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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袁圓    


  「那——」不用多問也料到她不是一個人住,就是家裡沒人,否則她不必頹喪地抵著門興歎。

  見到屋門旁擺了一盆九重葛,冀祺決定碰碰運氣。

  「哈!果不期然,盆栽下放了把備份鑰匙。」

  「你怎知會在……」她竟糊塗地忘了有這麼一回事那鑰匙還是她備份擺的哩。

  「偷偷告訴你……」冀祺壓低音量,勾勾食指,要她附耳過來。

  「嗯?」季銀芽不自覺也學他的輕聲延頸,略縮眉峰,面色凝重。

  冀祺的唇角迅速上劃,引出兩道笑意充沛的法令紋。「因為我家的也是放在相同的地方。」

  「別擔心,好在沒傷到筋骨,」上完藥,冰敷過,冀祺仰起璀璨的笑臉播報最新狀況。「你看,已經消很多了。」

  「喔。」季銀芽雖然半信半疑,但又紅又腫的腳踝的確沒剛剛那麼痛了。

  「傷成這德行不乖乖躺在家裡休息,幹麼還往外跑?」女人還真是嬌貴,才那麼輕輕一跌一撞,她就陣亡了,可當初要不是她那七老八十的阿婆走姿,令他好奇地回了頭,他倆應該會像陌生人般擦身錯過呢。

  「你……」她本來只是肌肉酸痛外帶一些小擦傷,眼前多了只宛如吹了氣的小象腿,還不是拜他之賜……唉,算了!

  老跟他這種死不承認錯的人爭這個,不啻是對牛彈琴、浪費唇舌,平白降低自己的格調,何必呢?

  用力地深呼吸,季銀芽穩住肝火,改口說:「我是去超商買……呃……唉……曖——」慢著,人家他是她的什麼人?她飢腸轆轆的事對他宣揚做啥?

  「買什麼?要不要我效勞?」冀祺倒是挺熱心。

  「不!不……用,也……不是那麼急啦。」季銀芽其實想得要命,嘴巴卻偏偏不配合。不過話既脫口,她更不好意思再反悔說:好呀,先生麻煩你,我想吃滿漢全席。

  有時她真恨她家教太好,為何那麼客套有禮?噢,她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哦——」看她燥紅著臉又不時撫著腹部,冀祺頓悟她何以支支吾吾,於是,他二度自告奮勇。「這種事怎會不急呢?我去幫你買沒關係啦。」

  「哦……」糗死人了!她「嗷嗷待哺」的表情那麼明顯嗎?

  「你用不著難為情,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嘛。」冀祺哥倆好地拍拍她的肩頭,隨即快步消失在門後。

  「等等……」季銀芽根本沒有機會拒絕。

  是,讓一個不認識的人替她買食物,他會不會在裡面下藥,然後把她……

  「嗄——太恐怖嘍!」她猛搓浮個不停的雞皮疙瘩,腦海儘是一些血腥暴力的社會版新聞,最後她覺得還是打個電話叫老二季博陽回來比較保險。

  不過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她又歎聲放下。

  博陽那小子最近嚴重缺乏睡眠,手邊除了大批的漫畫邀稿待解決,尚有幾個與電玩公司的合作案在旁等候著呢,她不該拿這種小事去煩他,

  但是……她遭人殺害的事算小嗎?

  許是嫌氣氛不夠刺激,尖銳的門鈴聲突然叮咚作響。

  「啊!」季銀芽驚呼地從原地彈了起來,繃僵的神經好半晌方恢復鎮定,她跳著單腳去開門。

  仍是那個冀祺。

  「我回來嘍。」他手中提了兩大袋,一進門就喊。

  「辛苦你了。」

  瞧他!說得好像他住在這裡。季銀芽暗自嘀咕,卻沒留意到她無心的答腔分明也是當他為自家人看。

  「不會啦,超商也沒多遠。」眉眼噙著他一貫的嘻笑,冀祺也接得很自然。

  兩人均未覺察這番對話有何不妥,可要是聽在第三者的耳裡,還道他倆是甜蜜的小夫妻呢。

  「你買什麼這麼一堆?」季銀芽嚥了嚥口水,矚咐自己要忍耐,等一下不論他講得如何天花亂墜,都不准受騙去吃他採購的食物,以防萬一。

  只是百憂百慮,她卻忽略了她隨便放人進門的舉止才叫危險,且她這算是屢犯哩。

  「喔,我忘了先問你習慣用哪個廠牌,所以就每一種挑一包,你趕快拿去用。」這麼熱的天氣哪像春季唷!

