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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駱彤 大明盛世在中國歷史上還算是個富足的年代。但是,如果上位者不改貪婪苛刻的性格,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績業不要多久就會傾垮得一滴不剩。於是,強凌弱、眾暴寡,日漸加大的貧富差距,窮人的生活更加困苦。時機歹歹,人命值不了什麼錢。窮人家的小孩只能淪為娼妓,或為人奴僕…… 昏暗的燭光下,隱隱約約能看見三、五個孩童排坐在桌前。年紀大約七、八歲上下的男童、女童臉上都有緊張的神色。 如果,莫名其妙地被賣來這裡,任誰都會有一樣的反應吧。 呀的一聲,略為腐朽的木門被推開,一個四十歲開外的男人走入。孩童們有的不安地搓手,有的彷彿被嚇呆似地,一動也不動。魏炎聚將目光一個接一個地往孩童身上調,觀看獵物似地打量著。這樣銳利的眼眸讓人心驚。 「我問話,你們都要照實回答。」 魏炎聚直接略過初見的開場白,微黃的手指支著下巴。 「是。」尚未被嚇呆的孩童虛弱地回答,剩下的除了顫抖外毫無反應。 夏夜的濕熱瀰漫在陳設簡單的木屋內。即使,是夜幕降下時分,還是難掩燥熱。粗布衣服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貼在孩童的肌膚上。 魏炎聚迫近,一股奇怪的藥味挾著壓迫的氣息向孩童襲來。 生活艱苦的她,很小就懂得逆來順受的道理。她知道…… 他強,她弱。 強者橫行,弱者屈服。 這道理,在和現實的艱困搏鬥過後,她終於含著眼淚學會。 直到淚腺失靈。 不再為自己,為別人,落下一滴淚…… 「你們都是我花錢買來的。若不是我,男的得當苦力,女的只有流落煙花。這樣的恩惠,即使是用性命來償,你們恐怕也償還不起。能得到『鬼醫』的青睞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給你們這個機會,算是恩上加恩,這一點你們最好清楚。」魏炎聚趾高氣揚地揚揚手,身上衣布的質料不比僕傭高明。 他不是要將她再轉賣入煙花? 雖然,當男童出現時她已經懷疑他的動機,但是還是不免要吃驚。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小女孩偏頭想想,還是不得其解 雖然,魏炎聚施恩似地洋洋自得,但是小女孩尚年幼,還不懂「鬼醫」兩字代表的意含。而其他人也是和她一樣一臉茫然。反正,不被賣人煙花巷是喜訊,她原以為得在男人堆裡度過餘生。 魏炎聚將袋子裡的東西倒出,一股奇怪的藥味撲鼻而來。 「分成兩堆。」魏炎聚指指為數頗多的藥物。 「你先。」 被點到的男童,哪曾看過這些藥?尤其是昂貴的藥物,窮苦人家的小孩更是絕少見過。 「快點。」魏炎聚手一伸,將男童扯到桌前。他的脾氣一向不好,也沒多少耐心。 在男人的喝令下,男童心一橫隨手抓了一把沒頭沒腦地往兩邊分。 「飯桶。」魏炎聚啐道,不留情地往男孩的頰上一擊。 「下一個給我用點心。」 被點到的女童佯裝認真地將藥胡亂分成兩堆,以為這樣就逃得過魏炎聚的責打。 「哼。」這一次,魏炎聚只是不屑地哼聲,連話也不再多講。 就這樣,終於輪到小女孩。只是她哪知道怎麼分藥?她根本沒看過幾樣呀。 小女孩憑著本能,輕觸表面紋理、嗅氣味,終於一樣一樣地把藥分成兩堆。 魏炎聚不再說話,只是將過分精明的兩眼定在小女孩臉上。 「大爺,我分好了。」不解於他的反應,小女孩出聲。 「這些藥你見過?」即使見過也不一定知道藥性的溫寒。 「只見過這個。」素手一伸,她點了最便宜的一種。 魏炎聚點了下頭。 「下一個。」 之後的連著幾個人,魏炎聚都未再開口,思考什麼似地沉默著。 良久…… 「你過來。」魏炎聚手指小女孩,她立刻乖巧、順從地站出一步。 「大爺,您有什麼吩咐?」 「再分一次,這一次愛分幾堆,就分幾堆。」 依言,小女孩再重複一次先前的動作,將中藥分為三堆,憑藉著的還是她的直覺。 這一次,魏炎聚終於面露喜色。 「大爺?」 「很好。看來『鬼醫』終於有傳人了。」男人轉身面對大伙。 「我會教你們藥性、藥理、替人行醫治病。但是,你們一切都得聽我的,不准有違抗不從。否則,否則不是死路一條,便是得過著生不生、死不死的生活,這點你們最好記著。現在拜師,不拜師的只有死路一條。」