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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唐絮飛 醒來時,人已躺在自家床上,家庭醫生也為她打上點滴。 吳延風坐在床邊的一隻沙發上靜候她的清醒,反覆著咬指、放下;咬指、放下的動作。他並不在意老婆的昏厥,但女兒不見了,卻讓他慌了心神。 一旁還有她的長子吳柏熏在側。 她的眼簾一眨,眼尖的吳柏熏立即大叫:「爸,媽醒來了。」 唉,誰教他眼這麼尖,本還想再逃避個五分鐘也好。悠悠地張開眼,歉意多過於不適。 「延風……」 「你好些了沒?」他暫歇下怒氣,不過仍然關心他的心肝妹妹。 她點點頭。 接著他又急切地問道:「那妹妹人在哪?」 淚珠又迸出她的眼眶……他怒斥:「不准哭。」 好嘛,不准哭,總可昏了吧! 可惜,他隨即又喝令:「再昏給我試試!」 啊!連昏厥的權利也沒有呀!只好露出一副委屈樣——扁嘴。 吳延風出身自全是兄弟的家庭,渴望個女兒多年,眼見母親一生五、六個孩子全是男孩,他這是認了;娶了老婆又連生了兩個男孩,不過他並不死心,即使生了十個男孩,他也要拚個女兒來,光是這點聲明也不知嚇退了多少名門閨秀,就她徐婉中不怕死,答應了他的條件。原以為,自己真的得當個超級產婦,沒想到才第三胎便一舉得女,光是女兒的滿月酒,便席開兩百桌。為了女兒,他更是放棄下班之後的交際應酬,為的只是多留點時間給他的寶貝,如此犧牲,全為了她小妮子一個,誰敢令她有半點差池,他准不放過那個王八蛋! 「妹妹人在哪?」 「……」 他想過,徐婉中頂多是為了報昨天吵架之仇才將女兒抱去藏了起來,只要她肯招,並將女兒抱回來,他絕對可以既往不咎的,但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出實情,唉,他可要生氣了。 徐婉中心忖,說了,他絕對生氣;不說,他也不會消氣,橫豎都要說,與其她一個人煩惱,不如讓他也分擔一些。 「妹妹她……」她一直「她」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下文。 他略加大了嗓聲:「她在哪?」 「她……不見了。」 此事也不過如此,不過對吳延風來說,卻可比雷聲響。「什麼?」 「哇——」 「閉嘴!」 她還敢哇!,不急罵她,問清了來龍,方知他所接獲的信與女兒所發生的事竟是同一件。懊惱之際,不忘派人搜山,可惜妹妹如沉大海般,他的女兒——妹妹真的不見了。 此事一直是吳延風今生的遺憾,也是心中永遠的痛。 ※ ※ ※ 塗媚另名柳美枝,是柳老婆子給她起的名,美枝愈長是愈漂亮,只可惜,她的奶奶是個清寒的拾荒者。 自小一輛載破銅爛鐵的三輪車,帶著她四處拾荒,然而她是快樂的。 不過好景不常,在她十來歲時,一日在拾荒路上,為了閃一條狗,柳老爺爺衝過了快速道,讓一輛迎面而來的大貨車在煞車不及下給撞著了。塗媚命大,飛出了大馬路,但頭也撞到了路邊的石頭;命是留下來了,但卻也失了記憶。 由於姓柳的拾荒老夫婦並無親人,於是美枝便由與他們比鄰而居的石姓老頭子收留。老頭不願她記得不好的回憶,是以將她改名改姓又將她帶離汐止,往山區遷徙。 當她問起老頭塗媚這名的由來,他只是說:「姓塗好,就姓塗。」 問為何名媚呢?他老頭又說:「媚有啥不好,覺得好便是好。」 塗媚也不覺這名有何不妥,也就隨他老頭開心了。 ※ ※ ※ 吳柏熏怎麼想怎麼不對,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家人——「爸,咱們妹妹現在多大年紀了?」 這已是吳家絕口不提的禁忌了,他這小子何必來攪亂?徐婉中瞪了兒子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他略感委屈的。「我不過是看見,有一名年約二十五、六的女子長得和媽年輕時一模一樣,才會問起的。」 頓時客廳內陷入一片死寂。 吳父首先開口打破沉默:「柏熏,你在說什麼?」 「我說了,你們也聽清楚了。」