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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瑪奇朵    


  可是當她們一離開舖子,就看到站在外頭等著她們的旬賁虎,還有尚大郎。

  尚大郎見到梅娘出來就想上前說些什麼,可顧忌著她們身邊站著的旬賁虎,也不敢太靠近,只好看著梅娘說道:「梅娘……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當時幾乎都把心力用在讀書上頭,我不知道我娘沒給你請大夫,我……」

  梅娘看著眼前這個她曾經真的喜歡過的男子,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不明白自己當初到底喜歡他什麼,他說他只顧著讀書,所以不清楚他娘是怎麼待她的?可是他每天明明看見了她一個人端著裝了所有人衣裳的盆子去河邊洗衣,也看過她踮著腳做飯的樣子,甚至也看過他娘不讓她吃飯的時候……

  他朗明什麼都知道,可他為什麼只為了不請大夫這一件事情而道歉?

  她想,或許是因為當時的她只是他們尚家買回去的一個「東西」,連個人都算不上,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又何必在意?

  想通了以後,梅娘也不想再聽他狡辯了,「尚公子,反正以後我們也不會有任何關係了,你不用道歉,我現在……是真的已經不介意了。」

  就跟紅姊姊說的一樣,不過就是個過客,她又何必老擔心一個過客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呢?

  尚大郎沒再說話,看著她慢慢地往前走,一名身姿窈窕的小娘子跟在她身後,而小娘子身邊還有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對方也同時轉過頭來,用冷冷的眼神瞪著他。

  他抖了一下,忍不住退後一步,反應過來後,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蠢,居然讓一個男人用眼神嚇退了。

  像是解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梅娘的腳步不自覺輕快許多。

  旬賁虎走在杜映紅身邊,沉聲道:「那個人配不上梅娘。」

  「是配不上。」杜映紅想了想,這大概是他們對於這件事情唯一的同感。

  說完,兩個人看著梅娘在前頭走,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不再提成親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這兩個字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疙瘩。

  只是他也不急,他想,或許她只是需要更多時間去想通,至少如今她就在他身邊,他也懂得珍惜她。

  杜映紅低著頭走路,可是總會偶爾瞪一眼他一直很規矩的手,想著為什麼天氣這樣冷,他卻連想要偷偷摸她這塊嫩豆腐的慾望也沒有,該不會是她最近疏於保養,所以讓他對她失了興趣了?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但是直到要坐上板車的那一瞬間,兩個人又同時默契地想著——罷了,現在這樣也好,有她(他)在身邊就好。

  新年要來了,正要是喜氣洋洋的時候,有什麼事,等過完了年再說吧。

  過年前幾日,柳家正式下了帖子,說是賞梅,可實際上旬家人都知道,是為了答謝救命之恩。

  杜映紅不大想去,因為那姑娘太不穩重,她總覺得這樣的人會在不知不覺間惹出什麼麻煩來,就像上回在茶樓喝茶,她不過上個茅廁也能夠被綁走。

  但是梅娘卻想去,柳絲茆雖然是大家姑娘,人卻風趣得緊,難得她有能夠說得上話的小娘子,便想多親近,而上次一別兩個人就沒見過了,攢了許多的靈說,對於赴宴這件事情就特別的積極。

  由於帖子上是邀請旬家全家人,所以杜映紅把小龍和小桃也一起帶了去。

  這裡的冬日,也沒有什麼名貴的花可看,不過柳家人住的宅子裡卻是有不少老梅樹,在雪地裡顯得有幾分野趣。

  雖說主要謝他們的幫助,可柳家來的縣令一家,自然不會只邀請他們來赴宴。

  在宴席上,杜映紅就看到了幾個熟人,例如旬光耀夫婦也來了,在見到他們後臉色就不怎麼好看,而看到他們的位置比他還前頭時,那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可以形容了。

  柳絲茆身為小主人,早早就吩咐了下人要親自招待,所以用膳的時候,小龍和還有梅娘和她在廳裡單獨開了一桌,而外頭席面則是男女分開,但只隔了條走道,彼此還是能夠見到。

  杜映紅打從一開宴,心兒就怦怦直跳,總隱隱感到不安,可想到今日是來赴宴的,又是在縣令府中,難道還會出什麼事不成?她就又把那份不安給強壓了下去。

  柳家不愧是有點家底的人家,宴席上有不少希罕的東西,例如那鮑魚,就是這裡少見的東西,還有一些新鮮的果子,也是冬日裡大夥兒都少見的,反而比起一些大菜更受大家的歡迎。

  宴席吃到一半,杜映紅起身更衣,才剛走出屋外,就瞧著一個夫人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她淡淡的笑了笑,卻不主動搭話,那夫人卻像是受了驚嚇一樣,直接回了宴席處。

