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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陳毓華    


  「很好,跟我一樣。」後王孫輕呷一口,看著裡面晃動的汁液。

  「王孫,你不會已經認定那人就是她吧?」

  「我還不能給你確切答案,可是我一定要弄明白一切,把她身上的矛盾秘密都摸清楚!」那神韻,那細小的相似,讓他不得不信,又不能不疑。

  「萬一,要不是她,你最好有這樣的心裡準備。」王子瑤也躊躇。

  「是嗎?我的心可不這麼認為。」

  後王孫看似放蕩不羈,可是他把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那心眼比誰都深,算計比誰都重。

  王子瑤和書輕淺的相遇,根本就在他的算計裡。

  書輕淺不會知道,從她見到哪個迷路的後王孫開始,她的蝸牛殼正以她想像不到的速度在龜裂。

  「王孫,輕淺的骸骨是我親眼看著下葬的,不只有我,玄蒼、慎、黑羽,那麼多人的眼睛,你饒過自己吧,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子瑤,說實話,你要我過去,那你呢,你過得去嗎?你饒過了自己嗎?琴公子絕了琴弦,變成了酒鬼;慎發誓要爬上權力的最高峰,因為他覺得自己保護不了身邊的人;黑羽呢,一聲不吭的失蹤了,大家都過去了嗎?」

  一年來,王子瑤遠走各國,慎、黑羽、大家都選擇了不碰面。

  也許因為他們還太年輕,還不夠成熟能笑看過去,也許,遲個幾年,大家就能釋然,雲淡風輕了。

  是啊,遲個幾年,年少時留下的傷痕就會變成一輩子的心傷烙在心頭,每每想到,一生悔恨。

  「輕淺的字你認得吧?」

  他們有同席朗讀書本,同桌吃飯的過去,白天夜晚,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泡在一起,對彼此的字怎麼可能不認識。

  「我認得。」熟得不能再熟。

  「那你看看這個。」後王孫掏出一本賬冊之類的東西。

  王子瑤接過,翻了開來。

  「這是她在客棧替賬房寫的賬冊。」

  王子瑤臉上已經沒有表情,彷彿連呼吸也沒了。

  「該不會……你把我弄了回來,接下來,慎、黑羽,他們……」

  「有必要的話。」

  ***

  書輕淺一頭扎進院子,砰地隨手關上了自家大門。

  蕭融正在井邊洗硯台,看見她一臉驚惶,走過來就問:「姐,怎麼了?」

  想不到書輕淺像驚嚇的兔子似的跳了下。「被嚇到了。」

  「誰嚇到姐姐?」

  她緩了口氣,就地歪倒坐下。

  「我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你也見不到我了,在路上碰到萬家的僕人,我不認得他,他卻認得我,一路尾隨,你去看看他走了沒?」

  蕭融一聽也急了,「我去瞧瞧。」

  「小心!」書輕淺還是不放心。

  「我曉得。」

  隔了好一會兒木門重新被推開,蕭融跌了進來。

  「蕭融!」她嚇了一跳,想去扶他。

  「我就說嘛,果然是你。」隨後走進來的人神色鄙夷,眼光涼涼的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想怎樣?」萬員外的惡奴,那雙死魚眼看了就人教不舒服。

  「蕭秀珍,你這逃奴,有什麼話到員外面前說去吧!」

  「逃奴?」書輕淺氣勢陡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是什麼東西,要我回去,我就得跟你回去?!」

  「想不到一陣子不見,人變了。嘴也硬了,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不過這小鬼是你的弟弟吧,我如果拿他開刀呢?」

  那惡奴抓起蕭融把他按在門板上,儘管蕭融氣得臉都紅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姐姐,你別聽他的!」蕭融叫,肚子馬上捱了一拳。

  書輕淺片刻也沒有猶豫,世事就是這樣,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住手!我叫你住手,你要怎樣?」

  惡奴啪地鬆開抓著蕭融的領子,笑得十分得意,「員外要是知道你好端端的,一定會樂壞了。說起來像你這麼不知好歹的丫環還真是少見,員外看上你,要收你做通房已經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了,你不僅不知感激還敢拒絕,被打死活該!」

  「齷齪!」書輕淺啐到。

  「罵我?你這給臉不要臉的賤人!我們來看看到底是誰比較髒!」

  惡奴的拳頭眼看就要往她臉上招呼,但是書輕淺卻沒有感覺到痛,那人人看到都會畏懼的拳頭,被不知道何時進來的後王孫制住,他順手一折,惡奴腕骨立刻脫臼,耀武揚威的臉色瞬間發白。

