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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玄小佛    


  「嗨!」

  喬克塵盡量自然地微笑,盡量表現出一副巧遇狀,他很成功。

  「又碰到你了!」

  「修正你的用字。」沙蘭思毛絨絨的大拖鞋有一半露在鐵欄外:「應該說又注意到我了。我們幾乎天天碰到的,只是我沒注意你。」

  「我也沒注意你。」喬克塵強調地附上一句,一邊仔細地看沙蘭思的五官。

  「喂,自尊心用不著那麼強,我的話可沒有傷害的成分哦。」

  鼻子蠻高,眼睛也蠻大的。可是,說不上來,喬克塵沒辦法跟那個沙蘭思連在一塊兒。也許是那件象睡衣又不像睡衣的大布,也許是那雙象拖鞋又不像拖鞋的大熊掌,這樣一身不修飾的邋遢相,實在找不出電視上瀟灑,美麗的神韻。

  「你很善於煽動火藥氣氛。」

  「不會吧,你沒看我一臉慈祥。」

  「一臉慈祥?」喬克塵揉著額頭笑起來:「你多大年歲啦?」

  「再差二十六年就五十了。」

  「那是蠻老了。喂,當心點啊,可站穩哦,摔下來,一身老骨頭上石膏都不方便。」

  「謝了。我這個人,老當益壯,摔了也沒事。」

  「的確,你那身破布,大的像個降落傘,爬到頂樓往下跳,也安全得很。」

  「喂喂喂,」沙蘭思手往腰上一插,凶起來了,「我的睡衣惹你什麼了?你少欠揍!」

  大門推開了,進來了喬克漢。那個一本正經的老五居然仰個腦袋在跟陽台的女孩聊,這叫喬克漢十分吃驚。抬頭一看,陽台上的女孩邋邋遢遢,又凶巴巴,喬克漢沒興趣地隨便瞄一眼,就怪臉地朝喬克塵咧嘴笑,跑進客廳去了。

  等喬克漢一進去,喬克塵不以為然地笑著。

  「哦,那塊破布叫睡衣呀?好吧,就叫它睡衣好了。不過,年紀這麼一大把的女人,穿了個睡衣成天站在陽台上,有點欠雅觀啊。」

  這回,沙蘭思真的被惹火了。手緊緊的捉著欄杆,一股衝動湧上來,她真想跳下去,一把勒死那個自以為得意洋洋的喬克塵。

  「王八蛋!」

  結果什麼也沒做。既沒跳下去,也沒勒死那個喬克塵。咬牙切齒地罵了句王八蛋,沙蘭思衝進了屋裡。

  電話鈴很倒霉地在這各時候響了。沙蘭思報仇似的,拿起電話就大吼。

  「喂!」

  「蘭思啊,我是小范,明天早上八點錄影,你能不能準時……」

  話都沒給對方講完,沙蘭思象炸彈著火似的。

  「錄個鬼影,沒空!」

  樓下的喬家可熱鬧著。喬克漢不厭其煩地對陸續回來的人,添油加醋地描述老五搭訕樓上邋遢女孩的一幕。而喬克塵事不關己似的,又洗澡,又吃飯,好像上帝從來沒給他長過耳朵。

  「我都呆了,那簡直不是我們家見了女孩跟沒張眼睛一樣的老五。」

  喬克漢碗裡的飯一口都沒動,直瞅著老五笑。

  「老五,進步啦!」

  喬克塵照樣沒事般,挑了好大一個獅子頭。

  「不過,老五,我覺得你也太沒眼光了。」喬克漢遺憾地關懷著:「那個女孩一臉凶相,邋邋遢遢又不會打扮。憑你老五,咱們家最帥的性格小生,下回找個CLASS高點的搭訕搭訕。」

  喬克塵放下空碗,對喬克漢那個帶輕蔑的英文單字,既沒有不高興也沒有沙蘭思CLASS低的感覺。

  「告訴你,我不但沒長眼睛,現在連耳朵也沒了。抱歉,你們慢慢談,我有一張設計圖要趕。」

  關進了房間,喬克漢的聲音還不時傳進來。好像電視裡又出現了沙蘭思,喬克漢正在發表他的「眼光」。

  「多有氣質,沒有歌星比得上她,人家唱的曲子都是自己做的呢。」

  *  *  *

  連續三天沒有在陽台上看到沙蘭思,喬克塵奇怪地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朝陽台望的次數增加了。甚至,聽到汽車聲,會不由自主地跑到門口看看是不是那輛紅色的小跑車。

  陽台上的燈,三天來沒亮過。陽台上的搖椅靜靜的連風吹它都不動。那塊停紅色小跑車的位置始終空著。

  克玲和克漢盯著電視看沙蘭思抱吉它唱歌時,喬克塵加入行列了,看得比誰都認真。

  喬克塵仍然堅信她們是同名同姓。但愈是用心看,他愈是驚奇的發現兩個人不但同名同姓,而且長得真有幾分相像。

  然而,那份邋`遢凶相跟電視上的瀟灑美麗,在喬克塵的眼睛裡實在結合不起來。

  但,喬克塵必須對自己承認了:三天來,一天比一天渴望見到那個又凶又邋遢的沙蘭思。

  *  *  *

  懷著準備好的失望及也許會出現的奇跡,喬克塵推開大門。腦袋才剛往上一抬,他驚喜得呆住了。靜靜的搖椅裡像三天前一樣,靜靜地躺坐著沙蘭思,依舊是一雙熊掌,依舊是寬大的可以當降落傘的睡衣。只是這回,喬克塵沒有聽到清脆的「嗨」,她像沒有看到自己似的,四平八穩地躺坐著。

