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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於湘    


  當雨織退回主幹,鬆口氣停下來拭淚時,剛被淚水潤澤的澄清明眸卻瞧見一支銀箭朝自己的胸前射來。

  好痛!心口像火在燒般的痛。

  沒有查看傷勢,她只是痛楚地瞅著那身著黑袍、手拿銀弓的射箭人。玄野!

  銅鈴由顫抖的小手滑落,她單薄、輕盈的身子也飛墜而下。

  「為什麼?」

  雨織淚眼婆娑、冷汗涔涔地驚做兒起,一時間不之身處何處、發生何事。胸口的絞痛提醒她方纔的夢境。

  她苦澀地笑了笑,抬起虛軟的手臂,看著安然戴在腕上的銅鈴。

  玄野不會那樣傷害她的。雨織心裡相信著,望向近午的光亮綺窗時,瞳眸卻有著黯然陰影。

  第八章

  雨織在房裡躺了一整個下午,仍有種惶惶不可終日的不安,就連晚膳都推托掉了。原不想出房門的。但一想到凝秀的請托還沒辦妥,終就還是出了門,往慕天樓去。時辰還早,叔父應還未就寢才是。

  「叔父,你歇息了嗎?我有事想和你商量。」雨織在慕天樓外叫門。

  未久,小錦來應門,雨織招呼一聲進了門,卻只見嬸嬸正準備就寢。

  「雨織,過來坐坐。」嬸嬸拍著床沿問道:「找你叔父幹嘛呢?他還在後花園觀天象呢!」

  雨織讓嬸嬸拉著坐下,她喜歡嬸嬸手心傳來的暖意,有著被疼愛的感覺。

  「叔父也真是的,老是丟下嬸嬸一人,自己跑去研究天象。」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片天啊,可比他的命還重要哩!三天兩頭就聽見他叨念著:天理、人命盡在其中。結果瞧了十幾年的天,還不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反倒連這麼一點小官都快不保了。」

  雨織含笑聽著嬸嬸叨叨絮絮數落著叔父。這些話乍聽之下像是抱怨,但她知道嬸嬸其實很替叔父憂心的。

  邢夫人說了半天,才猛地發現自己話太多,歉然地笑道:「你看我,真是愈老愈糊塗了,淨是跟你說些沒用的話。你總不會特地來聽我嚼舌根、編派你叔父不是的吧?有啥事找你叔父呢?」

  「是凝秀和喬晏的事啦,我想請叔父去遊說葉伯父。」

  嬸嬸一聽,立刻大搖其頭。「葉老頭勢利得緊,這事可沒那麼容易說成。」

  「所以囉,才要叔父出馬相助,負責遊說葉伯父。」

  「說得也是呀!那你就快去吧,打鐵要趁熱。喬晏這孩子早該討房媳婦了,若能早日喝到他和凝秀的喜酒,可也是美事一樁。」邢夫人眉開眼笑地說著。

  突然,嬸嬸像想到什麼似的,正色的板起臉孔,認真的盯著雨織。

  「你淨顧著別人,那你自個兒呢?你可還長凝秀一歲,別淨是挑三撿四的,否則啊——」

  嬸嬸這一起頭,肯定又要沒完沒了,雨織趕緊起身推托道:「我先找叔父了,晚了話可要耽擱叔父歇息的時辰了。」

  不等嬸嬸答話,她就一溜煙的逃掉,直往後園奔去。

  後園小亭是天色晴朗無雲時,叔父一得空便會去的地方。慕天樓後面是叔父的書齋,連著書齋的水廊盡頭就是小亭。遠遠的,雨織就瞧見亭子裡果然有人影。她出聲招呼道:「叔父,我來打擾了。」待她走近,才發現亭裡還有旁人。「啊!原來玄野也在。」

  「咦,雨織今日這麼好的興致,也來陪叔父觀天。」邢臻調侃著。

  「才不是呢!我是有事來拜託你的。」她撒嬌地摟著叔父的胳臂,卻沒瞧上玄野一眼。未料到他會在此,猛一瞧見他時,心跳便莫名地加快。

  「既然你們有事談,那我先告退。」玄野說著,跨步要往亭外去。

  邢臻橫手擋住,「你在羲和園住這麼久了,我們都當你是一家人,怎地你自己倒是如此見外?留下!雨織說的事,不會有什麼是你不能聽的,對不對啊?雨織。」

  「玄野留下也無妨,反正我要說的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人家都這麼說了,玄野當然不會執意要走,於是就靜退一旁。其實,雨織來得正好,他正擔心她為何沒用晚膳,怕是早上的摔傷沒好,還躊躇著該不該去瞧瞧她,但這會兒看來,她的傷該是完全好了才是。

