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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應廣璐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會有這樣可愛的小動作。雪個噗哧一笑,「哦,我看錯你了,你不是君子,是一頭大色狼。」要真有那時候,說實話,她也沒把握自己能不能不受誘惑?

  「可惜這一匹狼目前為止還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他自嘲地說。

  「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右瑜,安慰安慰她。」雪個挪一挪身子。這話題,她接不下去。她一向認為男女之間該「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儘管已是非他莫嫁,但在還沒明媒正娶前,應該守身如玉。

  但,她和左烈會成為夫妻?」想到這中間尚未爆發、有待解決的事情,思緒像滾雪球一樣,越想越複雜,雪個心裡一陣絞痛,微微地蹙起蛾眉。如果不會,不可能,那她的執著,不就變得沒意義……

  左烈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在想什麼?想得人都有點憂愁。」

  她搖搖頭,帶著一臉的無奈。

  「別把心事藏心底,告訴我好嗎?」他懇切地說。

  她心底的事,應不應該告訴他?說出來,他會站在哪一邊?幫她們?還是不理她了?雪個的眉蹙得更緊。恐怕是後者。

  「我知道你有事瞞我,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事。」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胸前,「你還不知道我對你有多關心?只要你皺一下眉頭,我就好幾天心情不好,雪個,把煩惱的事情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或許我有解決的方法。」她心底的事,應該跟她易容成小雪到他家的目的有關。

  雪個在他固執追索的眼瞳下動搖了,瞞他好像是不對的,何況破雲今夜潛入封勝世家,運氣要是不好,被抓到……也只有他能救。

  她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左烈,我的確有事瞞你,可一時間也無法說清楚,這樣好了,晚上我再告訴你。」這個決定,讓壓在心裡的石頭減輕了不少。

  「好。」她終於肯對他說了!

  「我到右瑜那邊。」雪個輕移蓮步走向船頭。

  「怎麼了?落落寡歡的。」雪個一隻手輕輕按上了文右瑜的肩上。

  「眼紅你跟哥哥啊。」文右瑜哀怨地說,「司徒笨蛋不知哪天才會愛上我?」

  雪個捏一捏右瑜姣好的臉蛋,「你跟司徒羽會有希望的!而我和你哥卻……前途不樂觀。」就算左烈能原諒她的欺瞞行為,但,文湖星和司徒晴那邊呢?他們肯成全嗎?

  「可……至少你們相愛。」

  「就是因為相愛,要是不能在一起才更痛苦。」雪個將眼光移向湖面,凝視著那青翠的遠山雲樹,司徒羽一首「長相思」,吹得淒美哀怨,她有一刻視線模糊。

  日色慾盡花含煙,

  月明如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

  蜀琴欲奏鴛鴦絲。

  此曲有意無人傳,

  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

  用完晚膳,文左烈一個人在院子裡,斜倚在老榕樹邊,兩眼直直地盯著月洞門。

  月已中天,她會來嗎?她要說的是什麼?該是易容成小雪的事……就在這將要落入沉思之際,突覺眼前一亮,在月光下曳出一條美麗的影子,一頭沾濕的青絲,又黑又亮,披在身後,髮梢直到腰際。天哪!她好美!一種近乎柔媚的神態。文左烈目不轉睛,幾乎失魂落魄。

  雪個一踏上花徑,文左烈立刻上前攜著地的手,一起走到涼亭坐下。

  「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是等右瑜睡了才出來。」沒辦法,右瑜只要眼睛是張開的,就纏著她聊司徒羽的事,現在她對司徒羽的認識比左烈還多。

  他湊近她的長髮,深深吸了口氣,「好香。」他的手指伸進她的後頸,綰起她的頭髮後又放下。他重複著這個動作,好喜歡她的發纏繞他手指的感覺。

  他的舉動,可又把雪個搞得心怦怦跳,不知是羞是惱?

