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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雪蛙    


  他看著她許久末見的笑顏,恍然明白他當初想要放棄她的念頭有多愚蠢,這樣聰慧的女子,如此絕美的笑語,窮此一生,他永遠看不夠……「天湛,我認輸了,」她舉杯敬他。「我承認我看不開,也放不下,我承認我想氣你的行為很愚蠢,讓你如此奔波破財,你能不介意嗎?」

  他深深看她,試圖釐清她說這些話背後的意圖。

  兩人對視許久,他才緩緩搖頭,壓下她舉杯敬酒的手,溫柔開口,「是我才意氣用事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接受你將投向他人懷抱的事實。我承認我很痛苦,很嫉妒,才會賭著氣不與你開口。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她訝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會將自己的心思如此明白說出,激動的面容上,緩緩滴落了淚。

  「你的眼淚總是可以收放自如,讓我永遠也分不清它們的滴落,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他捧著她的淚顏歎息口「可是即使如此,還是令我不捨,令我心疼,別再流淚了,好嗎?」

  「傻瓜!」她撲入他懷裡,停不住那奔流的晶瑩。

  「答應我,以後別再用自己的性命來與我鬥氣,別再自殘……他其實是明白的,能助她由建德回到京城,又能在第一時間內讓他知道消息的人,除了玄俗之外還會有誰?

  明著,她在爭取這份愛情,想氣他,想引起他的妒意和自責;暗地裡,她卻已經做好了輕生的準備,打算讓他一輩子在悔恨裡痛不欲生。

  只要想到若他沒趕上,見到的將是她的屍首那幅畫面,他就差點發狂。

  從信陽一路策馬狂奔至京師,他不敢稍有停留,不敢休息,就怕趕不及。

  他的摯愛啊!為什麼可以在如此溫柔的同時,又如此極端狠絕……他的身軀在顫抖,她真的將他嚇壞了嗎?

  她拉緊他,柔聲道:「那你可願答應我,不再將我推開?」

  「我答應你,」他輕聲歎息,明白自己永遠也捨不下她,撫著她的烏絲,輕輕問道:「那你呢?可願原諒一個不懂得表達自己,不懂得談情說愛的草莽大漢,與這個笨蛋共度一生,再不分離?」

  「你哪裡會不懂談情說愛……」要真不懂,怎會讓她如此感動,哭到不能自己。

  「我可否自以為是地推測,你這淚水,是真的喜極而泣?」他捧起她又哭又笑的容顏,再也受不了久未觸碰著她的相思,低下頭,緩緩吻住她。

  她柔柔地環住他的頸項,嬌軀攀附著他的身子,回應他溫柔的吻。顆顆珠淚流入交纏的唇舌間,帶來微鹹的滋味,也引燃久違的熱情。

  他愈吻愈深入,愈吻愈狂,大掌在她的嬌軀上游移,引起她陣陣輕顫,她學習他的動作,摸索他壯碩的身子。

  他喉口低鳴,輕輕吸允她細白的頸項,為她點燃起全身高熱,她嚶嚀一聲,攬著他的頭細喚他的名—「天湛……」

  他猛然分開兩人的身子,低頭輕喘。

  她不解地望著他,神色迷濛。

  「不是這裡。」他望著她簪花零落、滿臉迷茫的撫媚模樣,竭力壓抑心神,免得自己真的克制不住當下要了她。

  「我不懂。」她神色漸漸清明,無法理解它的舉動。

  「慕容,」他氣息依舊粗沉,抱著她坐於椅上,溫柔地為她摘除發上珠翠,梳理她的青絲。「我不願在這裡要你,那不僅會讓我覺得自己卑劣,也會覺得污辱了你。」

  她明白他的想法了,因此靠在他肩懷低笑。「這房間除了你,沒有其他男子進入過。」

  「但這兒仍屬醉仙樓。」

  「天湛,別告訴我八年來你從沒到過秦樓楚館。」她捧住他的臉,讓他轉頭面對她,輕聲取笑。

  「我這一生只碰過兩個女人。」他臉色微紅,拉下她的手擁她入懷,語氣很不自在。

  「哎呀,奇貨可居!」她樓住他的腰,嬌聲調侃,「那我真可得好好保護你了。」

  「別笑我了。」他輕吻她的頭頂,臉上依舊灼熱。

  「天湛,」她思索了一會兒,而後開口的問句中有絲不確定。「你……愛過她馬?」

  當他知道水紅荷會淪落至現在流落街頭、無依無靠的情境,是因她的設計後,會是何種想法?可會心疼?可會怪她?該如實告訴他嗎?

