿有些乏力了,他折返屋內,回到客廳 ,驚得差點說不出話。 藍(王玉)坐在那,一會兒工夫,几上的一瓶軒尼詩已去了將近一半。但令希文目瞪口呆的,是她僅穿了件薄薄的純白低領細肩帶絲睡袍,豐盈的雙峰誘人地聳在薄軟的衣料下,一隻雪白優美的腿自半邊高衩裡斜出來。如果不是她良好、嚴厲教養加上天生的優雅氣質,她這副模樣不僅極盡挑逗,而且輕浮冶蕩。 「你在做什麼,藍(王玉)?」希文奪走她又要舉向唇邊的酒杯,聲音比他預期的嚴 厲。他用力放下杯子,金黃色的液體濺灑在咖啡几上。 「喝酒嘛。」她咕噥,眼波和聲調皆已醉意朦朧。 希文在她對面坐下。「為什麼?」 她對他瞪著她的眼睛嫣然一笑。「壯膽啊。」 若非他對她的感情一向無私,若非他心中完全為安若盤踞,藍(王玉)這般嫵媚、嬌 美的誘人姿態,令他心猿意馬並非不可能。 「壯什麼膽?」他皺著眉。「你想做什麼事?」 「引誘你啊。」 希文暗暗一驚。端詳著她,他的語氣謹慎,「引誘我?」 「嗯。」藍(王玉)點點頭,伸手拿酒偏了方向。她納悶地看看自己的手。 「你的眼睛已經醉了。」希文說,把酒瓶和酒杯推到她拿不到的地方。「神智也胡 塗了。」 她頹然的手跌在身側的沙發上,身子往後倒,衣衩拉得更開更高,露出紅色絲料底 褲花邊。希文立刻將視線拉開,定在她醺紅的臉上。 「連這點事都做不好。」藍(王玉)乾澀地喃喃。「我還有什麼用呢?」 希文本想問她為什麼要引誘他,但是她此刻恐怕也說不清楚。他搖著頭,起來過去 拉她。 「到房裡去,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整個人歪在他懷裡,他只好摟住她,帶她走向臥室。 「我這叫自作自受,對吧?」 到了床邊,她倒在床上,看著他的眼裡,那認命的眼神,起先希文一陣愕然,接著 氣惱,然後心疼。他明白了她為什麼喝酒,仍不懂她何以有引誘他的念頭,而她明明害 怕他真的對她有非念。 「我不知道你這顆腦袋瓜裡想些什麼,」他柔和地對她說,「我還有公事要辦。你好好睡,我們明天再談。」 鬆弛、迷惑、不安,同時在她臉上交錯。「你要走了?」 「我明天一早過來。」他像個兄長般拍拍她的臉。「睡吧,不要再起來喝酒或胡思 亂想。」 「希文……」她哽咽低語。「你真好。」她閉上眼睛,疲累得無法再思考或擔心。 希文離開前,她已經睡著了。心智上,常常她仍只是個小女孩。是藍季卿沒有給 她機會長大,還是她拒絕長大,以此逃避接受任何可能賦予她的責任?或者都有。 費希文,你以為你是上帝嗎?他自嘲地質問自己。上帝沒有把這一團又一團的責任 和擔子交給他,是他自個一手攬過來的。 明白過來前,希文發現他的車子已開到了「歐梵」店門外。招牌燈熄了,店內仍亮 著,快十二點了,安若還沒有休息? 他有股下車進去的衝動。見了她,說什麼呢?告訴她,他和藍(王玉)今天在法官私 下公證下結婚了,但他們不是真的結婚?他搖搖頭,把車開走了。 走到店門後,準備拉上門後的拉簾時,安若正好看見他的車離開。她停在那半晌, 等加速的心跳平穩,起伏的情緒卻沒那麼容易撫平。 她為什麼要這麼痛苦?沒有他,她照樣可以把日子過得很好,更好才對。就某方面 來說,他在她的生活裡,對她的計畫推展是個阻礙。 命運如何捉弄人啊!原來他是引她滲透藍家的另一條通道,而後為了他,她逐一分 解掉藍氏的腳步擱緩了,如今更為了他,她猶豫著沒有進行早該行動的下一步──將屬 於藍氏的部分房地產納入已完成的計畫中。 而由於她的一時感情用事,顧慮他即將成藍家孫婿,若她太趕盡殺絕,勢必連累他 在內。她的想法並沒有錯,藍家有難,他絕不會袖手旁觀,漠不關心。 「我們被人奪了先機。」果然,幾日後,戴洛和她會面時告訴她。 