  冀祺將袋子塞給她,便逕行步往廚房的方位,尋找解渴的泉源。

  「廠牌?」是泡麵吧。

  想到待會兒熱水一加就有東西吃,過低的血糖便不禁興奮了起來,什麼萬一,什麼受騙,全被季銀芽拋諸身後。

  她喜沖沖地傾袋一倒——

  蕾妮亞,好自在,摩黛絲.蘇菲,甚至新竄紅的「茉莉」……等等市面上琳琅滿目的衛生棉,果然如他所言,真的是一家一包。

  「呃……」季銀芽當場愣住。

  原來先前他口口聲聲稱瞭解她的「正常生理現象」的那種事」,指的是她每個月皆會固定來一次的「那種」正常「生理」現象……

  「怎麼?沒有你要的嗎?」冀祺的中低音逐漸靠近。

  「嗄!不……」這專屬於私密的女性用品怎能讓男人看到……季銀芽手忙腳亂地將衛生棉裝回袋中。

  不知是太緊張、太羞慚,還是餓過度,她腦門竟然有些發燙髮暈。

  「要不我再去其他商店幫你找找看?」冀祺拎來兩罐綠茶。

  「我不是……我是……這……不要……謝謝。」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季銀芽乾脆閉上嘴,她相信她此刻的臉八成比關公還紅。

  天呀,經過這麼窮攪和,腎上腺素分泌過旺,她肚子更餓了。

  「真的不要嗎?」據他的調查,女人買衛生棉就和男人買香煙的習慣一樣,往往會選擇常用的廠牌。

  「對!你……我……」季銀芽恨不得快快結束這個羞人的話題。

  說真格地的,如果他是她的男友或老公,他這種肯幫女人買衛生棉,甚至細心到連標準型、夜用型和一般型都有的體貼行為,篤定會教她感動不已,但是……他和她又不熟,更遑論親密到那種地步,莫非他是……

  「你在吃我豆腐?」她如刺謂般地瞪他。

  「吃你豆腐?」冀祺只想盡速消暑止渴,並未很仔細聆訓。

  他拔掉其中一罐拉環,遞給她。

  「難道不是嗎?不然你為什麼……」空腹喝下去,她怕一會兒胃痛,於是搖搖手表示不要,他便順理成章地收歸己有,那大刺刺的模樣比她還像戶長。

  「『為什麼』什麼?」沁涼的溶液頑皮地滑過喉結,冀祺灑脫不羈的舉止酷肖飲料廠告裡的帥哥。

  看得季銀芽不小心便失了神。

  其實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僅夠得上「可以」。他的雙眼皮不是很明顯,濃濃的長眉也太粗太黑,但怪就怪在這些還可以的五官合起來,竟出奇地英俊惑人,特別是那時柔時壞的炯炯眼神,更令人招架不住。

  漂亮的骨骼勾勒出漂亮的輪廓,天生衣架子的修長比例,即使他一身簡便的  T恤牛仔褲,依舊予人一種魅力無法擋的悸動,而她,居然一直沒注意到他是這麼地挺拔出眾。

  最讓她參不透的是他倆才見過那麼幾下下,她竟覺得對他一點也不生疏,就像兩人認識很久一樣……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大肆造反的胃卻在此時抗議主人的心猿意馬。

  她的臉又紅了。

  「說到豆腐——我還真的餓了耶,你家有沒有什麼吃的呀?」冀祺立刻撫著肚皮吆喝,佯裝那陣不雅的音效是他製造的。

  「有是有,可是……」不管是不是巧合,他讓她免於尷尬。

  季銀芽心裡好生感激。

  或許他這人並不壞,也或許,他是真的很體貼喔!

  電鍋是空的,冰箱內沒有隔夜飯,生肉生菜倒是挺多的,所以冀祺就地取材,從冰箱取出一包未煮的雞蛋面和一些物料。

  「這是……那些……那個……的錢。』」季銀芽支著單腳站在廚房門口,第十九次朝他伸出手,細緻的雪膚桃腮染了一層羞澀的酡紅。

  雖然他沒開口要,但是她不願讓他以為她佔人便宜,因此她私下把那兩大袋衛生棉上的標價加一加,數目應該是不會錯的。

  「你挑食嗎?」冀祺看都沒看那些鈔票。

  「什麼?呃……不,不挑。」問這做啥?哎唷,他到底拿不拿呀?她手這樣舉著很酸耶。「這錢,……」

  「那就好。」他轉身尋訪他要的鍋碗瓢盆。

  「等等……那個……真的不必啦,怎能讓你……啥?鏟子?喔,鏟子在下面的櫥櫃……我說冀先生……」季銀芽歉然地瞅著高碩的身影在內翻箱倒篋。來者是客,她受的禮教沒有讓客人下廚這一條。

  「我叫冀『祺』,不叫冀『先生』。」冀祺開始點爐,  熱油,洗菜。

  口頭上,他仍意思意思地徵詢主人的同意。「這樣吧,我幫你弄吃的,你答應讓我飽餐一頓,那些錢也一筆勾銷,咱們兩不相欠如何?」

  這說什麼都是他比較吃虧呀,不過他堅決的眼神卻不容人拒絕。

  「可是……呃……成交。」季銀芽恭敬不如從命,況且她是求之不得,尤其爆過的蒜香已攻克了她整條呼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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