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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漁陽 說著腳下一個提點,飛身一躍,轉瞬間便消失在兩人眼前。 「菖蒲,小心點!」來不及把叮囑說出口的紫荊只有對著空無一人的森林大喊。 喊完後她回過頭來,有點傷腦筋地問:「寧姐,你是不是又叫阿恪背醫書了?」 「你怎麼知道?」被紫荊一語道中,第五寧白皙的臉蛋浮現一層做賊心虛的微紅。 紫荊翻了翻白眼,「我怎會不知道?那小子除了怕你要他背書外,還會怕什麼東西?」 阿格可是鞍谷裡的小土霸王,上至飛禽走獸,下至花草樹木,無一不曾遭他蹂躪過,躲他怕他都唯恐不及了,哪有本事嚇得他逃之夭夭? 「不是說好不逼他背了嗎?」紫荊兩手擦在腰際,絮絮叨念起來:「學醫又不是一定要背熟那些枝枝節節的本草、備要,我和菖蒲不是也都沒背過?阿恪才幾歲,他連字都還識不全,你就要他背一本又一本的醫書?」 「可是——」第五寧試著想反駁紫荊這些似是而非的論調,但一開口又被紫荊給堵住了嘴。 「沒有可是,我們不是已經約法三章了嗎?哪,你身為家長,卻帶頭知法犯法,該當何罪?」吃定了她柔順的性子,紫荊是毫不客氣地質問著。 由於事關她們能否繼續逃避背書的噩運,因此紫荊可是卯足了勁來替乾兒子爭取豁免的權利。 不像阿恪有繼承家業的壓力而被迫學醫,紫荊和菖蒲習醫完全出自於興趣,因此只要一遇到她們不喜歡的功課,便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再說。而背醫書,即是教她們最感深惡痛絕的事。所幸現在有了乾兒子當擋箭牌,她們當然二話不說地拿他出來做借口,只求背書的苦差事永遠落不到她們身上來。 「背醫書對阿恪有幫助的。」 「有幫助是沒錯,但不一定要現在背啊!」 「可是……」第五寧頓了一會兒,才接著緩緩說道:「阿格他爹學醫時,也是從背書開始的啊!」 她一句話堵得紫荊無話可說。 阿傷的爹是菖蒲的救命恩人,即使她再怎麼討厭他,也不能幫阿恪躲掉背醫書的必備功課,害得他的兒子學藝不精。 「是嗎?」紫荊嘴角不太自然地抽動。 「背醫書不難的。」瞧出了紫荊視背書如夢魘的心態,她淺淺地笑了開來。「當初阿格他爹也是說什麼都不肯背,可後來還不是越背越有心得?」 「他也不喜歡背書啊?」紫荊有點意外。 「嗯。」第五寧笑著點點頭,「他先學武後學醫,十三歲才真正開始跟著我習醫,加上他性子又好動,自然是不肯好好靜下來背枯燥的書本。」 「那他後來又怎會乖乖背的?」紫荊忍不住問道。 一抹可疑的紅雲隨著紫荊的疑問倏地染上了第五寧雙頰,「這……那……嗯……」 在她以一連串無意義的虛字答覆後,自知提了個笨問題的紫荊撇了撇嘴,「算了,算我沒問。」 「不是說好不准隨便出谷的嗎?」責備的語句由第五寧那柔柔的嗓音裡吐出,聽來半點罵人的效果也沒有。 被菖蒲逮回來的阿恪頭戴小獸皮帽,身上的杉子沾滿泥土草屑,看似因慚愧而低垂了小臉,乖順的任由娘親責罵。然而事實上,他之所以把頭垂得那麼低,完全是為了不讓娘看到他正毫無悔意地扮著鬼臉。 說來真是倒楣,他才剛踏出谷,都還沒能沾上谷外村子的邊邊,就被隨後趕到的菖蒲給抓了回來。 「阿恪,你有注意聽我的話嗎?」發現兒子的心不在焉,第五寧蹙起了眉心。 聽到娘親的質疑,阿格立即朗聲應道:「當然有。」 「是嗎?」她才不相信呢! 兒於是她生的,她又怎會不知道他的底細。 說來也奇怪,這孩子古靈精怪得既不像他爹,更別說是像她了。 打從他一出生,她就知道這小傢伙絕不是個好伺候的乖寶寶。只要她們服侍得一不如他意,他就開始鬧,鬧得她們這一個娘親。兩個乾娘傷透腦筋,好幾夜不得安睡,直到一切順他意了,他才肯放過她們。等他稍大一點,開始學爬,能夠移動後,屋子裡的東西可遭殃了。等再大一點,讓他學會走路後,整個鞍谷便被他搞得至今不得安寧。 