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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葉晴    


  「你出去我把門鎖起來就好,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都待在房子裡。」花玉貞不想離開阿達。她願意替阿達做任何事,只要每天看到阿達她就安心。

  「你真是麻煩。難道就不能讓我清靜、聽我一次?」貞子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吳民達不想讓一切計畫因花玉貞而改變,所以口氣和臉色都很難看。

  「阿達,」歐陽嬌容自阿達背後扯動他的衣服。「慢慢說,你這樣粗聲粗氣的,貞子會以為你在趕人。」

  「我本來就是這麼粗魯,這陣子為了她,連在自己家裡都不得放鬆。我真累!」吳民達用力搔亂頭發來表示他有多煩。「你聽到了沒有?」

  花玉貞長這麼大,被人送來送去是經常,被趕倒是第一次;對吳民達一直委曲求全的她終於覺悟,用平直的聲音說:「我去整理行李。」

  「歐陽,你看到沒?對「證人」絕對不能感情用事。出院時,因為你的遊說和我一時心軟,答應讓她住在家裡就是個世紀大錯誤。」這是花玉貞關上房門時聽到阿達洋洋自得向歐陽說的話。

  這些日子,阿達對她的用心和付出視而不見,她仍是他眼裡一個公事公辦的證人,對這樣一個無情的人,花玉貞感覺已經麻痺,胸口不再覺得心酸難受,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她再次下定決心,不再厚顏纏著阿達,她要在阿達和她之間拉開海洋般的距離。

  花玉貞很快便提著她的行李袋走出阿達的房間。

  「好了。」

  「這麼快!」不只歐陽嬌容,連吳民達都很意外。

  花玉貞的眼神不再融入熱情,嘴角冷淡地笑了一笑,心灰意冷地說:「沒有什麼東西,如果有忘記帶走的,請替我丟掉。」

  花玉貞不再低聲下氣地回應;平時被花玉貞寵慣了的吳民達難以適應,一時錯愕地愣住,兩眼傻看著陌生的貞子。

  「貞子!」歐陽嬌容也忍不住擔心地叫她。

  「歐陽姐姐,謝謝你的照顧。再不走天要黑了。」花玉貞低聲催促,她吃力地提著自己的行李先走出門外,表明急著想離開這裡。花玉貞眼眸裡有一種看不見的悲傷和堅強,過去她沒有依賴過任何人,將來也不需要。

  「哎唷!吳民阿達先生,你為什麼對一位溫柔的小姐說那些沒營養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傷了貞子的心!」歐陽嬌容跺腳,用力瞪著阿達。

  吳民達無法解釋自己胸口為什麼突然悶悶的,仍以一副大男人的口氣向歐陽嬌容說:「說就說了,我現在心裡只想著羅雲天。你不走就留下來替我看家。」

  歐陽嬌容歎口氣。

  「阿達,你會後悔。走吧。」

  ※※※

  經過重劃的南屯區,過去用來耕作的一畦畦綠色稻田,現在幾乎都蓋滿新大樓新別墅;過去辛勞的農民,現在過著住有華廈,出門有車的生活。這裡早就變為中部地區新興的富裕之地。嚴力宏的家也在此區,歐陽嬌容這次算是為了保護證人花玉貞才能進來,她大開眼界地欣賞精心設計的日式大庭院。

  「嚴法官是有錢人啊?他家好像飯店。」歐陽嬌容連聲音都有點抖。

  吳民達為免歐陽誤會力宏太富有,特別向她說明:「這幢別墅地基是他祖父留給嚴家長孫的遺產,嚴力宏真的生來命好,他父親在他調回台中當法官前,就把房子蓋好等著他回來住。可惜這幢令人羨慕的房子卻非常冷清,裡面只住著他和管家的平婆;他的父親身體不好,現在大部分時間住在日本群馬,天天在著名的四萬溫泉鄉泡澡,只有公司開董事會時才看得到他的人。」

  花玉貞對周圍環境只看了一眼,然後沉默地跟進,沉默地坐在嚴家的客廳,沉默地和歐陽及一位身材矮胖的女管家對看。吳民達則和嚴力宏在書房裡說話。等了很久,他們才從書房裡出來。

  「平婆,花小姐暫時住在我們家,你帶她去客房。」花玉貞聽到嚴力宏的話,雙手提起行李跟著平婆走。

  貞子臭著臉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人,讓吳民達心裡怪怪的。歐陽嬌容也有同樣感覺。貞子自答應來嚴法官家後,一路上就寡言寡笑,或許貞子還在生阿達的氣。

  平婆幫花玉貞提著沉重的行李,還走得比花玉貞快,輕鬆地上了二樓。到客房,平婆放下行李對花玉貞笑一笑。

  「我叫平婆,你安心住下來。」

  「謝謝。」花玉貞心情複雜。幾時,她又成了遊牧民族?

