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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沐穎    


  「一樣是服侍人,又有何適應不適應?」他們不清楚她的下場,她可不。

  事情一開始她就很清楚,這一切是照著牧人裡的指示,他要她進到宮裡,她便進來了,雖然出乎意料地成了六爺身旁的人,然而她不會忘記的一點,那就是她應盡的本分。

  打從跟隨牧人裡而行,她就有為他賣命的打算,她必須靜靜等待他的安排,少惹是非。

  他到底在盤算些什麼?她仍是無解。

  不過這些人似乎存心找她麻煩,他們以為她有什麼天大的本領,竟然可以在進宮第六晚便能服侍六皇子,想必她有什麼管道或手段。

  他們全都猜錯了。

  她不會想要飛黃騰達,若這是他們的打算,那她只能說他們打錯如意算盤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畢竟能在六爺手邊辦事,地位就是不一樣。」他眼中載滿了憧憬,多想取而代之!

  「對我來說並沒有不同。」她眸光一閃。

  太貪婪了。

  如果這就是人的本性,那麼人性至今她還真是看透了,攀炎附貴,阿諛諂媚,這就是人們汲汲營營的一切?

  「阿離,你別裝傻了,我就不相信……」

  「我想,我該當差了,你不也是?」她睨著他,打定主意結束這場無意義的談話,「我記得咱們是不該懈怠的。」

  「你……」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惱怒,「算了,我先走了,你可別忘了我今兒個來找過你,別忘了我吳堅啊!」說著,人便往屋外走去。

  原來他叫吳堅。孟離霜小臉上掠過一絲疲累。

  「你還真是不懂得所謂的做人情唉!」

  她一回首便迎上不知已偷聽了多久的宸炘,她恭敬地欲向他行禮,「六爺。」

  「毋須多禮,顯得多生疏啊。」擺擺手,要她別在意那些無聊的禮數。

  孟離霜也只好照做,安分地站在一旁。

  宸炘睇了她一眼,真不明白她這樣規規矩矩是為了什麼?

  他可是堂堂六皇子,她沒必要這麼疏離吧?老是躲得他遠遠的,彷彿要他不注意她的存在。

  多少人得到這種機會不早巴過來了,豈會如此避嫌?難不成這正是她引人注目的手段嗎?

  唔!如果是,她倒表現得很成功,讓他毫無所覺,以為是她天性淡然。

  只希望他並沒有想錯,這項誘人的氣質要是施展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成果想見不凡。

  那雙丹鳳眼微瞇,瞧她瞧出了趣味,他勾起唇瓣,「上次要你辦的那件事,我考慮好了。」

  「六爺請說。」

  「我相信一點困難也沒有,至少對你而言……」

  真喜歡吊人胃口。她依然靜默。

  「持燈,今夜就由你來吧。」

  「六爺只是要奴才持燈?」

  她不笨。「是「只」要你持燈,但是,既然任務這麼簡單,對像當然可不能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說是不?」

  她沒有答話,倒是頸背的寒毛全隨他溫和的話語而直立。

  「我安排了御書齋今夜由你持燈,該到的時刻,你可別來遲了呀!」

  為王持燈?這下子他在想著什麼,她可是完全摸不著頭緒了。

  ……→……→

  御書齋

  炮火搖曳,檀香的余煙繚饒,緩慢地蒸騰而上,在空氣中散逸。

  孟離霜在燭台之後默默地望著正專注批閱奏摺的路繼堯。

  她將視線落到一旁處理過及待開的奏摺,這才知那內有如此繁忙的事務需要處理,然而,批閱奏摺過程中卻不見他皺過一次眉,專注而冷靜。

  她不知道自己在桌前待了多久,直到他一個伸展的動作,悄悄地,她的眸子睞上了那張側顏。

  她不覺憶及那晚,他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那時他臉上的孤冷所為何來?

  明知道她不該想瞭解太多,又為何她總是會教他身上那股陰鷙冷凝的氣息所吸引,想挖掘出埋藏在冷漠底下的過去?

  定是宮中生活太平靜,才會導致她胡思亂想。

  他在奏摺上揮毫寫下批示,然後擱下筆,他的大掌探向頸後,揉著疲疼之處,「一刻鐘後喚醒我。」

  接著他起身走進內室,在內室的椅榻上躺臥,霎時間,她深覺他渾身的霸氣似乎全然消逸,此刻,他不再像個王,倒像一個平凡人。

  緩緩收回視線,她看向尚未合上的奏摺,紙上飛揚的字勾住她的目光,她不由得欣賞起那剛毅中帶著飄逸的字跡。

  忘了自己看了多久,更忘了他方纔的吩咐,她一徑地沉浸於鑒賞中。

  父親尚未病逝之前也是個文人,只不過科舉的弊端使父親的寒窗苦讀全然無用,成了旁人口中「百無一用是書生」,最後抑鬱而終。

  多可笑,再多的才情文章,終究只不上白花花的銀票。

  這就是官場,這就是人生。

  父親在離世之前一再告誡她千萬別與官場中人打交道,將人生看得釋然,但她看得出來,他自己如何也放不開,釋不下,否則也不會走得那麼悲苦了。

  孟離霜完全不知道她這番沉思全落入路繼堯眼中,他已轉醒半刻鐘之久,一直凝睇著她的側顏,不明白這傢伙怎麼敢將他的話當耳邊風。

  六皇子要這樣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何用?

