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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春野櫻    


  「我愛錢,但是我的錢每分每文都很乾淨,都無愧於心。」她恨恨的說完,咬著唇,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起身走了出去。

  第7章(1)

  「海兒怎麼回來了?」

  「我看應該是她「長大」了,大少爺不喜歡了吧?」

  「嘻嘻嘻。」

  「我看應該是她太愛錢了吧?連去了珍滿樓都能賣茶包賺錢……」

  「可我聽說之前大少爺還說等她滿十六要娶她呢。」

  「真的嗎?那她怎麼回來啦?」

  「聽說是在珍滿樓裡偷料被發現,所以被趕回來了。」

  「天啊!那豈不是被打入冷宮了?」

  「哼,真是活該。」

  趙海兒默默的將自己的東西搬進小房間裡,不遠處站著玉雙她們,正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議論著她的事,其間還夾雜著訕笑。

  從前,玉雙等人跟她也挺要好的,可自從她去了真德院,在封天鐸的命令下跟她們保持距離,漸行漸遠後,大家都不往來了。

  她們只能從別人口中,輾轉知道她的事,然後從那些耳聞之事裡判斷她。

  將東西都搬進小房間後,張嬤嬤來了,進門前看見幾個丫鬟在不遠處嚼舌根,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們還在那兒做什麼?快去幹活。」

  幾個丫鬟一哄而散,外頭頓時安靜下來。

  「啐,耳根子清淨多了。」張嬤嬤故作輕鬆的走了進來,「海兒,收拾得怎麼樣了?」

  「沒什麼要收拾的。」她淡淡一笑,「我的東西不多。」

  張嬤嬤走向她,憐惜的凝視著她,摸摸她的臉頰,「海兒呀,張嬤嬤相信你的為人。」

  聽到這句話,趙海兒忍不住掉下眼淚。

  張嬤嬤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別哭,玉雙她們說的話你別放心上,她們只是嫉妒大少爺疼愛你。」

  「張嬤嬤,我沒偷東西……」她噙著淚,「我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張嬤嬤慈愛的一笑,溫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你這孩子是什麼樣子,我還會不知道嗎?」

  「我愛錢,我想賺錢,是為了給自己贖身,讓自己不再是仰人鼻息的奴,」她神情悲傷而沮喪,「我賺的每分錢,都是靠自己的勞力所得,絕沒占珍滿樓半點便宜。」

  「張嬤嬤明白。」

  「可是他不明白。」她語帶怨慰的說,「他怎麼能不明白?他應該知道我的為人,他……他應該都知道的……」

  張嬤嬤輕歎一聲,「許是一時誤會,你別難過了。」

  「不,你沒看見他當時的表情……」她鼻頭一酸,眼淚又湧出。

  想起封天鐸當時那冷漠的表情,她又傷心又憤怒。他是中邪卡陰了嗎?居然寧可相信白紀辰那樣的人,也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說真的,她不怪李昭誣陷她,李昭家貧,一家五口都靠他在珍滿樓的薪水過活,他不敢得罪白紀辰,她能理解並諒解。

