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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春野櫻    


  前不久,封天鐸本要悄悄的前往星苑樓「拜訪」花魚兒,可她不准。

  首先,他是封家大少爺,要是現身在星苑樓,定會引起注意,壞了大事;再來,她聽說花魚兒是長生街上最美最媚的名妓,雖說封天鐸自制力高,從前那麼多丫鬟們想色誘他,他也不曾暈船,但花魚兒可不是那些手法笨拙的丫鬟,慣於魅惑男人的她要是對封天鐸獻媚,她不敢保證他不會有一秒鐘的動心。

  於是,她便自動請纓,代他出征。

  封天鐸原是不肯的,他說她是個清白的姑娘家,不該出入長生街那種地方,可趙海兒最後還是成功說服了他。

  畢竟眼下除了她,還有誰適任呢?她能言善道,又洞察人心,派她去跟花魚兒交涉再適合不過了。

  果然,她一出馬便說服了花魚兒,讓她答應日後若有需要便出面做證,當然,花魚兒也是看在那豐厚的報酬上才首肯的。

  這日忙完了分內的事,趙海兒準備去幫忙洗碗,正要往珍滿樓的後門去,便碰著從樓上下來的白紀辰,她卻視而不見,準備快步離去。

  可白紀辰不放過她,一個箭步攔住她的去路。「怎麼見了我就跑?心虛?」

  她不說話,只是瞪著他。

  「想不到封天鐸會讓你回來,他不怕你再偷東西?」

  「我沒偷東西。」她直視著他,「誰是偷兒,心知肚明。」

  「哼,還嘴硬?」白紀辰指著她的鼻子,「要不是城守夫人喜歡你調的茶,你能回來嗎?」

  「這足以證明我還是有用處,有本事的。」她揚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你呢?要不是白掌櫃,你憑什麼在這兒頤指氣使?」

  她的反唇相譏讓白紀辰惱羞成怒,揚起手掌就想教訓她。

  「紀辰!」突然,白震的聲音傳來。

  白紀辰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循著聲源而去,就見白震站在樓梯口,神情嚴肅,目光凌厲的瞪視著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他慢慢的收回手,「我只是要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丫頭。」

  白震慢慢的走下來,語氣嚴厲的道:「你憑什麼?別惹事了。」

  「爹……」

  「還不走?」他沉聲一喝。

  白紀辰悻悻然的瞪了趙海兒一眼,嘴裡不知嘀咕著什麼,隨後轉身走開。

  「海兒,」白震歎了一口氣,「你可別跟他計較。」

  「白掌櫃,不會的。」她抿唇一笑,不以為意,「其實我剛才也說得過分了些。」

  「一點都不。」白震唇角微微一揚,眼底帶著激賞的看著她,「你說得沒錯,你是有本事的,而他若不是因為我的關係,又怎能在珍滿樓裡謀職?」

  聞言,她才知道他聽見了她剛剛說的那番話,不免有些尷尬,畢竟她批判的人是他兒子。

  「白掌櫃,我那些話沒別的意思……」

  「你是實話實說。」白震釋然一笑,「紀辰要是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白震如此明理大器,教趙海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海兒,我相信你沒有偷珍滿樓的東西,沒占珍滿樓的便宜……」白震深深的看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這話讓她心頭微震,驚訝的看著他。

  他知道她不是?那麼他知道是誰嗎?白紀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知道嗎?

  「好了,你去忙吧。」白震旋身走開。

  第8章(1)

  趙海兒離開珍滿樓時,正巧跟封天鐸擦身而過,他偷偷的在她手心裡塞了張紙,她到了無人之處一看,紙上只寫了「晚上見」。

  晚上是多晚?他沒寫上時辰,叫她什麼時候去?不過肯定不會太早,為了避人耳目,她應該挑大家都休息的時間。

  於是,回到雜院後,她先洗過澡,回房躺了一下,準備稍晚時再去真德院。

  殊不知,她這一覺竟睡到了凌晨。

  等她驚醒,知道事態嚴重,封天鐸一定還在等著她,而且是很生氣的等!

  雖然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睜大著眼睛在等她,但她曉得她要是到了明早才出現在他眼前,鐵定不會好過。

  於是,她翻身下床,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覷著沒人,火速離開雜院前往真德院。

  當她穿過種滿花卉的百艷園時,忽地一個身影自另一頭閃過,她先是嚇了一跳,旋即發現那似乎是柳芊芊。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府裡走動?是失眠了嗎?