上個月她照例出谷為村民們義診時,一時心軟應了兒子的要求,順道帶他一起出谷看看,怎知竟就此讓他將惡勢力拓展到谷外,莫名其妙成了村中孩子們的頭頭,專門負責領著那群小嘍囉四處搗蛋,教她是頭痛得要命,只有明令規定他不准再隨便出谷,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可這小傢伙偏偏不聽話,老是想盡辦法要出去玩,這次甚至借口逃避背書而溜出谷,所幸被菖蒲及時逮住。 突然間她靈光一閃,憶起了杭州的表姐殷緹。 阿恪的性子是不像他爹或她,不過仔細想想,反倒覺得他有幾分緹姐姐的味道,兩個人一樣任性妄為。一樣機靈狡黠,怎麼看緹姐姐都比她更像阿恪的親娘。 莫非這是因為當初懷阿恪時,緹姐姐整天纏在她身邊,而無意中耳濡目染的關係? 「娘?」阿恪皺著小臉喊,為她的出神感到不滿。 每次都這樣!他嘟起了小嘴。 「嘎?」第五寧被兒子這麼一叫,總算回過神來。「怎麼啦?」她還以為兒子有事叫她。 「娘,你不要每次罵人罵到一半,自己就跑去神遊了好不好?你罵的人是我那!注意看著我!」阿恪抱怨道。 被兒子訓得不好意思,第五寧紅著臉道歉,「是娘不好,你別生氣。」 「知道不對就要改啊!」 第五寧忙保證,「我會改的,對了,我剛剛罵到哪裡?」 「剛剛你問我有沒有注意聽你說話。」阿恪提醒道。 她點了點頭,「那你有沒有呢?」 「當然有!」他說起謊來可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有就好。那我們再繼續……」 站在一邊旁觀的紫荊和菖蒲哭笑不得的聽著他們母子間的對話。 「寧姐這個當娘的,連兒子都爬到她頭上了,還傻呼呼的渾然不覺。」紫荊邊搖頭邊歎氣,似乎很受不了第五寧的單純傻氣。 菖蒲仍是一語不發,但皺起的眉頭卻也明白顯示出她的不贊同。 「唉!」紫荊也不理會她是否有答腔,自顧自地念道:「不過話說回來,阿恪聰明點也是好,以後他總是要出谷去娶妻的嘛!男人不滑溜一點,怎娶得到妻子呢?」 她這話總算引起了菖蒲的注意。 「你有打算出谷嗎?」 「嗯?」紫荊不解的看她一眼。「你怎麼突然問這個?我出谷幹嘛?」 她這一反問讓菖蒲顯得有些困窘,不過還是問出了她所掛心的事。「你不想嫁人嗎?」 紫荊有趣地睨著菖蒲欲言又止的表情,故意捉弄道:「嫁人嗎?你不提我倒忘了,」 「你真的要嫁人?」菖蒲一驚。 瞧她緊張的!對菖蒲的反應頗為滿意的紫荊甜甜一笑,「你說呢?」 好不容易終於哄得兒子睡著了,第五寧這才鬆了口氣。 她小心地將兒子身上蓋的薄被拉好,即使是盛夏,入夜後的鞍谷仍是透著微微寒意,一個不留心,是很容易染病的。 透過昏黃的燭光,她細細凝視著兒子沉睡的可愛模樣,柔荑緩緩撫上兒子拿下小獸皮帽後,披散在枕上的一頭醒目白髮。 是真的做錯了嗎?她忍不住自問。 兒子天生的白髮是否就是她做錯事的懲罰?如果真的是…… 她實在無法想像倘若答案是肯定時,她日後該怎麼向兒子解釋為何他不能有子嗣的殘酷事實?屆時,他會恨她嗎?會恨他爹嗎?會恨她執意生下了他嗎? 當初為了能擁有一個神似於他的骨血,她罔顧眾人反對硬將阿恪留了下來。原本以為從此,她可以帶著兒子找個偏僻的地方相依為命、安安穩穩的過活,可是老天顯然不肯如她所願。兒子一落地,那一頭雪白的發嚇壞了接生的穩婆,也擊碎了她所堅信的一切。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有帶著兒子躲回鞍谷,期望與世隔絕的生活能減少兒子可能面對的傷害。 這八年來所幸有紫荊和菖蒲在她身邊幫忙,不然他們母子想靠一己之力在長白山裡存活下來實在困難。 她是個徒有一身高明醫術,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再加上身邊帶著未足歲兒子,在這深山野嶺裡,能不被野獸啃食掉就已是萬幸,逞論是定居營生了。以前有他在,食衣住行全由他一手打理,在他的寵溺下,她總以為在鞍谷裡的生活就該是那麼簡單、舒適,直到她親自動手操勞,她才深刻體會到他對她的用心。 他,現在可好?視線凝聚在兒子稚氣的臉龐上,透過肖似他的小臉蛋,彷彿讓她再次看到了十一歲時的他,也讓她想起了自己剛進鞍谷的那段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