在對藍氏的財務狀況已近乎瞭如指掌的情況下,安若算定了藍氏若不發行股票對外 認股,亦必要如同零售其他部分藍氏企業,或轉讓掉「萊茵酒店」般,接受安若再一次 「適時」派員接洽買賣藍氏僅剩的房地產企業公司,然後拿這筆錢來解決藍氏大本營, 藍氏紡織的財務危機。 「顯然有人出錢幫了他們。藍氏紡織解決了薪資發放問題,遲延交貨的賠償金也付 了七成。不過藍氏在銀行的貸款已逾期,正被催償中。怪的是,藍氏發行股票的事卻似 空穴來風般,不見他們採取任何行動。」 安若並不意外地點點頭。「我想我知道是誰在幫他們。」感情盲目了她,使她失掉 了一城,若她再不思振作地繼續墜在她原就不該在裡面的情網中,她二十年的奮鬥便將 功虧一簣。 「有件有趣的事。」戴洛若有所思地說,「前兩天我到一位朋友家作客。這人是比 利時駐台貿易協會代表。席中有位法官,談起他上星期為藍季卿孫女藍(王玉)證婚。新 郎是時裝界名人費希文。雙方都是頗有聲望的人,為何婚禮進行得如此神秘、草率?他之所以提起,也因為有此疑惑。」 「哦?」安若靜靜問。「哪一天?」 戴洛想了想。「上星期四。」 她不用想也記得那是她看見他駕車自「歐梵」門前經過那天。他是路經還是有目的 而來?現在想這個有何用?她氣自己仍不肯將他自感情思維中摒除。幸而一如以往,憤 怒令她超卓地冷靜。 「如何神秘草率法?」 「沒有宴請一個賓客,男方沒有家人到場。他們還要求法官暫時不要對任何人提及 此事。他們不想驚動別人,怕上門道賀的人會吵擾到藍季卿。」 安若柳眉微蹙。「怎麼說?」 「似乎是藍季卿身體有恙。法官說了一半,忽然記起我這個外人,便住口不再往下 說。」 「當天晚宴還有誰?」 「我朋友原只邀了我一個人,法官是臨時去找他談事情,給留下來當陪客。朋友原 意順便介紹我多認識個人,以便日後我有對台灣法律不詳之時,可有個方向請益。」他 咧咧嘴。「他卻不知我當場就蒙他的好意得了進益。」 安若沉思著。「法官可知你在台從事何業?」 「他自然問了。」戴洛輕快地聳聳肩。「我是個想在台灣發展貿易事業的外國人, 此刻正多方瞭解本地貿易市場開發狀況。」他又咧一下嘴,「這是實情,不過我還有個 幕後老闆而已。」 「你為我做的一切,戴洛,我非常感……」 「啊,不要說感謝的話。」他抬一手阻斷她。「我們談過這問題了。我沒有白白當 差,不過盡己之職責罷了。」 安若是付了他相當的報酬,他值得,不過她仍深深感銘於心。沒有戴洛的多方協助 ,她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這消息帶給她的是更深刻的心痛,是該結束那短暫的迷情的時候了。她不得再將費 希文想成個個體,一個打開過她脆弱之門的男人。從今起,她要將他當作藍家的一分子 。 *** 因為同業競爭激烈,股市跌停得本身內部因資金問題正陷於危厄的安邦銀行,其中 數名董事這天先後接到一通電話,表示願意以雙倍於他們握有的股票面額的價錢,買下 他們的股權。他們不知道這人是瘋還是錢太多,和鈔票過不去,竟要買安邦這支人人唯恐脫手不及的股票。但既有錢可賺,又不必再為跌進死谷,眼看全無生機的銀行擔心,當然樂得免去可能血本無歸的災難,一口答應賣出。 於此同時,幾家曾貸款給藍氏的銀行,不約而同有了個奇怪的客人造訪。一個美麗 、風姿綽約但冷若冰霜、神情傲然的女人。她看似東方人,卻不會說國語。更怪的是她 隨行帶了個外國人為她當翻譯。 她事先即打電話約明她幾點會到,並只願和銀行最高層主管會談。因此他們抵達時 ,已有專人候著直接將他們領進總經理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