  她頭一甩,不再讓他玩她的發。「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說啊。」他附在她耳旁說。看著她可愛的耳垂,文左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你這樣不正經,我怎麼說嘛?」雪個打掉他不安分的手。

  「那你把我兩手抓住。」他自首似地伸出祿山之爪。

  「你——」雪個眼一瞪,嘴一撇,「我要回房了,不跟你說話了。」

  「好好好,娘子別生氣,小生不敢造次了。」文左烈稚氣地把雙手放到背後。

  「你哪像小生?小生,該是文質彬彬、風流倜儻的那種,你是小狗。」

  「又安了我一個罪名,」文左烈茫然地問,「我為什麼是小狗?」

  「就是會犯規的人,要不了多久,你的手又會不聽話!癩皮狗。」

  「我不要做癩皮狗,我要做狼狗,帶有色狼血統的那種。」

  雪個笑出聲來,「討厭!」

  「總算笑了,你的臉好嚴肅。」他吁了一口氣。

  〔左烈,」雪個的笑容收斂了,「我有另一個身份……小雪。」

  「我知道。」她都要說出一切,他也不打算裝作不知道。

  「你知道?」她訝異極了,「你怎麼看出來的?什麼時候識破的?」「嗯,除了臉,你和小雪沒有不一樣,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要小雪背對我講句話?」

  「是有這麼一次。」她低呼,「那你早就知道了嘛。」

  文左烈輕輕的握住雪個的柔荑,掌心中一股柔細滑潤的感覺。他揉搓著她的手,溫柔、感性的說:「對,所以我才說要娶小雪的你。」

  還以為他不看外表,只重內在,原來是知道小雪就是她。「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易容?」她不懂。

  「因為我喜歡上你,不問,是怕把你嚇跑。」他一臉認真,順手一拉,雪個整個嬌小的身軀跌入他的懷裡。

  「你一點都不好奇?不擔心我是來尋仇,陷害你家的。」雪個仰著瞼看著文左烈。現在氣氛太好了,她也就不苛責他的色心。說穿了,她喜歡被他壯實的手臂霸道地摟進懷裡,喜歡被他癡心的眼神追隨。

  「不擔心。就算你跟我家有仇恨,」文左烈扳起雪個的臉蛋,輕輕的劃了幾下,「現在也冤家變親家了。」

  「誰跟你是親家……」雪個細細弱弱的說。

  「你跟我啊!」環著的手臂緊了緊,「就算爹不答應,我們也要在一起。」

  「左烈……」她低喊了一聲,臉頰貼近他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如此混亂猛烈。

  他暖暖的氣息吹在她耳際,「我會給你幸福!」

  雪個勾下他的頸項,玫瑰花瓣的唇貼上他灼熱的唇……如水滿則溢,蓄積在雪個心中的,對文左烈的情潮,此時都化作一股不可遏止的奔流。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並肩偎在涼亭下。月光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中各有一層清亮璀璨的光輝,也都是傻兮兮地笑著。

  「你不想知道我到你家的目的?」

  「總不是慕我名來的吧?」他打趣說。就算不是,現在也千里姻緣一線牽。

  「臭美。」她接著說,「我是為了金雞箏。我結拜的姊姊受了內傷,她是巽太子的愛妃。可巽太子已來過,你爹卻怎麼都不肯拿出來,所以我和破雲才來這兒,」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破雲今晚在你家夜盜了。」

  「她會失望的。我家真的沒有金雞弩了,十五年前,我娘突然發瘋,一把火燒光種金雞箏的田和種子。」講到他娘,文左烈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雪個傷心極了,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淚珠兒成串的滾了下來,嗚嗚咽咽的說:「那波臣不是沒救了……」

  「不哭,不哭了,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文左烈輕輕的撫拍她的背,好言好語的勸慰著。一直到哭聲稍歇,他用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睫毛眨眨閃閃,像天雨時的舞蝶,雙眼紅腫得像核桃,神情淒淒楚楚,文左烈一顆心要揉碎了。

  他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忽然像想起什麼,「雪個,你說今晚破雲會到我家?」

  「嗯。」她還抽搐著。

  「我爹回來了,希望她不會被發現。」他微蹙濃眉。

  「你放心,她武功好高強,是你該叫師叔的人的徒弟,就算被發現,她的剪雲步,你爹也追不上。」武師叔說過破雲的武功、輕功,文湖星比不上。

  破雲是武岳陽的徒弟!他心一沉。爹若知道,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雖說沒憑沒據,但爹一口咬定當年封勝世家慘絕人寰的血案,就是武岳陽做的,因為武岳陽怨恨外公封勝鷹將娘許配給爹,所以他殺了所有姓封勝的人,要不是爹和娘帶他去華山,逃過一劫,不然封勝世家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在爹的鞭策下,他勤練武功,無非為了找武岳陽報仇,現在知道破雲是仇人的徒弟,而且看來雪個和武岳陽他們師徒的關係很好,他真不知他和雪個未來會如何?

  臨淄城的夜空懸掛著一輪銀盤似的月亮,青石板道上,泛著幽幽冷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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