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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易淳 「小姐,咱們回去吧!」一名十二、三歲的婢女緊張地喚著顧自走在前頭的主子。 「小姐,大公子這兒可不許外人進入啊!」婢女忍不住發著顫,努力想說服主子。 擺擺手,小女孩逕自前進。 仰天無聲地哀歎,婢女認命地跟在主子身後。 忽地,她感到撞著了某樣物品,軟綿綿的又嬌小……忙回神一看,當下尖叫:「小姐……」 她竟撞倒了主子,還好死不死的將主子撞入水窪中。天!亡了她吧! 「得了,別嚷嚷,我沒事!」小女孩急忙爬起,顧不得身上髒,快手快腳摀住婢女的嘴。目的原是要避免過大的音量會引來這院子的主人,然而結果卻是失敗了。 「混沌居不許外人入內,你不知道嗎?」清冷男音出現的十分突兀,如寒冬清泉,凍得人一陣發寒。 「我不是『外人』,是你妹子。」她仍掛著笑,閃閃星眸直視在黑暗中精光燦然的冷眸。 輕哼聲,男人淡嘲道:「杜雪雁教出了個不怕死的女娃兒,很好,很好。」 「娘教不出,是你教的。」 「我?」申浞挑挑眉,很不以為然道:「杜書苗,本公子可沒那閒功夫。」 瞧出他的不快,小女孩依舊不怕死地捋虎鬚。「我幾年前就改姓申了。」 聞言,原本就過分冷酷的黑眸,瞬間化為千年寒冰。 他微一揚薄唇。「我從沒認過你。」見她張口欲辯,他搶先一步道:「但見在杜雪雁的分上,我放過你這一回,可這賤婢不能留下。詠長!」殺意已露。 「是!大公子。」護衛詠長鬼魅似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因是西域人,身子壯似鐵塔似,聲音又低沉如雷嗚,當下嚇得婢女抖如秋風落葉。 「你不能殺小鈺!」申書苗張手護住婢女,她賭申浞不敢動她。 賭娘受寵,而自己也備受疼愛。 小鈺感激地望著主子,她還當主子會無視她的死活呢! 像先前捉毒蛇、偷老爺的文房四寶……每回都在主子的冷眼旁觀下,受苦受罪……她一直被陷害的很徹底。 詠長遲疑地持刀立於主僕二人跟前,該不該砍下? 「動手。」冷望了眼申書苗,申浞無情地下令。他不信那小女娃有膽子不躲刀。 「是!」雖感不妥,詠長仍揮下長刀。主子一向任性而為,不容他人置喙。 夜色被一道銀光劃破,鮮血濺射四下…… 「住手!」申浞忽地出聲止住長刀繼續劃落,長臂接住申書苗軟倒的身子,也不管血會弄髒他一身月白衫子。 詠長收刀退立一旁,等主子下一道指示。 刀鋒離心口只差一寸多,再慢一步她必死無疑。 垂首望了望懷中面色慘白的小女孩,申浞無聲一笑,轉身幾個蹤躍,消失無蹤。 歎口氣,詠長對小鈺道:「快走吧!」難得大公子大發善心,但…… 「可是小姐……」小鈺結結巴巴的探問。 那麼多血,萬一小姐怎麼了,她一介小婢女,哪還有命在?倒不如被一刀劈死了乾淨。 「大公子饒你不死,還囉嗦個什麼!」低喝一聲,嚇得小鈺縮起身子。 瞥她一眼,詠長轉身離去。 留下劫後餘生的小鈺,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努力思考該怎麼辦才好。 *** 三年後—— 七曲池位於「苗園」東側,池中央有座紫石頂的涼庭,四周垂有粉紅薄紗。 雨中,池上浮起一層藕色淡霧,使亭子看來有如置於雲端。 繫於亭側的小船也被雨打得搖動不定。 一片雨幕中,除了雨聲別無其他,靜幽的不可思議。 然而,一雙白玉小腳以十分不雅的姿勢,跨上欄杆,破壞了無比寧靜。 打個呵欠,申書苗無趣地將書本顛來倒去地看著,一個字也沒讀進去。 「小姐,姑娘家別這樣粗魯。」小鈺勸著,邊動手拉下主子的腳,穿好鞋襪。 「我好問哪!」任小鈺擺弄自己,申書苗並不在意,卻忍不住無聊,張口抱怨。 「小姐,夫人見你這樣,會不快的。」口中說著,手上也沒停下。先扶正主子幾乎躺到石樹上的身子,再拉不壓皺的衣衫裙擺。 「直一大膽,管起我來啦!」一捏小鈺鼻頭,她不很認真地笑罵。 白眼望了下主子,小鈺道:「總不能等夫人拿鞭子來吧!疼的可是我。」 不知是倒了幾輩子霉,給她遇上個沒事便惹事的主人,每當出了差池,申書苗是絕不替她說話的。