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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千尋    


  她愛助人、愛把事招攬在自己身上,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想要毒害一個待自己好的男人?

  但翠碧指證歷歷,她是采鴛身邊的丫頭,沒道理害她。

  「真是你做的?」他勾起她的下巴,逼她迎視自己,如果她說不,他就信。

  「你認為呢?」她不迴避,心坦蕩,眼光自然坦誠。

  「我要你自己說。」

  「你不信任我嗎?」

  「沒有合理的說法,我都不信。」

  「我為什麼要害你,動機是什麼?」

  裁冬說過,人做壞事,最重要的是動機,如果純粹是吃飽拿刀子到街上去亂砍人,不必懷疑,那人一定有精神疾病。

  「想殺我的人很多。」他沒對那些惡官斬草除根,他們的子孫朋友要報仇,理所當然。

  想殺他的人很多?心不捨,疼了、痛了,這樣的好人,為什麼有很多人恨他?

  是因為過去造的殺孽嗎?難抑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難怪他對人們不信任,難怪他永遠是一張充滿防衛的冰冷臉孔,這樣的生活肯定艱辛難耐,吸吸鼻子,她不生氣了,胸口裡只剩下對他的心疼。

  她柔聲問:「是玫瑰釀被下毒?」

  「對。」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殺你的方法那麼多,真有心害你的話,沒道理選擇一種傷害不了你的方式。」

  「你怎麼知道它傷不了我?說不定我沒察覺,就把毒吞下去。」

  「問題是你的血能解百毒,世間沒有任何毒物能害得了你,既然如此,我何必多此一舉?」話脫口而出,她握住他的大掌,想給他一些信心。

  但猛地想起,她又想敲掉自己的腦袋,繪夏鬆開他的手,懊惱不已。她忘記自己不是李若予,忘記自己不該知道這些事情的。

  她的話、她的表情全入了宇文驥的心。

  她竟然知道他的血能解百毒?誰告訴她的?但既然她知道他有百毒不侵之身,就更沒有下毒的理由了。

  所以真的是有人設局陷害她?是誰?翠碧、采鴛……或其他混進府裡的細作?

  如果是翠碧,目的是什麼?在主人面前爭寵?不,繪夏一直待在他身邊,她們不需要爭寵。還是采鴛?采鴛知道他不會中毒,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傷害他,而是嫁禍於她?她和采鴛之間有嫌隙?

  宇文驥搖頭。他不該懷疑采鴛的,她是個溫柔識大體的女子,絕不會做出這等事。

  那麼就是細作了,就像當年潛入李溫恪的宰相府一樣?沒錯,府裡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外發生,也許他該徹底清查。

  「我知道了。」他簡單的回答。

  「你信我?」繪夏訝然問。這麼簡單?

  「信。」

  「為什麼?」因她提出合理解釋。天,她寧可自己提不出。「你不懷疑我?」

  她問的是——你不懷疑我和李若予有什麼關係?

  而他以為她問的是——你不懷疑我是兇手?

  所以他回答,「不懷疑。」

  這個答案解除了繪夏的緊張。她笑了,握住他的手,仰頭望上他的俊顏,她看他,看得幾分沉醉。

  「你看什麼?」宇文驥不自在地問了聲。

  「我在看,這麼好、這麼良善的人,為什麼外面要把你說得風風火火,好似你是個大惡魔?」

  「因為我殺人不眨眼。」

  「殺人啊?為什麼要殺?」

  「因為不得不殺,因為治亂世,不能心軟。」他從不向人解釋殺人的動機,對她,算是又破了一次例。

  繪夏點點頭。「那麼,現在還是亂世嗎?」

  宇文驥嘴角掀起驕傲得意。在他的治理下,亂臣賊子已銷聲匿跡。

  他篤定地說:「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別殺人了吧!既然以前是不得不做,現在沒了不得不做的理由,就可以捨重典,以恩德教化百姓了對不對?」

  他沒回答,但柔和的眼角讓她知道,她說服了他。

  拉起他的手,她說:「走吧,沒了玫瑰釀可吃,咱們去叨擾婆婆,婆婆的滷味可是一絕。」

  他回握住她的,軟軟的手在他掌心裡包裹,他由著她帶、由著她拉,這模樣傳出去肯定不像話,但不像話就不像話吧,他就是要縱她、寵她,誰有意見?

