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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李馨    


  待他回神過來,她早已開始攻擊桌上的水果,先前的落拓之態不復見;若非他親眼目睹一切,他還真會以為這是他的幻覺。

  江芝蘋!你經歷過多少滄桑?

  芝蘋嘴裡啃一個,手裡抓一個,眼睛還不安分地直盯著水果繞,大有恨不得全部吞下肚之勢:「阿情,你們魔界的水果怎麼都好吃得不像話?」她全然不顧形象氣度:「嗯,真好吃,你再不吃我就吃光了。」

  無情覺得她對人的信任度是毫無猶疑地深;她吃東西的速度也是前所未見的快,才一眨眼的時間,盤裡的水果就去了大半。

  「阿情,你知不知道闇魔地的方向?」

  無情似對芝蘋替他取的小名不以為意:「你要去找魔王?」

  「我要回去。」她放下水果,提及人界,她就想起三位至友,芝蘋頓然胃口全失,意興闌珊:「我不屬於這裡。」

  「魔王不會幫你的。」無情實話實說:「魔王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不會允諾你任何要求。」

  「不管他會不會,我都要試一試,他是我回去的唯一機會。」芝蘋不是固執,而是不能放棄:「慈寧他們需要我!魔界不是我的世界,我終究要回去。」

  「無識可有說明魔界的情形。」

  「我知道闇魔地非常危險,但你們王住在那,我必須去一趟。」芝蘋急切地拉著他:

  「阿情,你告訴我滅日城在闇魔地的哪個地方好不好?我要見你們王!」

  無情撇首不予回答。

  「阿情,情居既然是你的房子,你的能力一定很強,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魔王?」思友之情總令芝蘋對此人生地不熟的處境倍感慌惶:「我只要見他一面……」

  「我不會帶你去見他,我也不會告訴你滅日城的方向,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資格做什麼。」

  「你騙我,如果你真的是無名小卒,怎有能力築造情居?怎有資格辱罵你們的王?怎會是你替我解毒而非無識?你們的王對我有什麼企圖?為什麼救了我卻對我不理不睬,還把我丟給你們兩個?他想要什麼?既不讓我回去又把我困在這裡,連去找他也不行,我要怎麼做,他才肯放我回去?」

  無情對芝蘋一迭聲的問號不加理會,眸冷似冰,倏地起身欲離。

  「阿情,求你告訴我!」芝蘋抓住他的臂,卻被他甩開。

  「阿情!阿……」芝蘋的喊叫像是被消音般中止,緊接著是她不支蹲屈的呻吟:「好痛……」

  無情正要走出門,聽見她哀喚後停了下來。水果不會有問題,她不可能又中毒,會是她挽留他的把戲嗎?

  「阿情……」芝蘋覺得下腹悶痛,胃脹欲嘔,扶著桌子就是站不起來。她原以為又中毒了,但瞄見表上日期立即領悟,馬上改口要他走:「你走好了,沒事了。」

  她這一說反讓無情留下:「怎麼了?」

  「沒事。」芝蘋氣結,要他別走他偏要走,現在叫他離開他偏偏又和她唱反調:「我說沒事就沒事,你走啦!」

  魔尊無情豈能任人呼來喝去?

  他用一貫步驟將她抱到床上,想檢視她是否有中毒現象,芝蘋卻大反常態抱著肚子直往床內縮,說什麼也不讓他察看。

  「你走啦!你不是要走嗎?」芝蘋甩開他的手:「我的死活與你無干,你不用費心……」

  無情觀她面色發白,整個人蜷成一團狀極痛苦,不是演戲作假:「芝蘋,你哪不舒服?」

  「告訴你也沒有用。」芝蘋實在痛恨自己是女人:「拜託你快走好不好?」

  「你不是中毒。」這點無情倒還看得出。

  「廢話!」芝蘋吞下髒話,拿出僅存的耐性:「我的痛你幫不上任何忙,求你行行好先離開,我自己會處理。」

  「你生了什麼病?」無情執意要問,天下有什麼突發惡疾是他診不出來的?他用力量巡過她髒脈,她明明很健康。

  「噢!拜託……」

  「你不說我就不走。」

  芝蘋真納悶自己是看上他哪一點:「我只要熬過前兩天就沒事了。」

  「什麼?」無情越聽越迷糊,什麼病只要熬兩天就好了?

