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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雪蛙    


  在她留書出走後,雲老爺才明白他這個外孫女其實有多麼深沉的心思。

  她蓄意挑起與水紅荷的衝突,也篤定她在雲家無絲毫地位可言,任她到處怒訴狂鬧,自己卻不說話,不辯駁。之後更留書言明不願見雲家名聲因她受辱,於簧夜悄然離去。

  雲老爺本就心疼她,在知道她是醉仙樓花魁後,更是自責到無法自己。於是下令雲府所有人封口,命雲瑛立下修書。雲映性本浪蕩,水紅荷這名妾早已可有可無,於是當下照辦,將水紅荷休離,再不聞問。

  也就是說,一場衝突,她如願為邢天湛討回公道,如願趁亂離開,也如願讓雲老爺明白她的堅決性情。

  她善於看透人心,善於攻入弱點,也善於玩弄兩面手法,請君入甕。京師第一花魁能保持不墜的名聲卻無損清白,靠的不僅是出色的容貌與才情而已。

  在醉仙樓嫁女的傳言飛快傳入雲老爺耳中時,他只能拍桌大笑,對這名外孫女兒又氣又憐。於是命雲衍至京城探看情形,也要她別忘記有空多回去陪陪他,盡盡孝道。

  「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委屈……」他重複她的話,心頭一緊。

  「舅父之意,是想收我為義女。」她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低垂下眼臉,神情蕭索。「雲家待你……真的很好。」

  「所以你還是認為我應該回去?所以你認為我應該冠上雲姓?」她雙眼噴火。

  「他們不會虧待你。」想必之前她在雲家掀起的風波不小,雲老爺卻讓她到這種程度,還讓雲衍來醉仙樓看她,收她為義女,表明保護到底的立場。雲家這樣的行動,還不夠打動她嗎?

  「邢天湛,你滾!」她突然指著門怒斥,氣憤的面容上滴落了淚。

  「慕容?」

  「虧得我還一個人私心暗喜哪!原來你到這兒與我夜夜相對,仍只是想告訴我這些推辭的話嗎?」

  「我並不是……」

  「你滾!」她將他推出房門,不想再聽他的辯駁。「慕容並不厚顏,也懂得什麼叫羞恥。邢公子,您的告誡慕容記住了,也會好好考慮終身之事,所以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公子請回吧!」

  將他推出房後,她迅速關門落鎖。

  門外,邢天湛看著緊閉的門板,滿心悵然。

  恩斷義絕,再無瓜葛……真的從她口中說出這些話,他方明白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有多磨人心志,也才明白原來他一直以多麼殘忍的方式來傷害她……

  第十章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艷紅抽走慕容手中的書冊,疑惑問道,「是誰告訴過我己會盡力的,怎麼又鬧成這樣?」

  「我很盡力了呀!」她低笑,偏頭望向滿園綠意。

  「慕容,你在想什麼?那天你說自己的心只願追隨他,自信滿滿的表情才剛說動了我,現在怎會鬧到恩斷義絕的地步?」

  慕容氓唇不語,起身前去摘采一朵即將凋零的殘紅。「艷紅,我們相交也已十多年,對彼此的瞭解有多少?」

  「足以瞭解你是寧可自苦,也不願丟傷害他人的傻瓜。」

  「是嗎?」

  「是的,打從小時候,你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安心依賴,總是把真實的自己藏得很深,冷淡看待週遭一切。慕容,」艷紅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太習慣逆來順受、退讓求全了,對現實如此,對感情也是如此。」

  「我卻不這麼以為。」她輕笑。

  「回來之後的你,的確變了許多。以前看你為情所苦的退卻模樣,總是讓我很心疼。」

  「艷紅……」她水亮的美眸中,有感動,也有感激。

  「之前歐陽珣無聲無息的離開,雖然帶給你很大的打擊,卻沒能讓你像現在這樣,眼中燃起氣怒與探沉。」艷紅皺眉歎息。「能讓你如此放心表露情緒,能讓你眼光中燃起執著的人,想必相當不簡單。所以我相信,邢天湛一定對你很好,是不?」

  她又低頭望向手中的花朵,神色是笑,但剝落花瓣的動作卻帶著微微的顫抖與落寞。

  「我說慕容啊!得到一份真感情並不容易,你就別再意氣用事了。」艷紅看她這樣,也只能搖頭。

  「你真以為我只是意氣用事?」她抬頭輕問。

  「難道不是嗎?」

  「天湛性格太過自卑,為自己築起的心牆太高、太厚實,不僅傷己,也會傷害身邊的人。我必須等他看透,等他自己走出,否則彼此的情意再深重,也都只知一縷要斷不斷的絲線般勉強維繫相連,等待突然遭剪的那日。」面對十多年來的知心好友,她可以不必藏住情緒,帶著極輕淺的笑意,她第一次向他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艷紅膛目結舌,嘴裡發出「嘖嘖」聲響。「我以為感情總是令人衝動,沒想到你卻還能這麼理智地處理,我真是自歎弗如。可是你下的賭注會不會太大了些?如果你料錯了呢?如果他沒有來呢?我不以為你真會賣身,難不成你……」她因為心底恍憾的明白而住口,訝看著慕容。