魏炎聚霸邪地說道,不容人質疑。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為了活命,這些小童哪懂得什麼?一能免於挨餓,又能學得一身本事。他們沒有細想,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魏炎聚拿出和一身衣料不相稱的精緻銀刀,劃破自己的手腕,鮮血如泉湧般流入碗裡。不知他施了什麼把戲,傷口一下子便密和,只留下一道淺淺地紅色的刀痕。 「決定投入我門下的就喝下,其餘的,也就別喝了。」 魏炎聚已在前餐飯裡下了藥,如果沒有解藥,一時三刻就會毒發身亡。而解藥就是眼前的這一碗血。 木碗被遞到小女孩面前,血的腥臭撲面而來。小女孩猶豫了,不知該不該喝。 「你的選擇是死,還是……」 眉一擰,小女孩喝了一小口,雖然她得強忍吐意,才能將血藥入腹。 「很好。」 其實,即便是她不喝他也不會見死不救。她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就是想死他也不會讓她如願。光憑直覺就能將藥分類的人,不學醫是浪費了。她必定得成為「鬼醫」的傳人。 她不願,他也由不得她。她是他買回來的,生與死皆操在他手上。像她這種沒爹沒娘的窮小孩,即使他拿她餵藥,以她試毒,也沒人會為她出頭。更何況,如果為她出頭,要付出的代價可是與「鬼醫」為敵!沒有人會做這種傻事。 第一章 中國幅員廣大,物產豐饒,山川大澤的美景隨四時遞檀而變。而江南最盛,約莫就是清麗地像一闕辭的湖光山色。柔柔美美,嬌嫩可愛地好似江南弱質纖纖的江南佳麗。 初秋的陽光出奇得好,湖面上閃著粼粼的水光。這樣的湖水,不像在人間,倒像是在月裡,否則湖面上不會覆上一層銀白。 湖面上,一艘華麗的畫船緩緩前行。木質划槳劃過水面撩起串串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幻化成少女頭上的珠花,光彩照人,晶潤可愛。但是,成串的水珠和坐在船邊白袍授帶的男子相比卻不免要自歎弗如。 水珠得靠日光才顯晶燦,而這個男人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不必借助外力已然光華自顯。這樣的氣質和外貌不會讓人產生壓迫感,卻讓人驚歎地移不開眼,不知不覺地被吸引。文秀的外表,不代表可欺,亦不代表心思純良。 「福安,幹嘛東張西望?你這樣弄得我心煩。坐下好嗎?」劉助鋪煩悶地歎了口氣,將黑濃又不至於將臉妝點地過於粗狂的眉皺了皺,又拉成一條直線。 「是,少爺。」福安應了聲,直視湖上的另一艘船。 「我說坐下,你沒聽到?別管什麼主從之別,我要你坐你就給我乖乖坐好。還是你故意惹我心煩?」劉劭鏞不用吼的,從來他就不願大聲叫嚷。叫嚷做啥?如果叫嚷真的有用那還要腦袋做什麼? 劉劭鏞和福安都清楚,劉劭鏞會心煩完全是因為要回主宅。哪一次要回主宅他不是這副德性?現下,他不過將自己的怒氣發洩到他可憐的小傭人身上。傭人是做什麼用的?打打雜、服侍主子,兼受氣 。 「是。」福安雖然答應了,但還是不甘願地注視船尾。 「福安?」雖然不想將氣發洩在奴僕身上,但是天氣越好,相形之下,更顯得內心的沉鬱。他也想不遷怒,但是就是忍不住。怪不得他,誰要他不是聖人? 「少爺,您看見咱們後面的那艘船了嗎?」 「怎樣?」劉劭鏞兀自吃著果子,頭連回也不曾。 後面的船!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它也沒擋著劉家畫船回主宅的路,不是!既然無關,在低潮中的他一點也不想理。 「那船好像是萬家莊的。」 「萬家莊?」劉劭鏞不愧是生意人,雖然心情煩悶但是腦筋還是活絡得很。 萬家莊不是在北方,怎麼?怎麼會撈過界,跑到南方來發展?他們到南方來做啥? 「是咧,船頭的那漢子好像是萬家莊的阿熊。」 「阿熊?」也只有萬家莊的人會起這種名字,俗氣又不雅。 「嗯。他高壯如熊的樣子我不會記錯。」 「他們南下來做啥?他們的基業不是全在北方?不好好地在北方固守根基,居然到南方來撒野。」況且,在劉家和離家聯手之後,北方幾乎沒有他們生存的空間。現在,萬家莊該做的事是鞏固北方僅存的一點基業,而不是到南方來尋死。如果萬家莊連這一點都不懂,那也無怪乎他們會在北方失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