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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香彌    


  見她朝他直衝而來,皇甫燁不閃不避地承受她一撞,非旦沒有勃然大怒,他胸膛反而震動著開懷的笑聲。

  「好,妳這模樣果然像頭蠻牛!」他出聲讚道,與訝然抬目的藍印四目交會,她清亮的眸光盛滿錯愕的驚喜,亮如星子,那一瞬間,他的心口隱隱掀起一絲波瀾,掠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這麼說你肯帶我過去了?」聽到他的話,藍印顧不得撞疼的腦袋,欣喜地問。

  「嗯。」看見她臉上乍然綻放的粲笑,皇甫燁的手不自覺地朝她伸去,撫上她唇邊那抹笑,不過僅只一剎,他便微愕地收回手,眸裡微露一絲迷惑,對自己適才竟想撫摸她感到有些詫異。

  藍印也微怔地望著他。 

  第2章(1)

  騎在馬上,遠遠地便望見散落在四下的屍骸,藍印漆黑的瞳仁痛楚地緊縮,胸臆間的氣息一窒,她蒼白的唇瓣輕顫著,手腳僵硬得無法動彈。

  她踉蹌地下馬,步履蹣跚的走過去。

  「阿三哥、阿三哥……」來到第一具遺體前,她彎身輕搖著那胸口被一劍貫穿的男子,卻怎麼也叫不醒他,再瞥見躺臥一旁的男子,她撲過去,伸出顫巍巍的手,探他的鼻息。

  「魯叔!魯叔!」同樣的,無論她如何呼喚,都再也喚不醒那具冰冷的身軀。

  她啞了嗓,行經一具具了無生息的屍首,她的腳步愈來愈沉,「旺哥、張伯、來哥……大人!」

  最後來到一具身穿靛青色衣袍的男子前,她胸口一痛,雙腿一軟,跪倒屍骸旁。

  「爹、爹,您睜開眼看看印兒,爹、爹……」藍印不願相信爹爹就這樣死了,然而無論她如何撕心裂肺地喊他,如何用力地搖著他,就是再也喚不醒他,強忍住的眼淚這時再也鎖不住地奔湧而出,淹沒了她的小臉。

  「爹,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大家都被殺死了?那些惡徒是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嘶啞地泣問。

  卻沒有人能回答她,只有她的慟泣聲迴盪在這蕭索的天地之間。

  皇甫燁沒有一言半語的安慰,任由她抱著父親的屍首痛哭失聲,目光隨意四望著,看見散落了一地的凌亂物品,看來那些殺手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候了半晌,見藍印還在號泣著,涼薄的嗓音不耐地悠悠出聲,「妳是要無謂的哭啞嗓子,任由他們曝屍荒野,屍身葬身獸口之下,還是要盡快將他們埋葬,入土為安?」

  他的話彷彿響雷一般打入她的耳中,喚醒了痛不欲生的藍印,她咬著唇,淚眼看著懷中早已僵硬冰冷的父親,悲痛欲絕,卻不得不收拾起悲憤的心情,她緊緊地再抱住了爹一會兒,這才放開他。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爹爹和大人他們的屍骨曝露在這荒野之間。

  她跪在地上開始徒手掘地,用十指刨挖著,沒多久,十隻手指頭就已皮開肉綻,她卻恍似渾然不覺,雙手麻木地繼續用力挖著,此刻手上的疼痛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比起一夕之間家毀人亡的巨變,更讓她心痛得無法喘息。

  凝目望著她片刻,皇甫燁俊目微斂,取下佩劍,劍尖抵在雪地上,掌心略一施力,頃刻間,他手裡的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旋動著,雪水與泥塵隨著轉動的劍鞘四散飛濺。

  少頃,一方坑洞倏然出現。

  「楊望。」他出聲叫喚貼身的侍衛。

  「是。」楊望立刻會意地將散落在雪地各處的遺骸一一運進坑洞裡。

  不久,只剩下最後一具,他望向堡主,以眼神請示,在見到皇甫燁輕輕頷首後,他朝藍印走去,抄起她父親的遺體。

  「你要做什麼?」見他擅動父親的屍首,藍印停下手怒問。

  「安葬他。」楊望以眼神指向前方不遠處的坑穴。

  順著他的眸光望去,她瞥見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坑洞裡已井然有序的安放了所有人的遺體。