  「料錯了,也是我的命。」她笑意堅定,毫無遲疑。

  她其實也是會害怕的,即使她懂得算計人心,卻不見得能夠控制事情發展。

  她害怕感情這局棋,她一步下錯,滿盤皆輸……艷紅長歎口氣,只能搖頭。「才剛佩服起你的理性,沒想到你竟然剛烈到拿日己的性命做為賭注,為了一份感情而喪命,值得嗎?」

  「至少我賭贏了,不是嗎?」

  「那我們呢?你可有想過,如果邢天湛沒有來,如果你因此而自盡,樓裡的姊妹會有多麼心疼、多麼難受?」

  「我別無選擇。」她的性格,無論是天生或是遭際養成,都已經無法更變。情下得愈重,也相對的愈沒有轉圜餘地。

  「女人在面對情關時,總要如此傻氣與決然嗎?難道我們這一生就沒有別的生活目的?我還是無法認同……」艷紅勸說的話語還未說出,便因為漸移漸近的喧嘩而住了口。

  「我說這位好心的大爺呀,咱們醉仙樓的姑娘多得是,任君隨意挑選,給你半價優待都可以,就拜託你別為難我老人家,咱們慕容姑娘已經說了不見你呀|.」

  「滾開!」說不見他,那要見誰?她怎麼可以說隨便伺候誰都好,就是不要再見到他?!怎麼可以!

  「我的好姑爺!我的老祖宗!求求你也要明白我們的難處呀!」嬤嬤還試圖阻擋他。

  邢天湛停下一直被拖延的腳步,冷冷地望向嬤嬤,陰沉地警告:「我說滾開。」

  我的娘呀!她們醉仙樓最近到底在走什麼霉運,怎麼會招惹來這種凶神惡煞?

  平日養的護院都被打量不說,那些個王孫公子光見著他的身形就沒個敢吭氣,現在看到他這種陰沉模樣,讓她嚇得腿都軟了,哪敢再阻止。

  慕容啊慕容,你別怪嬤嬤無情無義,只是這尊凶神實在太難對付,大難臨頭當然是保命要緊,原諒嬤嬤,我已經盡力了!

  「看樣子,嬤嬤擋不了多久。」艷紅搖頭,而後對著明顯鬆了口氣,正看戲偷笑的慕容正色開口,「雖然我不認同你的做法,卻無法否認,你其實很幸運,遇到這樣情意濃烈專一的男子,相信他會守護你,至死不渝。跟他把話談開吧,感情禁不起太多賭注。」

  「我明白。」她看著嬤嬤縮躲在一旁拍胸打顫的模樣,只能搖頭。

  扒扒扣日西墜,燈火初上光明。

  花廳內,依舊是兩人對坐,沉默無語……只是這回角色互換,滿臉氣怒的,是他;滿心無奈的,是她。

  被他這麼直勾勾地怒瞪著,她也賭著氣不肯開口,思緒慢慢飛舞,思索著到底誰是加害者,誰才是受害者的問題。

  如果他堅持要繼績花大筆銀兩來夜夜與她鬥氣,她可願意再配合?

  她承認自己是意氣用事,但她也有情緒,也會受傷呀,為什麼不能氣他、激他?

  「讓我們將話談開吧,」她緩緩起身,舉起銀壺為兩人倒酒,態度中有豁出一切的堅決。「你日日來醉仙樓,將大筆銀兩花在我身上,寨內的生計該怎麼辦?一旦山窮水盡,你能如何負責?」

  他看著她勉強壓抑怒氣的面容許久,明白自己這回真的失去理智。

  她讓他明白了感情可以如何濃烈,也讓他明白了嫉妒的滋味,可是他卻直到今日才體悟,這幾日來胸口所翻湧的激越,原來叫做獨佔,原來叫做瘋狂。

  瘋狂地想要獨佔一個人,是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從未體會過的感覺……怎麼會以為自己還放得開她?

  他垂下眼撿,低聲開口,「玄俗說會找一天來搶醉仙樓。」

  聽到他的低語,看著他臉上的歉意,她怨怒盡消,噗叱一聲笑了開來,「你們居然……呵!算我服了你們,看來嬤嬤還沒被你們嚇夠,改明兒個我會請她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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