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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單飛雪    


  「唔——」品常拿來端詳。「你最好不要看的照片。」

  我了。「你收好。」不敢看。

  「紙袋先寄放你那裡。」不想留。

  烈酒喝完、再上一杯來。

  看樣子被老爸陰了,是鐵般的事實。

  事情大抵確認完,心情反而異常冷靜——至少看起來是。

  品常看她拿了筷子,邊吃和牛邊抱怨。「你竟然吃了三盤只剩這麼一小塊給我?」

  忽然這麼鎮定是?反而有點可怕喔。「你還好吧?」

  「唔。」她很好,不用再掙扎了,承認事實,心情安定。吃東西吧,沒話可說了。喝酒吧,沒辦法了,那就這樣吧。「這和牛不好吃,硬硬的。」

  「冷掉了啊,剛熱的時候真鮮。」

  「是喔,那再叫一盤,我都沒吃到。」

  「喔,好。」幫她叫和牛,這回不跟她搶,都給她吃。

  「真好吃...配這個酒剛剛好。」她低頭吃,慢吞吞說。

  江品常不吭聲,把信跟照片塞回紙袋,默默看她吃喝。

  好一陣子後,他才問:「喂,你是哪一型?」

  「什麼哪一型?」她托著臉,用筷子劃著盤裡殘餘的牛肉血漬。

  「喝醉後,有一種人是大哭大鬧,另一種人只是靜靜睡覺。你是哪一型?」

  「我酒品好,會靜靜睡覺。」

  看起來是……隨著酒喝得更多,她更安靜了。

  他踢她的腳。「喂?」

  「幹麼啦。」

  他眨眨眼,曖昧地說:「我喜歡酒品好的女人。」

  「雖然沮喪斃了,我也不會因為這樣酒後亂性。」

  他低笑,摸摸她的頭,像摸小狗。

  她頭低低,不吭聲。

  「我要殺了她!揍死她!勾引我爸去死啦……臭老爸也去死啦!不對、已經死了。

  你們混蛋!你們陰我!陳祖望你過分你差勁啊你欺騙我跟媽的感情嗚嗚嗚嗚嗚——」

  深夜小巷,有人發酒瘋。

  鬼吼鬼叫,嚷得左鄰右舍出來關切。

  江品常咬牙,背著背上亂踢亂叫的陳白雪。

  是誰說酒品好只會靜靜睡覺?

  「你根本不是那一型!」品常吼。

  一記剪刀手勒來。「那又怎樣——」

  這女人真是,喝了酒就變肖查某。

  每逢出門塗鴉的夜晚,江品常為了方便做案,不被發現,總是黑上衣、黑長褲、黑背包,很低調的啊。但是——現在是低調奢華風,奢華到發瘋啊。

  「媽——媽——我該怎麼辦?我們家被入侵了啦!哇啊——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有沒有天……理……啊……啊……唉啊矣啊呀喂……」

  哇塞,轉音之厲害,頗具歌仔戲潛質。

  凌晨兩點多,江品常將白雪背進計程車。

  再一番拉扯地把這女人拖下車,背背上,扛回住處。

  此番過程之艱辛坎坷,歷經她張牙舞爪鬼哭神號又踢又咬,終於把她扛進電器行時,江品常體力再好都不禁雙腳發抖了。

  「媽、媽、你好命苦啊,唉啊矣呀啊喂——」

  歌仔戲還在繼續,她的眼淚玷污他的發。她的哭嚎,驚動已睡的老闆。

  老闆黃西典從房間奔出來,見品常背上背著爛醉亂叫的女人,且正開門要進房。

  「哇靠,你跑去撿屍嗎?」感慨啊,他們的小帥哥竟墮落至此。

  「看清楚,我是被屍體撿。」品常逼哀道。

  看清楚了,是之前找品常的小姐。「木門沒隔音,不要吵到老人家。」尤其是雞雞壞掉,沒性生活的孤獨老人,羨慕嫉妒橫,人家的孤獨這人,羨輳嫉妒恨,人家的睪囊癌還要醫很久捏。

  品常翻白眼,進房,腳踢上門,白雪扔床上。脫去渾身酒味的上衣,往床上癱平。

  「累死!」長腦瘤的人,不堪被這樣摧殘啦。

  白雪的手機又響了,從剛剛就一直有人打給她。

  他踢踢她的腿。「喂,把你的手機關掉。」會吵到人。

  白雪哭哭啼啼,摸出手機。「喂?」

  品常驚駭。

  有種!她沒關手機還接了電話。

  「怎麼整晚找不到人?」王朔野問。今晚他打了一通,沒接。第二通,沒接,越打不通他就越想打,她不回電話他更要打!這折磨人的小東西,整晚到哪裡去了?

