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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應小薇    


  「我應該嗎?」她嘲諷地說,然後又好奇地問:「你們真的去了警察局?」

  他嘴角冷酷地說:「我考慮過。」

  「但瑪莉告訴你不要這麼做,對不對?」她溫柔地替他做下結論。

  「瑪莉是個容易原諒別人的人。如果你不厭其煩地去認識她,就會瞭解到這一點。」

  「你曾不厭其煩地來瞭解我嗎?」她惱怒地反問他,內心難過得發抖,將眼光望過菜圃,狠狠地說:「你只看到你那顆懷疑的心所想看到的。」

  「但事實證明我懷疑你是正確的。」這句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你也有一段時間對我感覺不同。」芬娜勇敢地反駁。

  「我是個傻瓜,才讓自己被你老練、虛假的天真外貌所吸引。」他惡毒地對她說:「你愚弄了我父親,最後也愚弄了我,但過不了多久,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對嗎?」

  一股想解釋的衝動浮上心頭,雖然她無法暴露這個非常重要的真相,但至少可以使他相信,她與他父親純潔無瑕的友情。

  「卡達,能獲得你父親的友誼對我來說已經夠了。我自幼就沒有父親,不管你信不信,我愛他,就如愛我父親一樣。我從未想過他會在遺囑中留給我任何東西,如果知道,我一定會拒絕的。」她的聲音不知不覺流露出誠懇的語調,全然的真誠表現在她棕色的眼睛裡。但卡達除了自己的偏見外,對此完全漠視。

  「我是在一次總外中與你父親相遇的,」她繼續凝望那打在珊瑚礁上澎湃的海浪。「他需要幫忙,我則幫助他。當我們坐在草地等藥丸發生效力時,我們談了很多。你父親是在那時候知道我的孤獨,也知道我渴望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她的眼裡充滿了回憶,然後她輕輕轉身面對正安靜看著她的男人。「我不要他的錢,卡達,你父親已經給了我所需要的感覺。」

  這段話慢慢地流落在短暫的沉默中,沒想到卡達仍嘲笑地說:「這是一篇很好的演講,你花了多少時間準備的呢?」

  「我可憐你!卡達!」她混雜著憎恨與憤怒,狠狠地說:「你不會瞭解的,甚至別人在你眼前用粗大的字體打在螢光幕上告訴你,你也不會瞭解的。像你這樣的人,一方面渴望別人的友誼,另一方面又害怕別人的陷害,那是多麼痛苦啊!」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使我變成這樣。」他兇惡地反擊,芬娜的忍耐已到了極限,舉起手想甩他一巴掌。正欲打過去,手腕卻在半空中就被截住。她的手臂被殘忍地轉到背後,她痛苦得叫了出來,而卡達無情的嘴唇用力封住了她的嘴。她幾乎要窒息了,這個吻象徵著懲罰,在他強硬的手臂下,她根本無法反抗。

  他終於放開她了,芬娜麻木地用舌尖舔了舔受傷的下嘴唇,沒想到這個無意識的動作,激起了卡達的悸動。她抬起頭發覺他的眼神已被慾望取代,使她的脈搏也不禁加快,卡達低咒了一聲,把她推到一邊,猛力發動車子。

  帶著迷惑與受傷的心靈,她縮在座位一角,沉默地看著窗外的公路。當他將車子停在她住的大樓門前時,芬娜轉身並伸出手,做了個握手抱歉的手勢。

  「卡達——」

  「我不知道你對那麼輕巧的吻也要收錢。」他的語意全是嘲諷。

  芬娜驚訝地愣在那裡,還來不及完全意會到他的惡意,一卷紙幣已放進她的手裡。

  她不可思議地呆看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她面無血色地按捺住快要衝出的淚水,憤憤地丟下錢,好像那是塊正在燃燒的燙煤一般,痛苦地奪門而出。

  當她進入公寓,將鑰匙丟在門口玄關處的小桌上時。她全身已不自主地發抖著,她想將這些傷心的事丟置腦後,卻徒勞無功。每次一想到她無法反抗卡達,就覺得自己低賤骯髒,她是個傻瓜,竟讓自己受他的侮辱!