  「你說吧!什麼事要我幫忙的?」邢臻拍拍摟著他不放的小手。今日他一回府便聽說少王爺來府裡下聘,氣得七竅生煙。他這嬌滴滴的侄女才不會嫁給那種仗勢欺人、囂張跋扈的人。

  「是凝秀和喬晏的事啦,想請叔父去遊說葉伯父,讓他答應他們的親事。」

  「喬晏和凝秀?!」邢臻覺得詫異。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沒錯,不過他倒沒想到親事上頭去。「原來喬晏喜歡凝秀啊。」

  「是啊!他們兩情相悅,一個是非君不嫁、一個是非卿莫娶,所以叔父無論如何都得幫幫他們。」

  邢臻撫髯沉思,半晌才開口:「喬晏那孩子窮是窮了點,但人老實、品行又好,怕就怕葉老闆不是識貨人,喬晏在他眼底可能一文不值喔!不過我盡力而為便事,若是一時不成,你可得要凝秀捺著性子多磨些時日,讓喬晏多到葉家走動走動,日久見人心嘛,久了他們自然會知道喬晏的好處,那親事也水到渠成了。」

  「照叔父這麼說,凝秀豈不是要等成個老姑娘了,那怎麼成!」雨織急嚷著。

  靜默一旁的玄野忍不住朗聲一笑。

  雨織忿忿不平的嗔道:「這有什麼可笑的?女孩子的青春可是極其寶貴的。」

  「雨織說得對,這是你的不是了。」邢臻在一旁附和。

  玄野收笑斂色,歉然地回道:「抱歉,我不是嘲笑雨織為他人的親事如此熱心,而是覺得喬晏可也是堂堂男子,為何連終身大事還得雨織為他想方設法、四處打點,未免……顯得懦弱無用。」

  他在吃味。他就是見不慣雨織為那呆頭呆腦的書生忙東忙西。

  「才不是呢!喬晏不是沒用的人。」她真不明白為何玄野對喬晏如此有成見。「他打小就沒了爹娘,和我一樣。我幸虧還有叔父和嬸嬸收養,他卻得一個人挨餓受凍,飽嘗艱辛的活著。我拿他當親哥哥看待,若有能力幫得上忙,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好了,好了,別說得這麼認真。玄野才來多少時日,哪知這層關係。」邢臻拍拍雨織的肩勸慰著。

  雖然他和夫人多年來形同雨織的父母,但雨織心裡其實老當自己是寄養孤兒,因此對身世相同的喬晏便有份同病相憐的憐惜。他深知如此,所以儘管喬晏年輕得不適合當兩個姑娘的夫子,他還是付了頗高的薪俸請他來上課。

  「我真的很抱歉。」玄野愧疚地說道。他的嫉妒揭出了雨織的隱痛。

  「算了。」雨織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無故認真起來。

  「好!」邢臻擊掌,朗聲說道,「就衝著雨織這份心意,我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非得將這門親事說成不可。」

  雨織聞語,噗嗤一笑,將亭裡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

  「哪那麼嚴重,若真讓叔父為喬晏的親事連命都豁出去,那可不成。叔父只要到葉伯父那裡探探口風,多說說喬晏的好話就可以了啦!」

  「是,是,一切都聽你的。」

  「那明兒個你就去找葉伯父談,好不好?」

  「明天?!」邢臻叫道,「這麼急啊!」

  「是啊,打鐵趁熱嘛,而且葉伯父那裡還不知得花多少工夫才能說得動,早點動手種是好的。」雨織膩著邢臻,軟聲細語地央求著。

  「好吧!那我明天就去會會葉老頭。」邢臻點點頭,俯首正色地瞧著雨織,「別顧著別人,你自己呢?到現在也沒挑出個上眼的。你就是親事沒訂下,那個少王爺才敢那麼囂張,連招呼都省了,就直接跑到家裡來下聘。若今天你已經訂了親,他哪敢那樣。我聲明在先喔,盼了那麼多年,可不希望盼到那種侄女婿,知道嗎?」

  雨織本來斜靠的身子,一聽到叔父提起婚事,就僵僵的站直,垂首不語。這種時候最好閉上嘴,啥也別說。從她推掉第三位上門來議親的媒人後,叔父一想起總會嘮叨她一頓,今夜怕是逃不掉了。

  她覷了玄野一眼,怨他只會呆站一旁,也不懂得開口替她解圍,笨死了!

  玄野才不笨,只是想知道更多她不肯成親的原因,自然不會打斷邢臻的話。

  「我的條件並不苛啊,既不用家財萬貫,也不用名聲顯赫,只要自身有本事、品行端正的,我都能接納,為何你偏沒中意的呢?咱們不說遠的,就拿身邊的人來說好了,巷玄野這樣的孩子,我就挺滿意的。」

  叔父再怎麼說都是那套老詞,雨織全沒將他的話聽進去,只任嗡嗡不斷的話在耳邊打轉,直到叔父將玄野往她身邊一推才陡地驚醒。

  叔父將她和玄野扯在一起,羞得她無地自容,紅著桃腮嗔道:「叔父,你別胡說成不成?幹嘛突然說道玄野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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