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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頭一次聽兒子提起幼年時所受的委屈,霄王妃頗為詫異。

  「我不是不疼你,是因為你大哥打出生就有病,所以娘才多關注他一些,不是存心疏略你。」她一直以為這個兒子早熟懂事,沒想到當時他心裡竟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懂事後,我便不怪您了,也不再冀望娘能把對大哥的關懷分一些給我,可是,我還是希望娘能明理一點,不要把心頭的愁苦全遷怒到無辜的嫂嫂身上。」見母親悲憤的神色,因他適才那番話而淡去不少,司徒馳續道。

  「當時是娘提出要為大哥沖喜的要求,而將嫂嫂娶進門,娘可曾想過,若是大哥真熬不下去的話,嫂嫂的餘生該怎麼辦?那麼年輕便成為寡婦,娘可曾為她的將來打算過?沒有,對吧,她的死活娘根本不管,娘心裡只在乎大哥的生死而已。」

  「我……」霄王妃被兒子駁得一時無話可說。沒錯,她這麼做是自私了點,可她……身為親娘,先顧著自己的兒子有什麼錯?

  司徒馳接著再說:「我記得大哥生前曾請求娘善待嫂嫂,大哥若地下有知,娘竟是這麼對待她,想必也無法瞑目吧。」

  「這……」霄王妃霍然想起兒子生前央求她的事,頓時紅了眼眶,「若要我不將她趕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必須住到廟裡去,為你大哥和父王早晚誦經,誦足三年。」三年後,她就會依照兒子的央求,找個人另外將她嫁了。

  「娘,您這要求未免太過分了……」司徒馳話未說畢,便聽到一道細柔的嗓音——

  「我答應。」花掬夢駐足在菘瀾院門前,頷首同意婆婆的要求。

  ☆ ☆ ☆ ☆ ☆ ☆ ☆ ☆ ☆ ☆ ☆ ☆ ☆ ☆

  霄王妃為亡夫在城外的「天相寺」安排了一場法事,花掬夢隨行,她同時也將從這日起,在天相寺暫住三年,為霄王和司徒駿誦經超渡。

  一早,一隊人馬便護送著她們前往天相寺。

  霄王妃不願與花掬夢同乘一輛馬車,因此分乘兩輛,花掬夢所乘的馬車跟在霄王妃的馬車之後。

  她掀開窗簾,眸光望向外頭隨著馬車前行而不斷倒退的景物。

  見她神色悠然,也不知在想什麼,小靜忍不住出聲,「少夫人,您心裡真的不埋怨王妃嗎?」

  竟然要她到天相寺住三年,為王爺和大少爺日夜誦經,真是太過分了,他們的死根本與少夫人無關嘛,身為王妃就能這樣欺負人嗎?

  花掬夢唇角淡揚一笑。「有什麼好怨的?聽說天相寺景色清幽,能在那樣的地方住三年,似乎也不錯,就怕你陪著我,會覺得無趣。」過著暮鼓晨鐘的日子,應很適合她閒散無爭的性子,她倒還滿期盼的。

  「不,能跟著少夫人是小靜的福氣,一點也不會覺得無趣,只是覺得委屈您了。」少夫人性情極好,從不曾責備過下人,有什麼好吃的還會與她一塊分享,她心頭著實喜歡這個少夫人。

  「那就好。」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花掬夢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呼喝打鬥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正要探頭出去瞧瞧,就見有人打開了車門。

  「這裡還有兩個妞兒。」

  「把她們拉下來。」粗嗄的嗓音喝道。

  「好。」

  隨即主僕兩人便驚駭莫名的被一個粗壯的男子給扯下馬車。

  接著有四名男子圍住了她們,其中一人上上下下的將她們看了一遍,淫笑道:「唷,這兩個妞兒長得還不錯,賣到青樓能換來不少銀子。」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攔下我們的馬車?」花掬夢穩下驚恐的心緒,打量著對方。見他們個個剽悍凶戾,看來似乎是亡命之徒。

  其中一名瘦弱的男子回答,「咱們都是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不巧手上正好缺了些盤纏,剛好看見你們路過,所以就想商借點銀兩來花用。」他話一說畢,便引起一旁幾名男人哄堂大笑。

  「老七,說得好,咱們正是專門劫富濟貧的英雄好漢。」

  「什麼英雄好漢?分明就是強盜嘛!」小靜驚慌的縮著身子,聽見他們的話,忍不住細聲反駁。

  「你說什麼?!」一名大漢舉起刀指向她。

  花掬夢將她推向自個身後,正要開口,便聽見前方傳來霄王妃的喝斥聲。

  「給我滾開,拿開你那髒手,不許碰我!」

  她望過去,正好看見一個男人揚手朝霄王妃重摑了一掌,頓時將她給打倒在地。

  「呸,敢說我髒,我看你這賤人是活膩了。」他狠踹了倒地的霄王妃一腳。

  她不甘受辱,端起王妃架子,怒叱,「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又沒耳聾,剛才你的家丁不是說了,你是尊貴的霄王妃嘛。」男人扯起邪笑,「我這輩子最恨你們這些皇親國戚了,看見一個就殺一個,你再囂張呀,我一刀就能讓你閉上嘴。」

