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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原子    


  從婚禮開始,林書鴻一直在留意他,這時不覺想到,要不是這位族長自婚禮開始後,一直咧嘴傻笑,只顧拚命往喜得合不攏的嘴裡灌奶酒,他倒真的十分英俊,與嬌小甜美的趙玖兒確是絕配。

  那位族長剛搖搖擺擺地走到他面前,忽然一個趔趄整個人向著林書鴻面前的食物砸了下來,林書鴻忙伸手撐住他,冷冷地說:

  「族長,小心。」

  少年族長雖然當眾出了醜,卻毫不在乎,抬起一對烏亮靈活的大眼睛看著他,笑了一笑,滿面的純真無邪和感激信任,看來十分可愛,只是有些口齒不清:

  「多……多謝……你……我終於……娶……娶了……親啦。」

  林書鴻一愣,心中暗自歎息,這個對手連和自己一戰的機會都沒有了。看他的身材雖不高大威武,但剛才扶他那一下,已察覺他肌肉發達勻稱,四肢靈活有力,即使在大醉時,亦能感覺到狼一般的輕巧敏捷。可以想見,若他神志清醒,定是個極難對付的對手。

  這時,幾個月族的男子也搖擺著走了過來,哄笑著,一邊用西域話嘲笑族長,一邊將他架走了。

  看著月族族長的背影,他忽然覺得極像達合木,隨即搖搖頭想到,這個部落這麼小,就算他們有血緣關係也不奇,就沒放在心上。

  他起身向一旁的幾個一直只顧閉目養神,偶而睜開眼看看面前的熱鬧景象又笑著閉上眼的月族長老告辭,推說已累,就帶著手下的人離開了。

  王申並沒有去參加婚禮,說要留下佈置一切,果然等林書鴻回營,一切都準備好了。

  為免駝隊倒戈幫月族,王申還派人暗中在駝隊的晚餐裡加了迷藥,林書鴻這才知道為何雖然月族人邀請駝隊的西域人參加婚禮,卻無一人前去。

  又等了一兩個時辰,天邊漸現曙光,估計月族人已沉沉入睡,林書鴻帶著人馬悄悄向月族進發。

  然而。當他再次進入不久前舉行婚禮的廣場,不禁大吃一驚。

  廣場上空無一人,舉行婚禮所用的各種器具並未收起。淡白的天空下,整個月族住地內,鴉雀無聲,所有的房屋都門戶大開,似乎在嘲笑來遲一步的漢人。

  王申不敢責怪林書鴻,只是大罵手下親兵,讓他們即刻四下去搜尋房屋,看是否能找出個把月族人。

  這時,只聽林書鴻忽然仰天大笑。

  王申和所有的士兵都愕然相視,眾人從未見過這個向來如冰山一般的人如此狂笑,一時之間,都驚得目瞪口呆,以為他是怒極才這等失態。

  林書鴻此時想起月族族長的背影極像達合木一事,說起來,在到達月族後他似乎就沒看見過達合木,本是自己不想他留在身邊,以免讓他察覺自己要對月族不利而去報信,但幾天前,自己偶爾想問達合木一件小事時,駝隊的領隊帕爾買提告訴他,達合木正忙於照顧幾匹過沙漠時累倒的駱駝,無法分身,當時也沒在意,現在聯繫著想來,大概達合木就是月族族長,他定是戴了假鬍子一路跟隨,暗中察看,然後在軍隊來月族前就提前離開去做對付自己的準備了。

  「他們定是以青壯年假裝醉酒拖延時間,讓老弱婦孺先行逃走,騙過我後,等我一離開就馬上也逃了。你們現在分頭去綠洲外圍尋找他們的足跡,沙漠中不同別處,定會有跡可尋。誰先找到他們的足跡,我讓他連升兩級。」

  他將幾個小隊分別派去月族住地外圍的幾個方向,另又讓一部分士兵在房舍間搜尋,看是否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只是,他有些不解,為何月族不趁他沒到之前逃走,還有玖兒,並非月族的人,卻似乎也被帶走了。

  若月族人以為憑這個「公主」可以要挾自己,那就大錯特錯了。

  搜查房屋的士兵很快就完成了任務,因為根本空無一人,除了食物,什麼也沒動過,只有位於廣場附近,用來放置婚宴上用的食物的幾間房屋還存有少量食物,其餘房中,所有的食物都被取走。看來,月族的人早已計劃好一切。

  派去尋找足跡的士兵尚未回來,就見留守營地的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來報說,駝隊的人,不知如何竟解了迷藥的藥力,突然發難,將留下看守他們的少數士兵和侍女全數制服後,帶著營地裡所有的駱駝、馬匹、食物和用具逃向了沙漠中來時的路。他也是等駝隊離去後,好不容易才掙脫綁繩趕來報信的。