  王朔野的團隊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任老闆隨Call隨接。他已經很久沒經歷過打電話找不到人,對方又不回撥的恐怖,這真教他心情好亂,情何以堪。剎那間,愛白雪的深度、在意白雪的程度,又莫名強大好幾倍(人就是賤。)

  「哦,是你啊,哈哈哈,大老闆,王大老闆,了不起的王大大老闆。我沒事,沒事兒……跟朋友....喝喝……喝酒。」她笑呵呵。「和牛真好吃——比你請的那個茹什麼的牛排贊喔。」

  最好你明天還笑得出來。

  品常翻白眼,跟他無關,懶得管,隨她摧毀自己的姻緣路。

  王朔野靜了幾秒,不爽了。「你喝酒?跟誰?」

  「我不是說了,朋友啊,哈哈哈。」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

  「品常——他問你是男的女的欸……」白雪喊,湊近掐住他下巴。「我看看喔,唔,這麼帥,鼻子這麼挺,當然是男的,哈哈哈,是男的啦……」

  最好你明天還能哈哈哈。

  品常無限同情,喝酒誤事,莫過於此。乘龍金龜婿,眼看就要毀在她手裡。「台灣凌晨了吧?你該回家了。」王朔野咬牙道,他錯看白雪了嗎?以為她是潔身自愛單純女,結果酗酒還……跟男人廝混?

  「我不回家,我討厭回家,我不喜歡家裡那個人——」

  「家裡還有誰?你跟人同居?」

  「沒想到他(她)有小孩——」白雪哭了。「我被騙了——」

  聽到這裡,王朔野離崩潰不遠。他遠住異鄉,腦海畫面是白雪跟別的男人酗酒

  不回家,而家裡還有個人等她,然後還冒出小孩而她聲稱被騙了。

  這女人莫非私生活淫  亂?!

  「你……你到底——」有幾個男人?

  嘟嘟嘟——電話偏在此時斷訊。

  NO……在這匪夷所思之時,在一團迷霧待解之時,在千頭萬緒厘不清楚時,電話掛了?!

  王朔野立刻再打。

  距離不是問題,電話不通才是人間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我們很難想像,遠在舊金山的王朔野是怎麼忍受身心煎熬、肝膽兩虛,揣摩猜測狐疑困惑,這個打算認真追求的女子。

  她是白雪公主,還是黑魔女?

  她是清純小可愛,還是淫  蕩壞女娃?

  這是要逼死誰啊,還給不給人活啊啊啊啊?

  關鍵時刻將電話關機的是江品常——明智的決定但好殘酷。

  他斷了白雪胡說八道的機會,卻開啟王朔野胡思亂想的旅程。

  白雪蜷成蝦狀,哭得不能自已。「我好渴,給我水。」

  水來了,冰涼涼的水杯輕觸額頭。白雪仰頭,慢吞吞喝了。

  「真好喝,你人真好。」白雪躺下。「可以幫我擦臉嗎?黏黏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淚。

  濕毛巾來了,帶著淡淡皂香,覆上她臉,抹來抹去,抹乾淨。

  舒服多了。

  「謝謝您。」白雪摟著枕頭。

  「你好好。」睡了。

  好好睡,好好睡吧。

  品常坐在床沿,笑望她憨憨無辜的睡姿,像小狗一樣。

  她說一,他做一。她央求啥,他照辦。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配合?待她這樣好?

  因為啊……他眼裡閃爍戲譫的光。

  明日,當白雪想起今晚,檢查過手機記錄,她會想滅了自己。

  想到這裡,萬分同情。呵呵呵,就不跟她計較那麼多了。

  溫柔撫著她的發。白雪啊白雪,噫……咦……以……矣。

  「要∼∼堅∼∼強∼∼耶。」他也會歌仔戲腔。

  第9章(1)

  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一閃?

  白雪睜眼,醒過來。

  面前,一扇窗敞開著,窗欄垂著DIY的窗簾。那是由一串串廢光碟製成的簾子,盤型光碟,在晨光中閃爍。風吹來,它們晃,閃啊閃。屋外是大片的金黃光,茄苳樹迎風蕩著枝葉,能聽見藏在樹梢唱歌的鳥兒,幼細的鳥叫聲應該是「綠繡眼」。

  好美……好寧靜的氛圍。等一下?等一下!

  驚駭坐起,這不是她家!奔下床,房間裡打轉。小房間,單人床,整齊物品,掛在椅背的男人衣服……

  江、江品常?想起來了,昨晚爛醉,好像一直都在「盧」小小,丟臉死了!白雪迅速理好身上衣物,偷偷摸摸開門,目不斜視,速往大門走。

  「哈羅……」黃西典喊住那鬼祟的身影。

  呵呵,尷尬了。轉身,僵硬地笑。「老闆好啊。」

  堆滿電器的客廳中央,有張桌子,桌上有飯菜,老闆跟江品常在吃早餐。黃西典招呼道:「過來吃啊,吃完再走,有準備你的——」

  「呵呵,不用了,謝啦。」偷偷打量江品常,他默默扒飯菜,看來很嚴肅,在生氣嗎?啊該死,陸續記起,她好像揪著他頭髮咬,她好像騎在他肩膀上咆哮。呵呵……撤!

  「你們慢慢吃,我回去了。」

  「快過來!」黃西典招手。「昨天喝那麼多酒,胃受得了?來喝白粥,品常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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