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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香彌    


  趙盈雪坐在床榻上仰頭望著房間裡唯一的一扇小窗子,此刻正值晌午時分,從窗子灑進明亮的陽光,照亮了這間閉鎖的囚室。

  她容色僬悴,眼神茫然,對於眼下的情境,她一時之間有種無計可施、無法可想的感覺。

  前一刻她還高高興興地正在安排要為央弟籌備生日宴的事情,一轉眼她便成了階下囚。

  自昨天被關進來後,她一夜無眠。

  想到當時的情況,她仍心有餘悸。

  任憑她怎麼解釋自己根本不知道時鐘裡藏著那巫蠱之物的事,盛怒之中的父皇完全聽不進她的話。

  她早知道父皇性情暴躁,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發那麼大的怒。

  有人說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這次的事雖不致死到百萬人,但整個鑄造處的人都受到了牽連,但凡曾參與製作時鐘之人,全都在趙知熙一聲令下給處斬了。她緊握著拳頭,為那些無辜遭到牽累枉死的人感到心痛和愧疚。

  她明知道是有人設計了此事來栽贓陷害她,卻苦無證據、啞口無言,只能身陷囹圄,一愁莫展。

  「請太子進去吧。」

  「我皇姐她被關在哪裡?」

  「就在隔壁。」

  忽聽見隔壁傳來的說話聲,趙盈雪驚訝地站起身,叫道:「央弟,是你嗎?」

  「皇姐,是我。」隔壁傳來趙央回答的聲音。

  「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她驚道。

  「我聽說皇姐被父皇關進了明光府,去求見父皇,想替皇姐求情,沒想到求情不成,反而惹得父皇震怒,他……廢去了我的太子身份,將我關進來,聽候發落。」趙央哽咽說道,仍透著稚氣的俊秀臉龐情緒激動。

  聽見他的話,趙盈雪震驚地瞪大眼,「你說什麼,你被廢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也不知是誰向父皇進了讒言,誣指皇姐將巫蠱之物暗藏在送給父皇的那座時鐘裡,是想咒殺父皇,以便讓我能早日登基為帝,因此父皇一怒之下,便廢了我。」

  他還記得先前父皇瞪視著他的陰鷙暴怒眼神有多可怕,人說虎毒不食子,可那一瞬他覺得父皇似乎想殺了他。

  「你的好皇姐為了你,處心積慮想咒朕死,朕就廢了你這個太子,看她還能扶持誰?!」

  當時父皇說著這句話的表情無比陰冷狠厲,就宛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仇敵。

  「這分明是有人設下毒計想陷害我們,父皇為什麼看不出來?」趙央委屈不平地道。

  「一個處在暴怒中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趙盈雪頹然坐下,央弟被廢去太子,等於失去了他最重要的防護,眼下他們可以說是成了俎上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趙盈雪想起先前趙琛拿著她新做的時鐘打量時,那股不祥的感覺,如今果然應驗了。

  她和趙央陷入了絕境。

  她原本以為憑藉著自己的謹慎小心,可以帶著央弟避開宮中的陰謀暗算,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仔細回想著這整件事的經過,首先定是有人暗中買通人將巫蠱之物藏進時鐘裡,接著常貴妃帶著趙春雪以及幾個妃嬪特意去看那時鍾,然後那時鍾不慎碰落,露出裡頭的東西,一環扣著一環,逼得她無法脫罪。

  那幕後策畫著這一切的人甚至連趙央也算計進去了,或者說對方設下這一串毒計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趙央。

  「皇姐,那我們現下該怎麼辦?」趙央惶然不安地問。

  「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她苦笑。現在他們兩人都被關進這裡,還有誰能救他們?

  這麼想著時,她腦海裡浮現了戚敬元那張清朗俊雅的面容,接著她搖搖頭,別說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他救不了他們,縱使他趕回來了,怕是也無能化解這個危機。

  耡咒之事是深宮中的禁忌,這件事觸到了父皇的逆鱗,依父皇暴虐的性情,說不定不久後就會賜給他們一杯鴆酒,要他們自盡謝罪。

  又或者他們在這裡就被人暗中下了毒手,然後擺出個畏罪自盡的假象來惑眾。

  「對不起,皇姐。」明白此刻的處境,趙央歉疚地道歉。他明白皇姐是受了他的拖累才會落到這個地步。他恨死了自個兒的無能,什麼事都做不了,要是他能討得父皇的喜愛,也許父皇就不會不聽他的解釋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多事,不該製造出時鐘來讓那些人有機可趁。」她安慰了弟弟一句,抱膝坐在床榻上,望著那扇透進光亮的窗子,想著她還能不能有機會見到戚敬元一面?