  不知為何,從前看過的宅斗劇情又在她腦子裡上演。她猶豫了一下,兩隻腳便動了起來,朝著柳芊芊行進的方向而去。

  柳芊芊一路走到封府最西邊的小院裡,這兒停著封家的馬車、轎子,還存放一些大型的雜物,平日少有人至,更別說是在這凌晨時分,正因如此,她更無法理解柳芊芊來此的目的了。

  這時,柳芊芊上了其中一頂轎子,轎簾掀開時,她發現轎中已經坐了個人。

  因為距離有點遠,她看不見轎中的人是男或女,待柳芊芊上了轎,趙海兒躡手躡腳的靠近,終於聽見轎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這是最後一次了……」柳芊芊低聲啜泣著,「以後我們不要再私下相會。」

  「芊芊,不……」

  「你不知道每當我面對著老爺,心裡就有無限愧疚,」她傷心卻語氣堅決,「他不知情,一直對我們很好,我不能再對不起他了。」

  「你並不愛他,那只是報恩。」

  「但他愛我,我不能辜負他。」

  「你這二十年來都伴著他、伺候著他,你沒欠他什麼,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每當想到你躺在他懷裡,或是他正擁有你,我就心如刀割,身如蟲噬,我恨他、也恨老天!」

  「他是個好人,他一直善待你,相信你,我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柳芊芊嚶嚶的哭泣著。

  「我們相愛在先,是他橫刀奪愛啊!」

  「他並不知道,若是當時我們有勇氣說出來,也許他會成全我們……」

  「叫我怎麼說?他是恩人,我……」

  柳芊芊深吸了一口氣,似要平復情緒,「他對我來說也是恩人,這二十年來他疼我、善待我,他待我越好,我就越痛苦,我……我不能再跟你見面了。」

  「不,我不准。」

  「你別這樣……」

  這時,轎子晃了起來,似乎是兩人在裡面有了肢體衝突。

  「芊芊,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啊。」

  「我是,我一直是你的人。」柳芊芊泣訴著,「不管我在哪裡,不管我在誰的身邊,不管我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還是愛你,從沒變過,可是要是被老爺發現,他會有多痛心?還有天宇,他會怎麼看我這個娘親?」

  「我們離開吧!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們不小了,我不是當年的我,你也不再是當年的你,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跟包袱,都有放不下的牽掛,」柳芊芊長長一歎,「就當今生無緣吧。」

  「你愛上他了吧?你的心已經……」

  「不,我愛的人是你,但他對我有恩,我不能再負他、騙他,我……我深深覺得這樣的我遲早有一天要下地獄。」

  「那就一起下地獄。」

  「不,請你不要那麼說。」柳芊芊語帶哀求,「請你好好的活著,我們都好好的活著……」

  「芊芊……」

  「如果你真心愛我,就別再說了。」

  「芊芊……」

  「我不會再見你了,請你珍重。」說罷,柳芊芊掀開簾子,走下轎子。

  轎裡伸出一隻男人的手,緊緊的拉住了她,他低低的、壓抑的泣訴,「芊芊,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啊。」

  柳芊芊掩著臉,悲傷的說:「也是我心裡唯一的男人。」語畢,她掙開了他的手,飛也似的離開。

  頓時,四周靜寂無聲,只剩下男人的低聲啜泣。

  趙海兒背靠在轎子的後方,屏住聲息,心臟怦怦跳著,在她耳邊發出好大的聲音。

  她腦袋有一段時間是空白的,完全無法想像及接受她所聽見的事實。

  柳芊芊有男人,而且那個男人竟是——白震。

  是的,在轎子裡等著她凌晨相會的男人是白震,封民達的親信,白紀辰的爹。

  那個人人尊稱他一聲白叔跟白掌櫃的好人,竟是柳芊芊的情人!

  從剛才的對話聽來,他們這樣偷偷幽會已有多年,白震說是他們先相愛,封民達橫刀奪愛?也就是說,在他們都未婚嫁之前,就已經互訴情衷了嗎?

  聽著白震低泣的聲音,趙海兒的心也揪著。這是多麼苦、多麼痛的愛情啊!

  一個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恩人,一個無奈的看著心愛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相愛卻不能對外人道,那該是多麼悲傷呀!

  若是從此不見也罷,偏偏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他們的愛情讓趙海兒感到悲傷,可她又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他們。這二十年來,他們都背著彼此的丈夫及妻子,偷偷的與情人幽會,雖說白震的妻子在白紀辰三歲時就已離世,但封民達還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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