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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瑪奇朵    


  「爹——」沈蔓娘再也控制不住,忍不住撲倒在床邊,低啞的聲音宛如哀啼。

  沈老爺或許也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一邊輕咳著,一邊看著女兒,深感抱歉的說:「蔓娘……我這一輩子最虧欠的就是你們母女倆……咳咳!」

  「爹!別說了!」

  「讓我說完。」他又咳了幾聲,直咳出了一口血,才又繼續說:「那年你嫡母下毒害了你母親身亡,又害得你嗓子壞了……我卻狠不了心處置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怨我的……這我不怪你……」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眶也泛著淚意,「我這些年老是夢到蕊兒……蕊兒是怨我的吧?她總是看著我唱那首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蘇軾〈江城子〉

  沈老爺慢慢的吟唱著,似乎和夢中女子那愛恨難解的歌聲相和,他粗喘著嗓音一字字的唱著,直倒似乎看見了那已經夢了許多年的年輕女子正穿著一身素衣站在自己面前——「十年生死兩……茫茫……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唱罷,他露出一抹解脫的笑,閉上了眼,手無力的垂下。

  生死兩隔——對他來說,終於不再只是一句話卻遠如天涯的距離。

  沈蔓娘緊緊的閉上了眼,咬緊了唇,似乎不想讓喉頭裡的哽咽聲傳出,只是隨著滾滾淚珠不斷落下,任守一沉默的將她抱在懷中,她終於放聲大哭。

  第9章(1)

  沈家的事情幾乎成了全城轟動的話題,不過一個燒船案竟牽扯出躲藏城裡的水匪和大戶人家私下的秘聞,教不少人都嘖嘖稱奇。

  但這跟風浪中心的沈家、任家都沒有關係了,沈家已經是自顧不暇,還得忙著沈老爺扶靈回鄉的事,任家則是在好不容易回歸平靜之後又掀起了新的風波。

  任夫人想著最近教她心裡不痛快的事情一堆,好不容易這外頭的事情都平靜了,她也可以把這些事給說開了。

  沈蔓娘一早就被人給喊了過來,她看任夫人一臉極意的拿著杯蓋在杯緣上輕輕磨兩下,心中自然有底,但她不說,只是安靜站著等任夫人先開口。

  老實說她這個當媳婦的早就應該過來請安才是,但這些日子又是忙著整帳又是忙著爹的喪事,她幾乎心力交瘁,而任老爺也顧慮到她這樣兩頭忙的狀況,所以免了她這陣子的請安,算算從新婚到現在,她請安的次數竟然是五根手指都扳得出來。

  「請你來是有點事情要跟你說說。」任夫人像是終於品夠了茶水的滋味,慢悠悠的開了口。

  沈蔓娘抬起頭,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你自己也清楚,今日沈家算是敗落了,沈老爺這才剛過世,說來你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也是要守孝的,但這段日子我兒可不能沒人服侍,所以我找你來是想商量商量,是不是再納一個能夠服侍守一的人進來?」

  聞言,沈蔓娘臉色有些白,但還是穩穩的站著,聽著任夫人繼續說話。

  任夫人擺了擺手讓她靠向前來,一手搭上她的手,彷彿像是個和藹長輩對她譯詩教誨般,「我說這事兒也不是要讓你難過的,我也知道你很能幹,但是你娘家如今是如此,你的嗓子又啞了,帶你出去行走說難聽點,守一會教人笑話的,倒不如讓守一納個家世好點的,看是要當平妻還是納做貴妾都行,到時候你掌內,她掌外,兩個人好好服侍守一,豈不是很好?」

  沈蔓娘終於知道剛剛自己心中那不好的預感是什麼了,原來是任夫人想替兒子納妾了,且連平妻貴妾都說出來了,說是讓她選擇,其實她早已沒有了選擇不是?!掌心逐漸冰涼的時候,她下意識撫摸身上掛著的那塊玉珮,那是他之前在莊園的時候,臨走前送給她的玉珮,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不離身的帶在身上。

  思及此,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勇氣,她正眼面對任夫人那誓在必得的微笑,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多謝娘的好意,只是不管平妻或是貴妾,守一都不會點頭的。」因為他說了,以後只守著她一個,而她願意相信他。

  任夫人沒想過她居然敢反對,呆楞了好一會,沒回過一神來。

  倒是躲在後頭偷聽的任寶珠跳了出來,大聲的說.,「你這女人真是過分,既然自己是不好的,就該讓我大哥娶個好的,枉費我大哥對你這麼好,你你你……這是犯了七出裡的妒!」

  見女兒插嘴,任夫人低斥了聲,「寶珠,說什麼呢!我們說的這些話也是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能聽的嗎?!」

  話裡話外雖是訓斥了女兒,卻也沒有反駁剛剛女兒說的話。

  畢竟她這個當婆婆的是好聲好氣的提點媳婦自動讓位置出來,而不是直接趕她走,好讓自己趕緊再替兒子娶一個進來,就已經是對她很不錯了,她竟敢回絕,自己生氣也是應該!