  王申跳了起來:「將軍,馬上派人去追!」

  林書鴻凝神想了一會兒,面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定是月族人將他們救醒,指使他們逃走,想引我們去追駝隊,以解自身之危。他們是西域人,對沙漠瞭如指掌,又逃走在先,即使我們去追,也難以追上,反而中了月族人的計。」

  王申一怔,覺得有理,又問:「可是,沒有糧草,我們怎麼辦?」

  「誰說沒有糧草?」林書鴻指指廣場上婚宴後剩下的食物:「這些,再加上那幾間原封未動的房子裡的,只要大家節省些,足以讓我們吃上三天。至於水,就更充足了。」

  「可……這些是……吃剩的……」一個士兵有些猶豫地說。

  「不想吃這些,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盡快找月族人!找到他們,就能找到他們藏起來的食物!」

  「好!」士兵們哄叫起來,士氣也頓時高漲。

  林書鴻看著部下,心中一時鬥志昂揚,有了這些跟隨他多年的士兵,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去住地外圍尋找足跡的士兵不久就紛紛回來了,只找到了兩處足跡,一處是在北方他們來時的路上,另一處是西南方。

  「月族人定是向著西南方去了!我們馬上去追!」

  王申一邊說一邊帶馬要向西南方去,一派的意氣風發,似乎已看到月族人的末日。

  「且慢!」林書鴻阻止他,轉身問發現西南方足跡的士兵:「足跡是什麼樣的?」

  「大多是馬蹄,少數是駝印。」

  「有沒有人的足跡或車印?」

  士兵有些猶豫,想了一下,隨即確定地答道:「沒有!」

  林書鴻沉思著說:「據我所見,月族有不少老人幼童。若這樣狂奔,豈不是自找死路?以達合木在營中時的表現和為人,我不信他身為月族的族長會不顧族人的死活。多半西南方的足跡是想引開我們。」

  「向北方的足跡中有不少人的腳印!」

  找到北面足跡的幾個士兵忙報道。

  王申不太確定地問:

  「那……難道是去了北方?」

  「我們離開營地不久,就到了這裡。若月族人等我們離營後才走,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逃離,若是繞過我們,就必會在周圍留下另外的足跡,但現在卻沒有。若真要與我們比腳力,月族人在我們到達前就該逃了。也許他們根本沒有離開。這裡可能有地下通道。」

  「地下?這麼軟的沙地怎麼挖地道!」有士兵叫了起來。

  林書鴻沒有理會,只是令士兵在村內到處尋找是否有暗道。自林書鴻說月族人可能有地下通道後,王申一言不發,一直在沉思。林書鴻留意到王申的異樣,轉而問他:

  「王侍郎,只有你曾在議親時來過月族一次,不知那時你是否察覺什麼?」

  王中搖搖頭,面上猶豫不決的神色卻更濃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一時無法確定。

  「王侍郎?」林書鴻又問了一句,知道王申必是有什麼沒說出來。

  王申此人很有些怪異,放著長安的閒職不做,千辛萬苦地跑來西域為一心想成仙得道或至少能長生不老的皇上找月神水晶。雖說人人認為他想藉機向上爬,但一路同行,雖然他的脾氣怪些常惹人厭惡,但林書鴻並不覺得他真是一心求仕的人,只覺得他對月族的被毀深感興趣。

  「將軍,你久經沙場,見慣人死前的情形,你認為倘若一個人在慘死前說『隨他呀』會有什麼含意嗎?」

  林書鴻一愣,隨即想到王申不是會在這種時刻還說廢話的人,想了一下,說:

  「不知道。不過,既是慘死,他定希望別人為他報仇,所以多半不會說廢話,而是與他的死有關的重要線索。」

  「這句話也許與月族的密道有關。」

  王申憤憤地說道,面上一時變得猙獰,林書鴻漸漸猜到,王申必是與月族另有一番孽緣。

  林書鴻一邊四處察看,一邊隨口喃喃地說著「隨他呀」,慢慢地,目光移到廣場正中那塊婚禮前幻影般的少女曾在其上跳祭祀舞的白色大石上。

  天早已大亮,太陽也出來了,清楚地映出那彎小小的泉水,水色深碧,看來頗深。他不覺喊了出來:

  「是『水道下』!」

  王申全身一震,馬上衝到了泉水邊,林書鴻帶著士兵也到了水邊時,他正呆呆地望著泉水。沒有轉身,他聲音瘖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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