  發覺對方有動靜,他閉眸躺回榻上,接著聽見輕微的足音。

  「郡王,一刻鐘已過。」

  他睜開雙眸,慵懶的起身,「你可知,你讓我多睡了一刻鐘。」

  「奴才罪該萬死。」

  路繼堯見她咚一聲跪於地,頭顱低垂,姿態與一般奴才無異,但是,方纔她眼中一閃而逝的不馴被他捕捉到了。

  這奴才並非心中驚駭而跪地求饒,這麼做無非只是避免責難罷了。

  「我可有說要降罪於你?」

  「奴才自知該死。」

  「真該死,你現下就不會跪在我面前了,起來吧。」好個虛情假意的奴才,會是宸炘刻意派來的?

  「謝郡王開恩。」她緩緩站起。

  「我記得,那天我已將你發派至六皇子身邊。」雖然未曾多看一眼,但他確定那個瘦弱的身影是這奴才沒錯。

  「六爺只是要奴才前來執燈。」對於他會認出她來,她深感詫異,當日他連身軀都未曾轉往她的方向,又怎麼認得出她?

  「區區持燈的工作需要用到六皇子身旁的人?」他冷哼。

  「奴才並非六爺身邊的人,只不過奉命服侍於他。」而這一切皆是他安排的,是他讓她被人要了去。

  路繼堯聽出她話中的隱喻,勾起嘴角,「你這番辯白可是在向我傾訴你的忠誠,好讓我心無芥蒂地讓你留下?」

  聽出他的嘲諷,她再次跪下。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聽命行事。」

  他沉靜了許久,空氣似乎因而凝室,那雙凌厲而逼迫的注視在她的身軀上不住地來回。

  「你知道,我一向不容許身旁的人有貳心。」

  他低沉的聲音撼動著她,孟離霜一抬眸,對上那雙幽然的冷眸,渾身不禁一震,她連忙將頭低下。

  「我不會放任何危機於身旁,這點你要牢記。」他低低地將話說完。

  「奴才不敢或忘。」

  「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他走到桌案前,對自己方才吸引她的字跡淡瞟一眼,取過一旁的奏摺,開始批示。

  更深露重,室內雖有火爐,仍然寒氣逼人。

  「郡王,請保重身軀。」孟離霜為他取未披風。

  路繼堯抬首,對她的體貼不置可否,久久,他終於接過她手中的披風,罩在身上,繼續批閱奏摺。

  孟離霜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再多說一句話。

  太可怕了,方纔他那深深的逼視似乎宣告著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的一切偽裝在他的冷睇之下竟薄弱得可笑。

  他……不會察覺出她的身份吧?

  ……→……→

  「呵呵……我可愛的小傢伙終於平安歸來了,哎!快跟我說說,昨夜可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宸炘吊兒郎當地仰躺在主座上,嘴邊有抹顯而易見的惡劣微笑。

  孟離霜只覺得想揍他一拳。

  「昨夜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垂下眸子,平淡地說。

  「少害羞了,快說,六爺不會取笑你的。」宸炘仍吊兒郎當。

  「真的沒有……」她有些氣虛。

  「咱們都這麼熟了,你甭與我見外,快說,別再吊我胃口了!」他在瓷盤內挑了顆葡萄,張嘴嚥下。

  「六爺,昨夜奴才不過是持燈……」她受不了地絞扯著十根蔥指。

  「要不要來一顆?」

  「不了。持燈怎會有趣事發生。」

  「這黑色珍珠真是酸甜沁人,你確定不要?」

  「只是平常的差事……」

  「來來來,別浪費了。」

  孟離霜滿腦漿糊。他現在在跟她扯什麼?

  「六爺,奴才確定不要。」

  「嘖!真是不識貨。」他喃喃說著,又在瓷盤中挑了幾顆黑亮晶瑩的葡萄吃將起來,「真沒發生什麼,穆承德怎麼會上門來要人呢?」

  他的話使孟離霜如遭雷殛,渾身僵硬。

  宸炘忽而正經地盯視著她,「你真的什麼都沒做?」

  「奴才真的……」

  「夠了。」什麼都沒做就能有這樣的影響力,那麼,要是她真做了什麼呢?宸炘挑唇淡笑,他倒是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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