  門鈴刺耳地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她害怕地胡亂猜疑:「是卡達跟上來了嗎?」她生根似地站在原地,但門鈴又急又響,她決定努力控制自己去應門。

  「我正想你是不是出去了?」當她快速將門打開,看到原來是蘇卡洛時,她像得到解脫般地幾乎哭出來。她望著蘇卡洛溫和的眼睛說:「蘇卡洛,噢,蘇卡洛,看到你實在太好了。」她大叫,並抓緊他的手臂,自然地拖著他進來,「只有你才是思想穩健、通曉事理的人。」

  蘇卡洛用手推了推額前難以梳整的黑髮,懷疑地看著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起這份恭維。」

  「相信我,這不是故意恭維你的話。」她斬釘截鐵地確定:「我從未想過有人會像卡達那樣喜歡歪曲事實,也從未想過有人會像卡達一樣用那麼低級的話諷刺我、責備我,我……」她哽啞地說著。將臉埋入發抖的手中,強迫自己抑制快要流出的眼淚:「我希望我馬上就能死去!」她捂著臉說。

  蘇卡洛有力的手臂摟著她發抖的身軀,「慢慢來。芬娜,告講我怎麼回事。」

  「今早我出去散步,不期而遇地碰到卡達。」她從蘇卡洛寬大舒適的肩膀上抬起頭,擦去眼淚說:「蘇卡洛……我該怎麼辦?」

  他沉默了一會兒,溫和地拂去她垂在前額的黑色卷髮,然後輕輕吻著她發抖的嘴唇。帶她坐上沙發,非常誠懇地拉著她的手放在胸前說:「嫁給我,讓我保護你、照顧你,你就永遠不必害怕了。」

  「噢。」她不穩定地歎了口氣說:「那是沒有用的。」

  「你怎麼如此肯定?」

  她慢慢地搖搖頭,咬著嘴唇說:「你是好人,一個非常可愛的朋友,但結婚……婚姻需要比這個更多的條件。」

  「芬娜——」

  「不,請你不要說了。」她打斷他的話,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她傾身向前,輕輕地吻在他粗糙的面頰上,「我很抱歉。」

  「還是卡達,對嗎?」她的內心畏縮了,但在她回答之前,蘇卡洛又唐突地加了一句;」你不必作任何解釋,我瞭解。」

  她不敢用眼睛看他,掙開他的手,讓他獨坐在沙發上,自己則走到窗戶邊站了一會,看著窗外憤怒的雲,在天空下倉惶地追逐著。她轉身快快地說:「我鄙視我自己。」

  蘇卡洛拿下他的煙斗,填滿煙,點燃之後說:「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實情?」

  她茫然地看著地上,搖著頭說:「他不會相信我的。」

  「你試過了嗎?」

  「我對他說過除了他父親給予我的友誼外,我不要他老人家的任何東西。但他拒絕相信,所以他永遠也不會相信害死他父親的不是我而是瑪莉。」發覺自己說出了真相,她咬了咬了唇:「噢,讓我們忘掉這件事吧!」

  「你要我去找他談談嗎?」

  「不,」她不小心尖叫起來,然後抱歉地降低音調,使自己平靜下來並說:「卡達會想證明我的清白。但如果扯到瑪莉,我就永遠也無法洗清冤屈,因為他始終都盲目地相信那女人的一言一行。」

  蘇卡洛呼出了一口煙,生氣地說;「如果讓我碰上那位小姐,我一定會扭斷她的脖子!」

  「殺掉那唯一可證明我無罪的人?」她不穩地笑著,慢慢又恢復了她內心的平衡及幽默感。

  「她永遠不會出面證明你的無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尖銳地反駁。

  對,芬娜想。瑪莉永遠也不說出真相的。

  「我來泡一壺濃茶,」當她經過蘇卡洛身邊時,改變話題說。

  「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這兒。」他簡單地說,就像平常一樣,他的那分真誠使她感受至深。

  「我知道。」她溫柔地笑了笑,輕輕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謝謝你。」

  蘇卡洛喝過茶後又在此吃飯,她很感激他的陪伴,等他離去後,她發覺自己那份緊張、難過的心情已完全恢復正常了。

  這陣雨到下午已轉成傾盆大雨。而且繼續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芬娜駕車去上班時都還沒停,絲毫沒有轉晴的跡象。她到了辦公室,脫下雨衣,正好有一滴雨水自頭髮上滴下,她打開粉盒檢視自己的同時,發現有人在看她。

  一轉頭,發現卡達嘲笑的眼睛正在觀察她,於是她挺直了肩膀,冷冷地迎向他。「早安,查耶先生。」她以應有的禮貌向他打招呼。

  「準備好你的紙筆到我辦公室來。」他直接命令她做事而不回禮,小聲的咒罵從芬娜的嘴裡同時冒出,她後面又大聲了一句:「請。」

  卡達訝異地回頭,雙眉挑得高高的,「你再說一次。」

  「我只不過在你的命令之後加了個『請』字。」她以自己都不相信的鎮定回答他:「這是一份緊張的合作關係。我知道,但至少我們應該對對方禮貌一點。」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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