  第7章(1)

  繪夏的迂腐言辭說服了宇文驥,他開始固定每個月施糧濟貧,還讓人開了染布坊和織廠,僱用想要工作賺錢貼補家計的太太姑娘們,雇銀給得優惠,太太姑娘們攬足了銀子,還可入股當老闆,這一個善行,讓京城裡的人士對宇文驥這三個字漸漸改觀。

  他的轉變不大,但采鴛發現了,趙鐸也嗅出不同,曾私下問他,「表哥,是不是對繪夏姑娘動心了?」

  宇文驥沒回答,只丟給他一個「不要多管閒事」的眼神。

  趙鐸不死心,又說:「既然表哥對繪夏姑娘沒有意思,那表弟我就要大膽出手了。」

  單純只是玩笑話,他得到的回應是——宇文宰相告病十日。

  習慣有表哥在旁相勸的皇帝,過了整整十天痛苦而忙碌的日子,那十天,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和表哥互換角色,換一個生氣火大就可以告病休假的位置。

  自此之後,趙鐸理解,繪夏姑娘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人。

  這天,天氣暖和,和風徐徐酥人心胸,宇文驥和繪夏在巡過織廠後,計劃到萬客樓去好好吃一頓,他們還未走出門,一位年輕婦人便追到他們身後出聲喊,「相爺、繪夏姑娘。」

  他們停下腳步轉回身。

  年輕婦人有些靦腆,她吶吶地捧起一個花布包袱。

  宇文驥眉說話,銳利的眼光看得人心慌慌。

  真是的,對人溫柔一點又不吃虧!他真該跟他的皇上表弟好好學學。

  繪夏迎上前,接下包袱,「這是送給相爺的禮物?」

  「是。」

  「可以看看嗎?」說這,她就要打開包袱,但宇文驥的動作更快,扇子一挑,把包袱丟回婦人懷裡。

  他橫了繪夏一眼。笨女人,就沒想過會遭到暗算,也不怕中機關。

  「你來打開。」他冷冷交代,婦人不解點頭,打開包袱。

  繪夏望向他,他眼底的警戒讓她記起,他從不信任別人。

  包袱打開,裡面是一件新縫的錦織袍子。

  婦人低頭羞赧道:「民婦出嫁兩年,育有一個女兒,年前丈夫得病。撒手人寰,夫家小叔、大伯和公公婆婆生怕媳婦、孫女爭奪家產,給了紙修書,把我們趕出家門。

  民婦娘家大哥生活困苦,無力撫養妹妹和外孫女,人海茫茫無可依靠,生活走入絕境,幸而相爺開了這間織廠收留我們母女,現在民婦不但可以養活女兒,還當上織廠的小股東。

  民婦感激相爺,若是沒有相爺,民婦早已帶著女兒投湖自盡了。民婦和女兒兩條命是相爺救的,我沒有多餘的銀子可以送禮物,只能自己裁了件粗布衣服,表達心中感激,望相爺笑納。」

  她嘴裡說粗布衣服,  可是從質料到款式處處可見用心,她是盡了全力準備這份禮物的。

  繪夏接過禮物笑說:「謝謝你,相爺很喜歡。」

  婦人紅了臉,低頭輕笑道:「謝謝相爺、謝謝繪夏姑娘。」語畢轉回織坊。

  「瞧,這叫好心有好報,人人都把相爺的恩情記在心底。」她收好錦織袍子。

  宇文驥嗤之以鼻。當年自己可是將了李溫恪一軍,李溫恪的好心似乎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

  把包袱背在肩上,繪夏說:「其實,染坊、織廠裡這樣的故事不少,許多被男人、被家庭遺棄的女子,靠著這項手藝讓自己活得自在,不必成為誰的負擔,能自食其力比看男人眼色過活,要幸福得多。」

  「單純。」她以為自食其力有那麼容易?要不是迫不得已,哪個女人願意拋頭露面、辛苦勤奮?

  「人生已經夠複雜,能單純活著不也是一種幸福?」她反口同他爭辯。扯扯他的衣袖,她笑逐顏開的問:「怎樣,被人感激的感覺是不是很棒?」

  他沒回話,但嘴角不經意浮現的笑意偷偷洩露他的心情。

  她成功改變他了,一天一點點,慢慢地,他就會變成她心中想的那種人。

  他們手牽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行走,剛開始她覺得很怪、很不自在,老認為別人在看他們,抗議了幾回,他每次都用白眼駁回抗議,於是她知道,他是個任性到不行的男人,他從來不管別人怎麼看待自己,只管自己高不高興。

  好吧,牽就牽,反正在前塵缽裡,二十一世紀的男女都不認為牽手是啥大事。

  漸漸地,在宇文驥養成想她的習慣後,又養成與繪夏手牽手並肩同行的習慣。

  「為什麼不吃肉?」突如其來,他問上一句,而這一句和前面話題搭不起來。

  他發現了?

  這話她沒問出口,但他光看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是他猜度別人心意的能力高強,還是他與她心有靈犀一點通。

  「對,我發現了。你只吃菜、吃果子,加了肉的湯汁,你連碰都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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