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們真有機會失而復得嗎?「帶我去見她。」 「我也要。」 當吳母也搭口時,吳延風瞪了她一眼。即使如此,但她仍然堅持:「孩子是我弄丟的,我有責任再帶回她。」 吳父默不作聲,心忖著,不理她,以冷默的酷刑待她二十多年,也夠她受了,現在既有了可能是女兒的消息,姑且原諒她。目光瞟向二兒子,要兒子代他開口。 吳柏暉立即代父發言:「媽,你當然可以一塊去,再怎麼說,你也是妹妹的媽。」 徐婉中開心地笑,她就知道,吳延風不會苛刻她的。 也沒事先通知,他們一票人來到黎宅,且還是趁黎翰洋上班之際找上門。因為他們是黎家的熟客,所以傭人也沒有為難他們。 乍見塗媚,兩夫妻一致認定,是她沒錯了。 當他們報上名時,塗媚心裡已有譜:「我知道你們。」 她知道?這怎麼可能,他們夫妻可完全不知,曾經在報上喧騰一時的神秘女子便是他們的女兒。 「你認識我們?」 她搖頭。「我在一封信內看過你們的名字。」 那就對了!那就對了!徐婉中催她:「可以給我看看那封信嗎?」 塗媚要他們稍等一會,便上樓去拿。 好一會,不見她下來,一家子已然議論紛紛,一方面討論她的長相;一方面也擔心,她找這麼久,會不會又是騙他們。 不光他們,連塗媚也急,她忘了把信丟哪去了,東翻西找,終於在旅行袋內找著,擦拭著因急透而流出的汗水,才從容地下樓。 將信交給她,一方面道歉:「抱歉,我一直以為它不重要,所以隨手亂扔。」 他們只在意她是否提得出證物,其它的哪在關心的範圍?吳延風趕緊催促妻子打開來看,徐婉中光看信封上的字跡便可確定,再看內容,她哭了。 「是或不是?」 徐婉中直點頭:「對啦!就是它啦!」 對,便好。吳延風喜極了,尋覓了二十多年,終於教他找著了。不輕易落淚的他竟然灑下歡喜的淚水。 至今塗媚仍不知他們喜什麼、樂個什麼勁。 「對不起,打擾一下。 她才一出聲,所有的目光焦點全往她處投注,突來大量的投射目光,還挺令人不自在的,不過:「信是你們的,那沒事了吧!」 哪會沒事,現在可是大事了。 吳父先開口:「塗媚,你就是我們失散二十五年的女兒。」 他在說笑吧! 「你們會不會認錯人啦」無父無母過了這麼多年,突然冒出雙親及兄長,這算哪門子的奇遇? 「不,不會,絕對不會,明天,我會派車過來接你,我們一塊去鑒定DNA,順便回我們家,看看媽年輕時的照片和現在的你有多像。錯不了,你一定是媽媽和爸爸的孩子。」 雖說被他們的狂熱感染得一頭霧水又像是有點頭緒般,但她唯一清楚明白的,是自己或許有機會解開自身的身世之謎。 她不排斥與他們對DNA,或是證實照片中人是否與她相像,但她並不打算讓黎先生知道此事。 「我答應你們的安排,但這事我不想太早公開,你們願意合作嗎?」 「這……」吳母還打算先報告公婆,但為了女兒的請求,只好勉為其難地看了丈夫一眼。在吳延風點頭之下,她也同意了。唉,一切確定,再決定是否大肆公佈了。 徐婉中在丈夫的催促下依依不捨地離開黎宅。 第八章 「塗媚,我打算在開館那天給你一分驚喜。」有一事,他一直瞞著塗媚。 她淡淡地說道:「離開館才不到十天的時間,你要給的驚喜是雕像像我,還是館匾以你我之名共題?」 聰名如她,全教她給猜中了,只可惜,還有一樣她沒猜著,不過此事仍屬保密狀態,他還不打算太早公佈。 「是也不是,你拭目以待吧!」 「這麼神秘,該不會是想出賣我吧?。 出賣?他不被她賣掉便算萬幸了,他哪敢賣她?環抱住她,親匿地對她說:「把你賣給我,你肯嗎?」 塗媚愈來愈不懂自己了,她的好身手、硬拳頭全躲哪去了?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奉送幾記冷拳給他當宵夜以懲治他這類登徒子、輕佻男,只是現在的她倒也挺習慣地接收他的花言巧語。 「我當然不肯,要賣你,我就乾脆嫁你算了!」說得太快也會溜嘴的,真是嗆極了。 他笑她的心思也會有走漏的一天,裝酷、裝冷,真是騙人。 見他笑,塗媚便欲擺脫他的環抱,只覺得話說多了只會洩露更多的心事,乾脆不說了。 而他也理所當然的當她的不說為默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