  不待她出聲,楊望已逕自將她父親的遺體放了進去。

  「等一下。」她匆忙站起身,但跪了太久的腳麻得令她無法站穩,又再度跪跌地上。

  「楊望,覆土。」瞅見天上又再飄下銀白的雪花,皇甫燁出聲命令。

  「是。」楊望運起掌風,將兩旁的泥土重新填入坑穴裡。

  「不,讓我再看爹一眼!」麻木的雙腳無法站穩,藍印雙掌撐在地上匍匐著爬了過去,揮開覆在父親身上的泥土,不捨地望著爹的遺容。

  「人都死了,妳再怎麼看他也無法復活。」皇甫燁毫不留情地揪住她的後領,將她拖離坑邊,不讓她再阻礙楊望。

  她此刻所遭遇的事,五年前他也曾經經歷過,所以他很清楚,即使有再多的不捨,也喚不回已氣絕的生命。

  血債唯有血償,才能弭平那抹椎心之痛。

  揮動著雙手掙扎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混雜著雪水的泥土一坯坯地覆在爹的臉上和身上,藍印悲慟地哭泣著,「爹、爹……」

  連下了數日的雪,終於在這日雪霽天晴。

  休養三、四天,覺得傷勢好了些,藍印強打起精神,從枕頭下拿起一方用黃色綢布包著的書冊,小心的收進懷裡,準備依照父親的吩咐,離開鳳翔堡到揚縣去找少爺。

  離開前,她特地來到皇甫燁的面前,一見到他,她雙膝一跪,便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響頭,磕完頭後,她起身說道:「謝謝堡主幫我葬了我爹和大人他們,你的大恩大德,印兒銘記於心,等我找到我家少爺後,我們一定會報答你。」

  「妳以為隨便磕三個頭就能離開鳳翔堡了?」坐在椅子上擦拭著一柄劍的皇甫燁,抬眸輕睞她一眼,「我當初之所以救妳,是因為妳說妳會做好吃的包子。」

  藍印聞言一愕,接著隱隱約約地回想起,當日自個兒似乎真的曾說出這樣的話,她吶吶地同他商量,「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立刻到揚縣去找我家少爺,等我找到少爺後,我再回來做給你吃。」

  「那與我無關,在妳沒有做出好吃的包子前,妳不能離開鳳翔堡。」低柔的嗓音輕吐出不容置疑的命令。擦完劍,皇甫燁將手中的劍舉起,旋動著劍柄,欣賞著劍身雕刻的紋路。

  看著那閃著寒芒的利刃,藍印畏懼地吞嚥了下唾沫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趕去揚縣。」

  看也沒看她一眼,皇甫燁舉劍往前一揮,發覺握劍的手感不佳,他朝劍身彈了下,那柄劍瞬間斷成兩截。

  藍印看得一驚,臉色發白地屏住了氣息。

  嫌惡地丟下手中的斷劍,皇甫燁不耐煩地下了命令。

  「方眉,把她帶下去做包子。」

  「是,堡主。」一旁侍立的美艷女子立刻驅前,伸出一雙手扣住藍印的肩,強領她走向灶房。

  那纖長的五指握在她的肩上,竟堅如鐵石般令她無法掙脫,只能順從地隨她而去。

  藍印又驚又怒的咬著唇,好,他非要現下吃包子,她就做給他吃,頂多只會多耽誤一兩個時辰。

  豈知,當她花了半個多時辰將做好的包子端到他面前時,皇甫燁咬了一口後,便吐了出來。

  「呸,這是什麼?餿食嗎?」

  「這才不是餿食,這是我親手做的包子。」見他竟這麼說她做的包子,藍印不平地道。

  以前在葉大人府裡時,只要她親手做的包子,府裡上下每個人都讚不絕口,不可能像他說的這般難吃。

  皇甫燁一臉受騙的不悅表情,「當初我可是聽信了你說你做的包子很好吃,所以才救你回來的,若你做出的包子只有這種三歲娃兒的程度,可是會讓我很生氣的想卸了那雙做出如此難吃包子的手哦。」他唇畔帶著笑,語氣卻透著森然的恫嚇。

  藍印一凜,慌張地將雙手藏到背後。她明白他這番話不是在威脅她,以他那惡鬼般的邪惡性子,他真有可能會因此砍了她的雙手。

  這幾日她已從照顧她的小春那裡,得知皇甫燁性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做事全視心情而定,心情好時,他可以施粥放糧,心情不佳時,他殺人不眨眼。

  努力穩住驚惶的心緒,藍印強逼自己不能發抖,揚聲道:「我不相信我做的包子有你說的這般難吃。」

  「那你何不自個嘗嘗看,不過你可不要當著我的面,硬把黑的說成白。」

  「我才不會把難吃的硬說成好吃。」她走過去,取過一枚還熱騰騰的包子,放進嘴裡咬了一口,登時秀眉深蹙,味道確實不好。

  怎麼回事?她完全是依照以前在葉府的做法做這包子的呀,為何味道會差這麼多?

  「如何?」皇甫燁睨著她,從她的神情就可窺出她的答案了。

  「這味道……跟我以前做的不一樣,我想一定是有哪裡出了錯,我再去做一次。」說畢,她匆匆往灶房而去。

  然而,她一連做了四天的包子,味道總是不對,她心急如焚,卻絲毫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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