  「無所謂愛或不愛。」他深深凝望她。「邢家需要子嗣。」

  「但你既已娶了她,便會對她付出你的忠誠,是不?」

  「有我在的夜晚,她從不燃燈。」

  「對不起,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提起了。」她為當時的他心疼,也為自己的氣量汗顏。

  感情呀,果然會讓聰明的人變愚昧……「沒關係的。」他不要她自責,樓緊她問道:「我們現在就離開京城,好嗎?」

  「怎麼離開?」

  「樓外已備妥馬匹。」見她全無反對,他抱著她起身。

  「原來早有預謀呀!」她安安穩穩地倚在他懷中輕笑,讓他抱著走。

  望著她居住十年的房間,望著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醉仙樓前院,她的心中升起一絲複雜。

  從不戀慕繁華,卻無可避免地身處繁華之中,期間點點滴滴,除了傷懷,也有溫情。

  |往後,應該再也不會回到這兒了吧?她覓得了良緣歸宿,卻也同時失去友情。

  強說心頭沒有失落,是騙人的,但是她絕不後悔!

  未來茫茫,但她相信他,相信這個愛她至深的男人……他抱著她避開來往穿梭的人群,步履輕巧地在迴廊中行走,出後門跨上早已栓在門外的馬匹,驅策離開。

  「慕容,相信我,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委屈!」他明白她心頭的失落,一手架繩,一手緊擁住她,堅定起誓。

  「我相信你。」她輕語。

  她想好好看看這座京城,深深記住此刻在眼前飛逝的一景一物。

  這個她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往後還有機會再回來嗎?

  離愁,有些惱人呀!

  在馬兒奔出城門的那剎那,她的心一陣沉,卻又馬上因交錯而過的身影而蹙起黛眉。

  那身影,那面容,怎麼如此眼熟?

  「天湛,方才策馬入城的人……」

  「嗯?」

  「那名策馬入城的人很眼熟,像是……陸龍?」她訝異輕喊。

  難怪一時間有些陌生,她在山寨內只隔著距離見過他幾面。

  「是大哥沒錯。」他低語。

  「大哥這時候入城做什麼?」

  「搶醉仙樓。」他因她立刻更改稱呼的行為而輕笑。

  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先是令她一愣,而後遏抑不住地大笑出聲,低沉情緒一掃而空。

  「該說你們合作無間嗎?」

  月兒高懸,蟾宮微露,奔跑的馬蹄聲與銀鈴般的笑聲融合,在揚起的黃沙中,散佈開懷幸福。

  等天一亮,京城內將會掀起一場風暴,而城內的居民則又有新的話題可供消遣了……扒卜扒對京城內的說書人來說,這兩年可真是熱鬧極了,不愁沒有題材可搬演。

  先是定威王府與社中書府聯姻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到現在深情的趙家長公子流淚在城中狂奔尋妻的事兒還為人所津津樂道,其義弟歐陽珣的禮佛出走,更為此事蒙上詭譎神秘的色彩。

  感人戲碼還未降溫,苦命花魁女的故事又繼績充實著人們的幻想。

  回寨的這一路上,他們再次體會到流言傳開的速度,統合大致情節,便是苦命花魁女險遭惡少玷污,幸運獲救之後又差點淪入狼爪,為了保有清白,不斷地向命運抗爭,幾經波折後,還是不幸遭青樓抓回,被迫賣身。更不幸的是還遭江洋大盜給看上,夜夜受辱,最後屈服於命運投井自盡,冤魂引來盜匪,將青樓洗劫一空。因果輪迴,報應不爽,感人肺俯,嫌人熱淚……而身為苦主的醉仙樓嬤嬤,則是有冤無處訴,雖然被搶走的其實只有花魁賣身那幾日的銀兩,但錢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醉仙樓一夜損失了兩名台柱,教她從哪裡找人遞補?她才是急得想要投井自盡的人,不過顯然沒有人要同情她,害她最近拚命找道士作法驅除霉運。

  損失了兩名台柱……是的,另一名苦主,此刻正滿臉憤怒地待在馬車上。

  「艷紅?」慕容望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錯愕開口。「這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盛怒中的美人兒一見到她,先是一愣,而後大喊:「快幫我鬆綁,我要回醉仙樓,嬤嬤一定急瘋了!」

  「想要回去,還得看本寨主准不准。」陸龍將因被捆綁而動彈不得的佳人扛上肩,往正廳行去。

  慕容還末從錯愕中回復,疑惑的目光瞥向擁著她的邢天湛。

  邢天湛瑾眉聳肩,偏頭詢問正在卸貨清點的陶總管,「怎麼回事?」

  「誰教那名姑娘一直朝大爺挑釁拚酒,被大爺看上了。」陶總管的表情有些無奈。

  「這下可好……」慕容看著艷紅在陸龍肩上又扭又踢的動作,還不敢相信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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