  「經痛啦!」芝蘋忍無可忍地咆哮:「女人都有的月經你知不知道?天,你真是……真是……噢!好痛……」

  無情愣了半晌才意會她所指為何,不可思議地,他竟也感到面紅耳熱:「你需要些什麼?」

  「你們魔界有便利商店嗎?」

  「什麼便利商店?」

  「算了,我也不敢奢求你們會生產衛生棉。」芝蘋長歎:「可不可以麻煩你找一些乾淨的布條來?」

  無情窘迫地銜命而去,芝蘋好笑地發現他的匆促像是在逃命,倒在床上,她的思緒又飛天遁地。其實也不能怪他不熟悉女人,魔界與人界畢竟是跨不過的距離,文化習性的斷層高如須彌,並非一蹴可幾,她實在也不能太苛求。

  無端端地,她為了存於彼此間的差異落寞起來。她生於人界,而他活於魔界,兩界之間橫梗著的何止是時間與空間?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守住自己的心呢?眼看自己的感情叛逃向他,她卻只能徒勞地跟隨他的背影,明知不可能,明知不可以,她還是跳下去了。

  只是,這命運的泥淖可會寬待她?雖然他已不似初見時令人戰慄,神韻也多了抹和煦,不再冷酷難近,但他還是抗拒她的注意,將她的善意關心棄如蔽屣。

  他討厭感情。

  也許說畏悸更恰當,他只要一覺她靠近他的心,就馬上祭出他的法寶,用沉默回閃之術驅除剎那間的感動,好似讓自己活得有感覺是滔天大罪般!他受過感情的傷嗎?是與她相似源於家庭,還是另有其人使他誓不動情?

  芝蘋認知他是異世界的幻影,徹頭徹尾地和她沾不上一點邊,她和他的交集建立在這種泡沫式的相逢裡,她不敢放肆表達她內心,只能順他所要的以嬉笑怒罵的模式和他共處此室裡。

  他的防備是一道又一道的城牆,她尚未起梯就被他折斷了旌旗,無奈又待如何?她的心

  情能埋藏多久?要是他觸碰到她的情,是否會離去?她沒有把握,所以只能繼續偽裝下去,只要他留在她左右,她願意當他設定好的角色,不給他壓力;就算在他眼裡她是玩物,她也甘之如飴。

  江芝蘋何時變得這麼沒骨氣?她苦苦地笑了,過一天是一天,等到……等他來決定吧!

  ☆ ☆ ☆ ☆ ☆ ☆ ☆ ☆ ☆ ☆ ☆ ☆ ☆ ☆

  撫著她的發,她安適的睡容沒由來地使他感覺到平靜,由於她對女性生理反應的抵抗力不佳,所以他在她藥水中加了些安眠劑,暫時解了她的危。

  芝蘋翻了個身,揪著他衣擺的手依然沒放,無情觸摸她小貓般慵懶的睡顏,掠開了她遮面的短髮,深瀚的黑眸專注在他腿上的筆記本中。

  她愛上他了。

  他知道,他由簿本裡斷續無章的雜記中意會到這點,她在為她的感情歸屬哀悼。他所疑悶的是她為何要哀悼?是她看出了他別有所求,不會相對付出真心?還是她說的她不屬於這裡?

  越接近她,就會有種越不瞭解她的荒謬;明明掌握了她的弱點,卻又讓她的堅忍迷混了方向。有時候她的心就掛在觸手可及的面前,但他卻怎麼也提不到,彷彿她離他越來越遠,而他沒命地追逐著她的影子……。

  才幾天?五天還是六天?他魔尊的自信到哪去了?救她、餵她、背地、哄她甚至於寵她,不是因為那把該死的宇劍,而是她!是她的嬌稚,她的堅毅,她的不同,她的一切一切吸引他!

  因為,她也是一縷遊蕩無所歸的靈魂,她也是!

  江芝蘋對魔界而言,是個不應出現的衝突,更是挾含動搖魔界根本的力量的危險人物!她的率真純潔是魔界人求之不得的寶,所以她才能如此輕易地打破無受無識的定力,教他們皆因她而破例。

  他呢?他是否也被撼動?

  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她是神選的祭品?

  也許,留在情居不是個明智的抉擇;情居多情,她會勾起他和微雅娜之間的感情,愛會使他不堪一擊。

  也或許,精靈界的災亂才是他應該專意製造的玩具。

  將她的手扳開,還他衣擺自由地呼吸,正如同釋放他蹙眉難解的思緒;熟睡中的芝蘋,猶自夢得溫馨。

  ☆ ☆ ☆ ☆ ☆ ☆ ☆ ☆ ☆ ☆ ☆ ☆ ☆ ☆

  昏睡中,好像有人一直讓她喝味道奇怪的液體,每每她惺忪睜眼所見到的都是霧茫一片,甚至連聲音都聽不真切,隱約地她猜出了他的用意,卻連阻止他的力氣也沒有。他怎麼可以?他知道了嗎?是不是她又說夢話?還是她的簿子……

  「來,吃藥!」

  他扶起她,她奮力地想找回自己的意識,想痛扁他一頓,他怎麼能夠置她的心於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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