  「嗨!你好。」

  沒有反應,連眼角都沒有移動一下。以喬克塵一向對女孩視若無睹的習慣,早就放棄了。但他興趣濃著呢,嘴角還泛著開心的笑容:「有三天沒看到你了,很忙嗎?」

  眼角仍然沒動,但身動了,沙蘭思進去了。喬克塵那股失望,比當年考大學差一分以致被分到第二志願還有過之。

  愣愣地站在院子裡半天,喬克塵發洩地一腳將腳底一顆石子踢得老遠。

  突然,喬克塵過去撿起石子,沾滿灰塵的石子在手中翻動了一會兒,他好高興地跑進屋子。

  「幹嘛那麼慌慌張張的?」

  喬家媽媽邊問邊忙著,也沒太分心去注意這個一向穩重卻不太開朗的兒子。

  一會兒功夫,喬克塵又跑出去,手上仍拿著那顆石子。不同的是,石子外面包了張紙。

  喬克塵跑到屋外適當的位置,瞄準了二樓的陽台,不偏不倚,石子落在陽台的搖椅上,同時發出了碰擊的聲音。

  沙蘭思果然出來了,喬克塵樂得咧著牙笑。沙蘭思瞄了喬克塵一眼,撿起搖椅上的紙條,又進去了。

  ——能不能接受道歉?

  整張紙就寫了這麼幾個字,而那幾個字漂亮得沙蘭思從沒見過。左看右看,她不由在心底讚美起來。

  撕了張日曆紙,畫符似的塗了幾個字,照樣包在石子外。沙蘭思跑到陽台上,半個身子倒掛在外面,沒有目的,就用力這麼一扔。

  這憑空飛來的石子讓喬家上下都嚇了一跳,喬克漢還一個勁的大喊。

  「我的天!流星啊!一顆流星啊!」

  喬克塵動作之快,沒等大家看清是個什麼玩意兒,已經捉在手裡了。

  ——原諒你吧。像我種胸襟寬大的人,一向懶得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第三章

  喬克塵開心地忘了形。從當權的喬守謙到喬媽媽,到老三,老四,老六,老七,他就像沒看到那些疑惑滲著更動好奇的目光。跑進臥房,又跑出臥房,然後在眾人目光中,跑到屋外,又在眾人目光中瞄準地往上投。

  「老五呀,你在搞什麼啊?」

  喬媽媽頭一個問了。

  喬克塵雙手一攤,朝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一坐。

  「跟樓上的女孩聊天。」

  喬媽媽的嘴是O字形的。這可是老擔心會不會得憂鬱症的老五?

  「老五,你在流星裡寫了什麼?」喬克漢代表了所有人的疑問。

  「我告訴她上帝祝福心胸寬大的人。」

  喬媽媽首先皺眉叫了。

  「什麼意思呀?沒頭沒腦的。」

  「噯,媽,你別打岔嘛,這是人家的默契。」喬克漢緊追著問:「還寫什麼?」

  喬克塵沒回答,也沒任何一個人發問了。喬家上下都停止手邊的動作,每一雙目光都朝門外屏息地看著:一個竹籃順著一根繩子緩緩地從二樓的陽台滑下來,然後,竹籃停了,停在半空中,裡面有張紙條,壓了塊小石子。

  全家沒有一個人的動作比這時候的喬克塵更矯健。竹籃一停,就看他手一撐,整個身子跳過沙發背。

  喬家這輩子就沒這麼安靜過。沒有一個人講話,大概呼吸聲都沒了。看著喬克塵從竹籃中取出紙條,看著喬克塵拿著紙條進臥房,又看著喬克塵從臥房出來,平平整整地把一張新的紙條放在竹籃裡壓上石子。

  半空中的竹籃緩緩朝空離去,喬家每一個人像目送火星人似的,一直等到竹籃消失了最後一點蹤影,七嘴八舌的聲音才像火山爆發一樣轟向喬克塵。

  「請問二十七歲的人是不是可以保有一點私人的秘密?」

  這是喬克塵的回答,唯一的回答。

  這一晚,喬家上下就看著喬克塵每隔個幾分鐘去接緩緩滑下的竹籃。

  *  *  *

  這個竹籃遊戲,沙蘭思跟喬克塵都玩上癮了。

  一到太陽漸漸偏西,二樓的陽台一定坐著穿著大睡衣,套著大拖鞋的沙蘭思,一樓的喬克塵準時無比地仰著腦袋接竹籃。

  *  *  *

  為了一張新唱片的封套,花了沙蘭思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攝影師笨得叫沙蘭思幾次想摔掉手上白色的野蘭花。不怪沙蘭思生氣,下午一點開始,已經用掉三個鐘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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