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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寒沁    


  第三章

  「蒜泥不是那樣弄的!你要先剝掉外面那層膜,再用菜刀把它拍扁剁碎。」凌昊一邊跟手中的墨魚奮戰,一邊指導在一旁手忙腳亂的廚房白癡依蝶,疾風也在他們腳邊蹭來蹭去湊熱鬧。

  幸好小時候開明的父親沒禁止他跟著老管家王媽泡在廚房裡,母親甚至還舉雙手贊成,直交代王媽要好好調教他。他想到他那行事驚世駭俗的母親,臉色不覺放柔。母親認為男人下廚房是天經地義的事,凌家真是「歹竹出好筍」,只因父親向來奉行「遠庖廚」的君子守則。

  就因為這樣,美食主義者的他學了不少好手藝,雖說長大後就不再踏進廚房,一些基本的料理他可都還記得,鮮少有人知道,赤煉盟的大少主是個廚藝可媲美五星級飯店主廚的烹飪高手,凌昊暗自慶幸著。

  「喂!你是白癡啊?芹菜要先摘掉它的葉子才能切。」啊!重新奪回主控權的感覺真是美好,裝傻的滋味真他媽不好受,要不是他還得靠她藏身,哪容得她如何囂張放肆,而且,他想試試她的「極限」到何種地步。

  忍耐!忍耐!依蝶極力克制將手中菜刀轉向的念頭,只因失控過一次,她不想再落人口實,她的一張俏臉像是有塊冰塊糊在上頭似的,說有多冷就有多冷。

  凌昊故意視而不見,「唉!」他搖頭,狀似不勝欷吁,一雙憐憫同情的眼睛在依蝶身上打轉。

  依蝶砰地一聲放下菜刀。這失憶的大笨豬有什麼資格罵她白癡,不會切菜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決定發飆,反正已經有第一次的經驗了,失憶男應該有心理準備承受她的怒氣。

  實驗證明,這女人的EQ比一隻搶不到香蕉的猴子還低,當初他怎麼會以為她是座大冰山的?

  「喂!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罵我白癡,我就……」原本預備傾筐而出的罵人話語,在看到凌昊的臉之後,化成一串銀鈐似的笑聲。

  天!奇跡又出現了,這女人身上到底還有哪些東西是他沒發掘到的?凌昊驚訝地看著她如春花般的笑靨,這是繼超市前那動人心魄的溫柔眼神,依蝶帶給他的另一項驚人發現。平常她都是冷冰冰的,不大愛理人,只有在面對疾風時臉色才會比較緩和,他以為她是不會笑的,尤其是這樣的開懷大笑。

  「你笑什麼?」凌昊問道,眼角瞄見疾風也好奇地看著她反常的舉動。

  「你……你的臉……」依蝶一邊笑一邊喘氣,指著凌昊的臉,他的臉被墨魚墨汁沾到,一點一點的好像長了麻子,那模樣看起來滑稽極了。

  「瘋女人!」凌昊懶得再理睬她,他準備把處理好的墨魚切片下鍋。

  笑不可抑的依蝶拚命忍住笑,冒起三丈的怒火被笑意沖刷得無影無蹤。她拿起菜刀,準備再與芹菜奮戰,左腹部猛的傳來一陣刺痛,「糟!怎麼在這時候……」她止住笑,面容慘澹地抓住流理台的邊緣,拶緊的手指似要嵌人流理台內,哦!痛……痛死人了。

  疾風首先發現依蝶不對勁,它緊張地吠叫一聲,輕咬凌昊的褲管,欲引起他的注意。

  凌昊以為它在鬧著玩,「喂!我看你跟疾風一起出去算了,待在這裡礙手礙腳的。」他轉頭,依蝶慘白的臉色嚇得他心神俱裂,「你怎麼了?」

  依蝶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凌昊趕忙一把抱起地,將她放到她的床上。依蝶的臉毫無血色,蒼白得跟雪一樣。疾風前腳趴上床頭,眼中有驚慌與擔憂。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該死!心怎麼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凌昊不及細想自己的反應,抓起床頭的話筒。

  依蝶截住他的手制止他,「不……不用了!我這是老……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可惡,痛死了!