  像是怕主子弄髒手,站在後王孫後側的小方立刻接手。

  那萬家奴才死性不改,開口還想問候人家高堂。

  「小方,掌嘴!」

  「你是什麼人?」惡奴還想搬出自家老爺身份,卻被接二連三的耳刮子打得頭暈腦脹,牙掉了好幾顆。

  「我是什麼人?我看你連眼睛也無用了。小方——」

  「夠了,嚇嚇他就好,蕭融還小,不要讓他看到血腥。」書輕淺連忙阻止。

  「你就是心軟,斬草要除根才好。」

  「不過是個奴才,趕他走就好了。」

  「好,你說了算……小方,他從哪裡來,就把他往哪裡送,把事情處理乾淨,不要留個尾巴。」

  「屬下遵命!」他隨即踹了那個奴才一腳,把人押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書輕淺讓蕭融進屋裡去,這才轉身面對後王孫。

  「我來得剛好,要不然你就讓人欺負了去。」他的心裡湧起疼惜的情愫。

  「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道謝。」

  「那……進來坐嗎?」

  「搬去跟我一起住吧,蕭融也一起。」

  「我……不……」

  「萬員外那邊的事情我會解決,不會再讓他來找你麻煩,可是我想你還欠武林盟一個解釋吧?你打算怎麼處理?跟我回去,我可以先替你墊上那一百兩,我猜,你並不打算讓玄蒼知道現在的你,另外,你也知道我有能力給你跟蕭融一個好的讀書環境,有我給你撐腰,你省事多了,好處還不少,不答應的人是傻子。」

  「看起來對我一本萬利,可是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堅定不移,露著自信湛亮的笑容說:「我想照顧你,我要娶你入門,輕淺,你再信我一次。」

  她眼波微微發顫,瞅著他眼神裡的繾綣,眼淚霎時滴落。

  這是一年前那個花花公子嗎?成長得如此之快。已經有了一個男人的樣子,可以讓她放心倚仗了。

  第7章(1)

  「姐,我們真要住這裡嗎?」眼花撩亂的蕭融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一臉雲裡霧裡的表情。

  山西木料,房山漢白玉石,曲陽花崗石,山東臨清砌牆磚,窗的朱木鐫著吉祥的紋路,門面裝飾細緻入微,這是書輕淺對後府的第一印象。

  「不喜歡嗎?」回答的人是後王孫。

  「好大,好漂亮,我喜歡。」還是半個孩子的蕭融用力的點頭,他這輩子還沒有機會走進這麼氣派典雅的大屋,新奇的東看西瞧,目不暇接,一想到往後還能住下來,就像一個美夢似的。

  「那就住下來,把這裡當家。」

  「這要問姐姐,」他眼巴巴的看著她。

  後王孫的眼光始終留心著書輕淺,見她喜怒不形於色的漫步往裡走,他忐忑了,往前一大步,抓住她的手。

  反正他已經在她面前失態幾百次,不差這一回。「淺兒,你怎麼都不說話?」

  書輕淺顫了下,看著自己被抓的手,垂著睫,感覺好像認識了一輩子的他第一次這樣喊自己。

  「你要我說什麼?」

  本來尾隨在後的屠管家很識趣把蕭融帶開了。

  「家裡沒有女眷,伺候的人少,怠慢你了。」這一年他的心思完全放在重整這個家上面,除了以前幾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他一個也沒留。

  「什麼怠慢不怠慢的,你也知道我懶散,以前一個央秀我就覺得她聒噪了,你要一堆人圍著我生活,我會馬上爬牆逃走的,」她露出惆悵的淡笑。

  「不許逃,這一年裡沒有你,我已經受夠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伸開胳膊抱住她,他的下顎撐在她肩上,鼻息在她身畔,一個擁抱,很輕,卻是朝思暮想。

  書輕淺滿臉紅暈,推又推不開他,難得的女兒家神態畢現。

  「後王孫……」

  「現在連哥哥也不叫了,生分了嗎?」

  她推開了他。

  「明明是豆蔻年華,卻少年老成,平時板著小老頭的臉來嚇我,你可知道我猜了好久?不信,不敢去查,猜得腦袋都要破洞了。」他眼神如困獸。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書輕淺鮮活得像春天嫩葉上的露珠兒,蕭秀珍卻平凡得讓人過目就忘;書輕淺不食人間煙火,別說下廚,鍋碗都不識,那變態的玄蒼,好吧,他們這群人也是一個個變著法子嬌寵她,蕭秀珍卻得為了溫飽奔波勞碌,還能照料一個弟弟;書輕淺愛笑,蕭秀珍卻都冷著張臉;書輕淺能文識字,蕭秀珍據說白丁一個……

  「我本來是消亡之人,老天爺憐憫,撿回一條小命。可是,我到底是蕭秀珍還是書輕淺,究竟是妖魔還是鬼怪,別說你,我也分不大清。」一直以來,她有書輕淺的靈魂、記憶,可身體、環境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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