  他們的兩年之約或許再也沒有實現的一日了。

  想到這裡她很不甘,她緊咬著唇,將臉埋在雙膝裡,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眼淚染濕了膝上的衫裙。

  以前遇過再多的算計她都能安然避開,但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戚府。

  辰剛見聶寧還在猶豫不決,催促道:「聶叔,這事還有什麼好考慮,盡快將事情如實稟告主子就是。」

  他不懂聶叔在磨蹭顧慮什麼,那盈雪公主是主子的心上人,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是要盡快將事情轉告給他,好教主子得知這事,才能想辦法營救盈雪公主。

  「主子去見衛將軍是為了與他商談大事,不該拿這種小事去驚擾主子。」聶寧說道,他不希望讓兒女私情影響到了主子的大計。

  辰剛不滿地道:「太子都被廢了,盈雪公主也被關進了明光府等候發落,這還算小事嗎?萬一那皇帝不顧父女之情,盛怒之下處死她,到時候主子回來問起,咱們要怎麼向主子交代?」

  主子嘴上雖從沒明說,但他們都瞧得出來主子很看重盈雪公主,要是就道樣沒了,也不知主子會有多傷心。

  見他還在低頭考慮,辰剛等得不耐煩了,索性說道:「聶叔要是不派人去說,那我親自前去稟告主子這事。」說著就大步往外走。

  聶寧將他給扯了回來,斥道:「你這急性子怎麼改不了!你給我用用腦子,盈雪公主這事牽涉到晁國的皇儲之爭,萬一主子回來也捲進裡頭,先不論會不會招來麻煩,對眼下咱們正在籌謀之事便十分不利。現下主子該將心力放在大事上頭,不該分心去管晁國的事。」

  辰剛被他罵得一時語塞,「這……難道這事咱們就不稟告主子了嗎?」

  「稟告自然是要的,稍候我會修書一封派人送去給主子。」說到這兒,聶寧再吩咐,「另外你潛入明光府,暗中保護盈雪公主,省得有人趁她落難時暗中下毒手。」

  聽見他的指示,辰剛咧著笑欣然領命,並自信滿滿地說:「我這就去,有我暗中保護,保管盈雪公主沒事。」

  第5章(1)

  陘江鎮。

  看完聶寧派人快馬送來的書信,素來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戚敬元神色陡變,下意識地提起腳步便想趕回晁國都城。

  下一瞬,才想起正與衛將軍在商量事情,這才重新斂起憂急的神色,看向眼前這名儒雅中透著股銳氣的中年男子,簡潔地開口道:「衛將軍,聶叔來信,言道晁國宮中發生變故,我須得盡快趕回去。方纔我們所商量之事,不知衛將軍意下如何?」

  他們已談論了三個時辰,衛將軍雖尚未明確地點頭同意,但從他的神態裡,戚敬元有九成把握他會答應襄助自己。

  打從見到戚敬元,衛明威便已暗中在觀察他的言行,想知道事隔十年,此人是否仍值得自己效忠,畢竟他想做之事非同小可,這可是牽動自己手上的十萬大軍。

  但從這三個時辰來兩人的交談中,他發覺戚敬元睿智聰穎,思路明晰、有條不紊,對治國自有一套經世方略,令他甚是佩服。

  且方纔他在看完手中書信後,分明憂心如焚,急欲離去,卻仍能沉穩地按接性子,不急躁而行,更令他頗為讚賞。

  他心下已決意襄助於他,因此言語恭敬懇切地回答,「就依您所言,末將等候您的指示共成大事。」他以末將自稱,更加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得到他親口允諾,戚敬元鄭重地施禮道謝,「多謝衛將軍。」

  衛明威也慎重朝他回了一禮,「您無須這般客氣,這是末將該做的。既然晁國宮中有變,末將就不耽誤您,在此祝您一路平安。」

  戚敬元拱手道:「此次因故未能與衛將軍更加盡興暢談,殊為遺憾,待來日再與衛將軍一敘,就此告辭。」

  他沒有再客套地多說什麼,出了兩人相會的一座私宅後,隨即快馬離去。

  一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駕——」他不停地揮鞭驅策胯下馬兒再奔馳得快一些,唯恐來不及趕回去。

  趙知熙平時雖然寵愛趙盈雪,但他性情暴躁,又昏庸無能,發生那樣的事,盛怒之下哪裡還會顧得了什麼父女之情。

  管紹和緊跟在他的身後,與他一起星夜急馳趕路。一路上兩人幾乎只在進食時會停下來稍作休息,便又繼續趕路,來時花了六日的路程,回去時依此刻的速度,怕要不了四日就能趕回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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