只在挨完板子,一拐一拐地回房後,才丟來罐「聽說」非常有效的藥,叫她想法子自行抹上。時日久了,她摸清主人的怪性子,自然大著膽管起申書苗了,反正好脾氣的她只當好玩,未曾有過不快。 笑了聲,申書苗道!「算你有理……對啦!你知道爹將我許給了沈三采嗎?」 「啥?」小鈺可嚇著了,不可置信地望著一派無所謂的主子。 沈三采!不就是那什麼「京城四公子」之一?性喜男色不說,外頭還傳說他的風采只比地獄小鬼好上一丁點,連那學士頭銜都還是買來的。 這樣的人配她的小姐,根本是一朵鮮花……落進了牛糞堆裡了! 「不成不成!小姐您得回絕,」小鈺氣急敗壞地嚷著,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樣。 「怕是來不及了,昨日已訂下,就待我及笈。」申書苗不在意地嘻嘻而笑。 小鈺當下愣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嘿!回神哪!我有話問你。」推了推小鈺,她喚道。 忙凝神,小鈺道:「是。小姐要問哈?」 「奴!比起沈三采,大哥怎麼樣?」 此一問題,又教小鈺愣住了,支吾了半天,她決定照實說:「更糟。」 「是嗎?原來大哥也豢養變童呀!」申書苗表示理解地點著頭,星眸中漸漸浮出異樣光芒。「噓!這事兒在府中不能說的!」小鈺忙壓低音量,緊張地四下張望。 「小鈺,如果我是男的,你猜大哥會如何對我?」她湊近小鈺,不懷好意地問。 遲疑了會兒,小鈺搖頭。「不知。小姐,你又不是男的。」 「這無所謂!」她揮揮手,對小鈺的死腦筋微感不樂。停了停,她神秘兮兮地道:「小鈺,我有個法子,可以不嫁給沈三采。」 「什麼?」小鈺急切地問,心上卻莫名不安。 「咱們扮男裝出府,暫時不回來,等風頭過。」順便找個好時機,混入申浞的混沌居。 「不行!您又是想玩吧!」想也不想,小鈺立刻日絕,強硬得很。 「那……你希望我嫁沈三采嘍!」 小鈺啞然,看著主子發起呆來…… 「咱們出申府好了。」權衡過後,小鈺喪氣地道。 見她應允,申書苗露出計謀得逞的微笑,離開申府一是為了不嫁沈三采,二來也想知道,申浞會對男子的「她」有何舉動。 自從隨母親嫁入申府,她便被他那無情的個性深深吸引,進而想發掘他是否有更多驚奇。這是一個機會,申望貴繼室的小拖油瓶自此可以消失了,她才不願一生當個大家閨秀,相夫教子的,那與她的個性不合。 第二日清晨,主僕二人趁天未亮,悄悄爬出圍牆,行向未知的方向。 當兩人失蹤的事被發覺時,申府陷入前所未有的大騷動,一時間雞飛狗跳。 除了申浞居住的混沌居得以倖免。 然而有不少人卻傳著,小小姐其實躲進了混沌居。不久又說,小小姐已被大公子養的猛獸給吃了。 下人們謠言滿天飛,申浞只作聽而不聞,而申沈二府也派出大批人力找尋申書苗,未曾放棄。 *** 兩年後—— 再三天便是臘月,大地換上一襲白衣,風雪漫天狂舞著,聰明一點的動物早躲得不見蹤影,更別說是人影了。 半山腰上一棟小木屋被寒風吹得吱吱亂響,連在屋中的人也不得安寧。 打個小噴嚏,申書苗將身子蜷成球狀,體弱的她已病了一個多月了。 「小姐,明兒個小鈺替您找大夫來!」急急摸索燭火,小鈺聲中已帶哭調。 「叫小公子。還有,我不要大夫!」不是她任性,而是兩人所賺的錢僅夠日常花用,要是請了大夫,接下來的日子可難熬了。 「可小……公子,您這樣會有大礙的……」小鈺吸吸鼻子,淚水在眼中滾動。 「死不了的。」擰了下她的鼻尖,申書苗不以為意地笑道。一場小病罷了。 「咱們回申府吧!」替她拉好被子,小鈺勸道。 一皺鼻,她猛搖頭。「不回去!絕不回去!」 小鈺還想再勸,忽傳來了敲門聲,主僕兩人不自覺對望。 申沈二府仍不放棄尋找兩人的事,她們是明白的,每回有人到訪,總不免擔心受怕,深恐是來帶她們回去的。 「去開門。」摀住耳,病中的申書苗對敲門聲感到無比厭煩。 雖感不妥,小鈺只得先拉緊她的衣物,才一步一頓地走向門。 一拉開門,小鈺霎時呆住…… 門外有四人,她並不全認得,但申浞與沈三采的容貌,她肯定不會看錯的。天!今日是撞到大凶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