  「你、你敢!」看見那把閃著森冷寒芒的大刀朝她逼近,霄王妃膽戰心驚,張口想叫來隨從侍衛,卻見他們全都倒臥在地上,她霎時刷白了臉。

  一名高壯挺著個肚腹的男人,從霄王妃所乘的馬車下來,手裡提著一隻藍色布包,投來一眼,說道:「老大,別跟她多廢話,全部搜括完了,趕緊了結她,取下她身上那些值錢的首飾,咱們快走,後面好像有人來了。」

  「嘖,本來想要先砍斷你手臂,讓你嘗嘗那滋味,可惜,我二弟在催了,只好一刀送你下地獄去。」男人殘佞一笑,舉刀朝她砍下。

  「啊——」她驚呼一聲,身子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只覺得壓上了一個重物,沉甸甸的,她張開眼睛,竟看見花掬夢趴臥在自己身上,她眨了下眼,須臾,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她居然撲過來替自己擋下這一刀!

  「你、你、你……」霄王妃震愕得說不出話來。為什麼要捨命救自己?自她嫁進霄王府,自己從來不曾善待過她,為什麼……

  男人似也吃了一驚,片刻便回過神來,正要將插進花掬夢背後的刀給拔出來之際,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淒厲咆哮傳來——

  「你殺了她!」

  男人聞聲望過去,看見一匹馬朝他飛快疾馳而來,接著只見劍光一閃,他便暴瞠著眼,滾落黃泥地上,瞪著自個失去頭顱的身軀,一時之間還無法明白適才那一剎那之間發生了何事。

  這陡然間的變化教眾人都震愕住了,那些窮凶極惡的匪徒隨即回神過來,暴喝一聲,紛紛朝馬上之人揮刀砍來。

  小靜顫抖著身子,看見司徒馳神情狂亂的舉劍斬殺那些匪徒,他利刃所過之處,一顆顆被斬落的頭顱滾落地上,他們的身軀則被砍了個七零八落,肚破腸流,殘肢斷體散落一地,流淌而出的殷紅血液頓時染紅黃泥。

  她被那腥濃的血味和可怖的景象駭得眼兒一瞪,昏厥了過去。

  主子大開殺戒,跟隨司徒馳而來的七名侍衛也沒閒著,出手收拾其餘的人。

  眼見所有匪徒都已被斬殺光,司徒馳卻仍揮劍瘋狂的砍著他們的軀體,委實讓人看得心驚,但卻沒有人敢上前阻止他,此時的他,神情陰獰可怖得彷彿厲鬼修羅。

  霄王妃從震懾中回神,看見兒子如此顛狂的模樣,頓時又驚又痛。

  「住手、住手,馳兒,他們都死了,不要再殺了!」她身上壓著花掬夢,一時無法起身過去阻止他,只能揚聲吼道。

  「你快點過來看看掬夢要不要緊?還有沒有得救哪?」插在她背上的那把刀看得霄王妃渾身發寒,她不敢貿然伸手拔出來。

  聽見掬夢兩個字,司徒馳狂戾的神情倏然一凜,目光緩緩瞥過去,心臟彷彿被誰給狠狠捏住,胸口霎時一陣劇痛,他手裡握著的那把染滿鮮血的劍,登時匡當落地。

  「馳兒,掬夢還沒斷氣,你快點帶她回去找大夫。」霄王妃伸手探了下花掬夢的鼻息,驚喜的呼喊。

  她沒死?!他凝鷙的神色頓時一亮,連忙快步走過去。

  花掬夢彷彿心有所感,羽睫輕揚了下,微微睜開眸子,看見一張臉孔映入眸裡,她隱隱約約認出了是司徒馳,想揚唇對他笑,卻連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來。

  她想告訴他說,她保護了娘。

  卻無法抵抗那陰沉的黑暗勢力,只望了他一眼,神志便被一團闃暗給吞噬了。

  ☆ ☆ ☆ ☆ ☆ ☆ ☆ ☆ ☆ ☆ ☆ ☆ ☆ ☆

  夏日的晴空,偶然飄過幾抹浮雲。

  一雙渴望的眼望著那湛藍的天空,瞥見幾隻鳥兒悠閒飛著,眸裡的渴盼更深了幾分。

  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好想、好想……到外頭走走吶。

  「少夫人,喝藥了。」

  聽到這聲音,花掬夢瞳眸一縮,頓時露出一副苦瓜臉來。

  「不是才喝過,怎麼又要喝藥?」

  「那是早上喝的藥,現下都已經中午了。」小靜含笑看著主子那一臉苦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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