  平婆好像能看透她的心。「人都會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別想太多。」說完平婆就出去了。

  花玉貞什麼都不想,就站在窗戶邊,直到阿達和歐陽走出嚴家她才打開行李。

  ※※※

  吳民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算算不到二十天,他竟然就不習慣生活中少了貞子的身影,就算當成楚河漢界的床單沒有扯掉,貞子也不可能躺在另一邊,鶯聲燕語的和他說話。還有咧,以後想要吃好吃的東西怎麼辦?貞子對吃很講究,談到吃,她能畫手劃出地圖告訴他哪一家的東西才正宗好吃。

  吳民達睜著眼睛翻過身。貞子睡過的枕頭上有一根長髮,他伸手撿起它來看,又細又長,他幻想著貞子她那一頭柔細亮麗的秀髮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吳民達發狠丟掉這根頭髮,再度翻身,決心忽略抵抗貞子留在床上的香味,努力讓自己睡著。

  好不容易睡著,他卻在夢境裡看到死對頭。

  羅雲天站在高處狂妄地大笑。

  「哈哈哈!吳民達,你這輩子永遠捉不到我的!」

  他卻額頭上冒著冷汗,雙手顫抖地舉著槍對著羅雲天大喊:

  「羅雲天,你把貞子藏在哪裡?」

  「花玉貞背叛我,背叛我的人下場都很不好。」羅雲天鬼詭的笑聲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羅雲天,只要你放了貞子,我讓你隨便處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要!阿達,羅雲天不會守信,他會先殺你再殺我!」花玉貞警告的哭聲自遠方響起,接著她顛顛跌跌地向他跑來。不料半途竟然落入羅雲天手裡,羅雲天臉上如邪魔般的笑意更加猙獰恐怖。

  看到貞子臉色慘白,無助地在羅雲天手裡掙扎,他覺得胸口疼痛,忽然張口大聲嘶喊:「貞子!」

  羅雲天冷冷地看著他不顧一切衝過去,用力推開貞子,手上拿著一把連髮式的自動步直指向他。他心涼了半截,但仍沒停止地往貞子的方向奔跑。

  「不要」貞子自地上躍起,如飛蛾般撲向羅雲天。

  花玉貞纖弱的身體在他面前像碎裂的玻璃一樣散開,血雨滴到他身上,他卻看到她向他露出無悔的笑容。

  「不——」吳民達仰頭發出撕裂般的痛苦叫聲,然後驚醒。

  吳民達至少抽掉半包菸,除了點菸吸菸,他沒有其它的動作。

  向來很少作夢,竟然會夢見貞子為了救他而死,貞子那最後的笑容讓他驚醒。不,不只是貞子最後的笑容讓他胸口鬱悶,貞子落在羅雲天手上時他就出嚇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他會作這麼奇怪的夢?

  明知是一場夢,為何他醒來仍然感到驚惶不安?是擔心夢境成真嗎?

  吳民達不斷抽菸,也不斷想起貞子種種的好。他終於在尼古丁的煙霧中弄懂一件事。吳民達顫抖地按熄最後一根香菸。貞子愛他、依賴他,而他不知不覺也愛上貞子。所以他絕不允許夢中的情境真正發生。

  第二天一早,吳民達忍不住就來力宏家看貞子。

  花玉貞見到「吳警官」,表現冷淡客氣,生疏得令人看不出來他們曾經「同居」過十六天之久。她的冷漠當然讓習慣花玉貞在耳邊輕噥軟語、習慣面對她的嬌美笑靨、習慣花玉貞服侍的吳民達悵然若失,難以適應。

  「貞子,你怎麼變了?」

  「我最終於想通了。未來如此的不確定,我何必讓自己活受罪。」花玉貞臉上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似乎真的不再作繭自縛、不再獨自為情所苦。「希望你們早日把羅雲天和他的犯罪集團消減掉,那我就自由了。]

  「我們正在努力,因為電腦裡的資料不完全,我們在搜證上遇到困難,所以才遲遲無法行動。」

  「你說的電腦是那天我跟羅雲天搶著拿的那台嗎?」

  「嗯。」

  「你等我一下。」花玉貞忽然站起來。她回房從行李中找出一片磁片,很快又出現在吳民達面前。「那天大混亂太恐怖,幾乎忘了那時我做過什麼事。這是匆忙中放進口袋裡的,昨天才被我想到,說不定裡面正好有你需要的資料。」

  「貞子!」吳民達開心地摟住花玉貞。「如果這塊磁片裡面有備分資料,你就等著領破案獎金!」

  花玉貞雙手抵開吳民達。「獎金我不要,不要讓我活在恐懼中就好。東西已經給你了。」

  貞子在趕人了。吳民達悻悻然地放手,用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叮嚀:「貞子,你記得不能離開嚴家。如果需要什麼、想吃什麼,打電話告訴我,我替你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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