  若真要認真說起來,這七出她已經犯了不少,起碼不事舅姑、妒忌、惡疾都算是讓她沾上邊了。

  「他待我如何我自是明白,只是這納不納妾,他早已對我說過,讓我別管,我自然不能答應。」

  這賢慧不過就是擺著好看的規矩,她若不想好好的和他過日於,那麼他就是把整個院子都讓妾給住得滿滿的,她也不會多吭一聲,就是讓她自請下堂、去庵裡伴青燈古佛一輩子也沒什麼,只是那男人那樣真心的說了要和她一輩子,她既然應了,就不會故作賢慧,不會任由外人介入兩人之間來考驗彼此。

  人心,是這世界上最考驗不得的東西,她不會輕易的拿這個來試驗。

  任夫人耐住性子,只是語氣已經有些冷淡,「這後院裡的事情自然是由我們女子作主,這納不納妾自然也是你點頭就成,難不成都已經有了媳婦,我兒還得自己操心後院的問題不成?」

  沈蔓娘看著眼前的婆婆小姑,忍不住輕聲開口,想討個理字,「後院的事一般自然是我管的,可是……」

  「那不就得了,就這樣吧!我這裡看好了幾個姑娘都不錯,你挑挑看再來跟我說要納哪個,家裡最近壞事多,辦個喜事沖沖也好。」任夫人接了話便拍板定案,不打算再跟她拐彎抹角的說話。

  任寶珠在一邊繼續嘟嚷著,「說來說去就是嫉妒、不賢慧,還想把我哥給拉進來狡辯!呸!」

  沈蔓娘還想說些什麼,只是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去。

  任守一緩緩的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那笑意卻未到達眼底,「這是說些什麼呢?怎麼我自己要納妾,卻沒人先來問問我?」

  任夫人有些膽怯了,看著任守一的眼神,心虛了起來。

  她自然是知道守一不會答應什麼納妾的事情,所以才單獨把沈蔓娘給叫了過來,就是想讓她先把這事情應了,到時候人都弄進來了,難不成他還能把人給送回去?!

  誰想到這沈蔓娘沒想像中好處理,一開始就敢推拒她的話,現在守一出現了,這件事情就更難辦了!

  任寶珠上次打了沈蔓娘後,已經許久不敢出現在任守一面前了,這時候陡然看見任守一這樣冷著眼神說話,心中恐慌更甚,隨即躲到一邊,不敢再說話。

  任守一環視了一圈,看了義母的心虛和義妹的慌張後忍不住想歎氣,本來這離府別居的事情,他已經答應義父先緩緩的,但現在看來,這件事情是緩不了了。

  最後任夫人思及這件事其實是對他好的事,自己有什麼好慌的?正該楚這機會好好和兒子說說這件事的好處,還有他現在這個媳婦的不賢慧才是。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又有了底氣,心也不慌了,笑看著他說:「你來的正好,我正在和你媳婦說讓你納妾的事情,她卻硬要說這件事情她作不得主,正好你來了,你自己說說想要什麼樣的女子,你總能作主了吧?記得,這次可要挑賢慧一點的……」說到賢慧二字的時候,她還不忘加重語氣,眼神故意往沈蔓娘那裡飄去,就是不說也讓人明白她就是在暗示某人不賢慧。

  正了正神色,任守一說:「義母,我已說過了,我不會納妾。」

  任夫人皺了皺眉,「我也不是說你好女色才讓你納妾,只不過沈家的名聲都這樣了,不說庶女,就是嫡女也是配不上你的。再說了,之前想娶妻不好找,但現在不過是選蚌平妻,只要找個門風清白,就算家世不是太好的姑娘還是可以的,你又何必那麼固執呢?」

  任守一明白自己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乾脆反問道:「義母,若今日寶珠妹妹嫁出了門,不到三個月夫家就要她賢慧一點的替夫君納妾,不知義母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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