  「真的嗎?」凌昊只能看著她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團的小臉,卻無法做些什麼,他的心愈來愈疼。

  依蝶艱困地點點頭,努力與靈魂深處傳來的疼痛對抗。疾風擔心地舔一下她的臉,為她打氣加油,凌昊則緊握住她的手,似乎想將自己的力量傳給她。

  時間彷彿過了好久好久,疼痛終於決定釋放依蝶。她臉色稍緩,感覺疼痛正一點一滴離她遠去,蜷縮的身子漸漸放鬆。

  「我好多了!」血色逐漸回到依蝶瞼上,她像濕透的爛抹布癱在床上。

  凌昊抽張面紙輕拭她被汗水濡染的臉,依蝶雙眼緊閉,沒有反抗,一種奇怪的氛圍包圍著他們倆。冷不防,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嚇了凌昊一跳,也打破他們之間莫名的魔咒。

  凌昊想也不想就接起電話,「喂!」

  對方顯然愣了一下,停了半晌才吐出,「喂!我找柳依蝶。」話語中聽來有視死如歸的決心。

  找柳依蝶?凌昊詫異地看向躺臥床上的人兒。

  他一直以為這個電話是裝飾用的,畢竟這幾天沒見她使用過,電話響起的頻率也是零,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人打電話找她,還是個男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電話應該是找我的吧?」依蝶睜開雙眼,伸出手想接過話筒。

  凌昊如她所願,將話筒遞給她。

  「喂!」一聽到對方的聲音,依蝶原本還有點蒼白的臉登時散發出炫人的光彩,「小寒,是你啊!」

  小寒?那是誰?凌昊不由得猜想,男朋友嗎?

  「剛才那個男的?」依蝶瞟了凌昊一眼,「他只是個沒有關係的外人罷了。」

  沒有關係的外人?好無情的說法。雖然是事實,凌昊的自尊還是小小的被刺傷了一下。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了?」依蝶一點都沒發現凌昊異樣的神情,依舊興高采烈地說著。「真的啦!」依蝶又瞥了他一眼,對著話筒講了一句,「小寒,你等一下!」

  依蝶摀住話筒,凶巴巴的對凌昊吼道,「喂!什麼叫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懂不懂啊?廚房不是還有事嗎?你杵在這幹麼?」她已經習慣在凌昊面前表現自己凶暴的本性。

  方纔的柔弱完全消失不見,平日的柳依蝶又回來了!凌昊無奈站起身,識相的離開,不明白心中為何會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悵。等等!她痛苦他心疼,她排拒他他會覺得受傷害,難不成……他趕緊擦掉心中的胡思亂想,知道再想下去的結果可能不是自己心臟負荷得了的。

  依蝶奇怪地看著他臭著一張臉走進廚房,「疾風乖乖,跟哥哥去!」她支開疾風,因為疾風見她恢復若常,雀躍地直往她身上鑽,嚴重影響她和弟弟的交談。

  「汪!」疾風受命,垂頭喪氣跟隨凌昊腳步而去。

  把所有障礙都排除後,她回到線上。

  「姐,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大方點承認才像你嘛!」柳奕寒聲音裡帶著異常的興奮,一向視男人為糞土的姐姐房裡竟然有男人?天要下紅雨了!

  「我說不是就不是,你煩不煩啊?」依蝶有點不高興了,難得小寒打電話給她,她不想把話題扯到失憶男的身上,「他是我撿回來的一個麻煩,我都快被他煩死了,連你也要煩我,當心我掛你電話!」

  「好啦、好啦!我信就是了,難得你親愛的弟弟打電話給你,你竟然這樣凶我,真是傷我的心啊!」電話那頭聽苗頭不對,馬上見風轉舵,使出哀兵政策,博取同情。

  「少來!」依蝶哭笑不得,她這個寶貝弟弟總是有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找我什麼事?快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柳奕寒是個中翹楚。

  「沒事打電話向你請安也不行嗎?」柳奕寒還是一樣的嘻皮笑臉。

  嗯,果然有問題!她心中暗想,「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拐彎抹角這種爛招數你老姐我看多了。」

  「這可是你說的哦!」柳奕寒把心一橫,鼓起勇氣說出,「那個人想見你!」

  他等著柳依蝶的勃然大怒。事情都已經過去八年了,她還是不肯原諒他,何苦呢?誰聽過有哪家兒女把父親叫「那個人」的?

  「可是我不想見他。」依蝶決絕說道,不願去想她曾經叫過爸爸的那個人。

  看吧、看吧!柳奕寒開始後悔答應這個苦差事。一個是養育他的父親,一個是疼愛他的姐姐,兩個都是他的至愛血親,也都得罪不起,他只好再接再厲,不怕死的繼續遊說:「可是,姐……」

  「小寒,別說了,什麼事都可以,就是這件事沒得商量。」依蝶截斷他,表明堅決的態度。

  「姐!」柳奕寒不死心。

  「我要掛電話了。」依蝶威脅。

  「好吧!」柳奕寒舉手投降,老姐的倔脾氣他最清楚了,-狠起來豈止掛電話,可能連斷絕姐弟關係都做得出來,「我不說了。」他不想惹依蝶生氣。

  「嗯,還有別的事嗎?」依蝶怒氣稍緩。

  「沒啦!我該去練球了,不能講太久。」

  「好,你自己小心點,天氣冷要多加件衣服,打完球汗要趕快擦乾免得感冒。」依蝶叮囑道,有點放心不下粗心大意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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