  杜映紅不以為意,可等到她更衣回來,事情就更不對了。

  因為她發現越來越多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就連男賓客也不斷把視線投向她。

  而這時一個看起來活撥的少年跑到她眼前,可以說是放肆地端詳她的臉,然後一臉得意地大聲說道:「我就說嘛,能夠長成這樣的美人也只有一個杜鵑。」

  廳堂裡頭突然靜了下來,沒多久細碎的議論聲傳了出來,不知道的跟知道的人打聽,鬧烘烘了一陣子之後,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女人也站了出來。

  「可不是!當年她從拐子那兒逃了出來,後來又在王牙儈那裡賣身才往京都去的,前陣子聽說她在京都那兒得罪了清揚長公主,贖身後又重新被發賣了,就不知道是哪一個有福的,能夠得到這樣才色雙全的美人兒。」

  這人好似在感歎,語氣卻帶著蔑視。

  杜映紅先是怔了下,然後看著上首一臉錯愕的柳夫人,她淡淡一笑,當作無事一樣,起身朝柳夫人告辭。

  她挺直了背脊走向門口,像來時那樣,哪裡都挑不出錯處來,可當她要走出去的時候,女席那兒不知道是誰突然大聲的說了一句話,讓全場又陷於一陣寂靜——

  「妓女就是妓女,再有才華還不就是個妓女!天啊,想到我剛剛居然跟這樣的人一起吃飯,我就覺得噁心!」

  那女人說得很大聲,就連柳絲茆在屋裡也都聽見了,梅娘一開始還不清楚到底是在說誰,後來跟著柳絲茆一起出來後,看到杜映紅就站在大門前,頓時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杜映紅有些出神的看著落下的片片雪花,想著原來她會感到不安不是沒有原因的……她收回心神,微微一笑,踏出步伐,腳輕輕一踩,原本純白的雪就成了腳底下的泥。

  沒人知道她身份的時候,她也能夠裝成是一片雪花,可是當名妓杜娟的名頭被翻出來的時候,她就馬上變成被眾人踩在腳下的泥。

  有著四絕的名號又如何?

  她面無表情地攤開手掌接了一片雪,然後緊緊的握住。

  那人說的沒錯,妓女就是妓女,再怎麼裝……也改不了身份。

  第8章(1)

  宴席亂起來之前,旬賁虎去了茅廁,等眾人說完話他才回來,回來時他自然地看向杜映紅坐的位子,卻沒看到她的人,他正想著她是不是去更衣了,汪有成就從自個兒的位子摸了過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調笑道:「行啊!居然把京城裡的四大名妓之首給弄到屋子裡了。」

  「什麼?」旬賁虎皺著眉,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說……等等,你不知道?」汪有成暗喊一聲糟,任何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曾經是妓女,自己偏偏戳破這件事。「這個……」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可很快的他就不用再說了,因為旬光耀已經走了過來,黑著一張臉對著旬賁虎罵道:「真是不知廉恥,我旬家家風向來清正,沒想到今兒個就要毀在你的手裡!好一個四絕娘子,你就是再沒銀兩,也不能娶一個妓子做媳婦兒,你這樣要讓咱們一家以後在鎮上如何抬得起頭來?」

  「什麼?」旬賁虎隱隱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很可能跟杜映紅不見人影有關係,他沉下臉,也懶得聽伯父說這些廢話,直接打斷道:「閉嘴!誰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個……」汪有成乾笑兩聲,才想著要怎麼委婉地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梅娘便牽著神色惶恐的弟弟妹妹走了過來。

  「哥……」梅娘的聲音帶著哽咽,本來強忍著不掉的淚,這時候完全克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怎麼了?她呢,她去哪兒了?」

  梅娘感受著那些明顯是看笑話或者是諷刺的眼神,第一次後悔今日為什麼要來這一場宴會。

  「剛剛有人認出了紅姊姊,說她是京城裡的一個妓子,是因為得罪了長公主,所以才被發賣出來……」

  向來驕傲自信的杜映紅,方才一個人走了出去,對於身後那些謾罵,她甚至沒有回頭,只是頓了頓腳步,就繼續往前走,一想起那一幕,梅娘的心就忍不住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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