  她不能接受的是,封天鐸對她的信任竟然如此薄弱。

  「說不定過兩天,大少爺就會派人來把你叫回真德院了。」張嬤嬤安慰著她。

  她秀眉一蹙,「我才不希罕回去,我就在這兒做到滿期,等時間一到,我就走。」

  「別說氣話了。」張嬤嬤歎了口氣,「大少爺肯定不是真的惱你,若他真要罰你,何不直接將你逐出封府,而要你回到這兒來?」

  「那是因為封家付給趙家的錢還沒回收呀。」她悻悻然的說,「我還要做四年多才滿期,現在叫我滾,豈不虧大了?」

  張嬤嬤望著她,欲言又止。

  「行了,別想那麼多,早點歇著吧。」最後她拍拍趙海兒的肩,再摸摸她的頭,然後走了出去。

  很快的,趙海兒已經回來月餘了。

  這日歇息後,張嬤嬤來到她房裡,送了個玉鐲子給她。

  「張嬤嬤,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她不解的問。

  張嬤嬤一笑,「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滿十六了。」

  她一怔。對呀,今天是趙海兒的生日,今年她太過煩心,壓根不記得了。

  「張嬤嬤,讓你破費了。」對於張嬤嬤的疼愛及關心,她十分感激。

  「是我跟周嬤嬤一起買的,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花不了幾個錢。」

  自她被趕回來後,偌大的雜院裡除了張嬤嬤跟周嬤嬤還待她好,其它人都對她十分冷淡,兩位嬤嬤給她的溫暖,是她目前唯一能擁抱的小小幸福。

  「來,我幫你戴上。」張嬤嬤說著,幫她將玉鐲子套到她手腕上。

  「謝謝張嬤嬤。」她眼角泛著淚光。

  「小事情。」張嬤嬤摸摸她的臉頰,笑著說,「早點歇著吧。」

  送走張嬤嬤,趙海兒關上房門,回到床邊坐下,端詳著腕上的手鐲。

  十六歲了。她還記得封天鐸說過等她十六歲就納她為妾,言猶在耳,卻人事已非。

  老實說,她真沒想到自己能被這事絆這麼久。她以為自己頂多氣個幾天、難過個幾天,咒罵個幾天,然後一切就成為過去,卻沒料到這事兒緊緊的抓著她的心,怎麼都不放。

  喜歡上一個人是多麼危險的事呀,就像將一把鋒利的刀子交給對方,卻不知道對方是拿著那刀削蘋果給你吃,還是將那刀刺進你的胸口。

  而今,她覺得封天鐸給了她一刀,死不了,但很痛。

  想著過去在真德院跟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難過的很甜蜜,歡樂的卻又帶了苦澀,這是多麼矛盾的心情,多麼複雜的感受……而只有真的動了心,才能領悟其中的掙扎。

  曾經,他不惜一切都要維護她,而今,他卻又只憑他人片面之詞將她棄如敝屣。

  躺在床上,她閉上眼睛,淚水卻滑落。她知道明天還有活兒要做,她知道她得忘了這些事,她知道……

  趙海兒睡得不安穩,一直迷迷糊糊的,有幾次失去意識了,卻又突然醒來,她覺得懊惱極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翻過了身——

  她赫然發現床邊坐了個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隻大手已輕輕的搗住她的嘴。

  「是我。」

  聽見那聲音,她心頭一震,然後劇烈的顫抖起來。怎麼可能?怎麼會?

  「我把手移開,別出聲。」說著,那手離開了她的嘴。

  她飛快的坐了起來,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你怎麼進來的?!」

  「你只想著我怎麼進來,不管我為何進來?」

  幽微的光線下,她看見了他的輪廓。她不怕,因為她知道他是誰。

  她用力的扯著他的衣領,心情複雜得像是五顏六色的水彩混在一起,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

  但她知道自己驚訝疑惑,氣憤又激動,她胸口還湧上一股說不上來的雀躍及歡喜。

  微弱的光線下,封天鐸深刻的五官映入她的眼簾,只見他凝視著她,唇角漾著淡淡的、似有若無的笑意。

  突然,一股心酸席捲了她。

  「你滿十六歲了,生辰快樂。」封天鐸的聲線低沉而帶著磁性。

  聽著,她忍不住淚如雨下,「你這是做什麼?」她一手抓著他的領口,一手捂著嘴巴,以防自己哭出聲音來。

  這時,封天鐸自腰間拿出一條銀手煉,上頭串了幾顆琉璃珠子跟玉珠,優雅奪目。

  「手。」他說。

  她本想不從,卻不知為何乖乖的伸出已經戴著玉鐲子的左手。

  他微頓,「誰送的?」

  「張嬤嬤跟周嬤嬤。」

  「嗯。」他淡淡一笑,「把另一隻手伸出來。」

  她放下左手,伸出了右手,然後他替她將銀手練戴上。

  「喜歡嗎?」

  她看著,想也不想的道:「喜歡。」

  一回答了他的問題,她突然回過神,又抓著他的衣領氣憤的問:「你怎麼進來的?」

  「只要一把鐵尺便能移開門閂。」他說。

  她語帶審問,「你常這樣進到姑娘的房裡嗎?」

  「天地良心,除了你,我只這麼進過白紀辰的房裡。」

  「欸?」她一怔,驚疑的低呼,「你這樣進過白紀辰的房?你進他房間做什麼?」實在有夠詭異的。

  他直視著她,撇唇一笑,「替你報仇。」

  「咦?」她秀眉一擰,神情困惑,「替我報仇?」

  「嗯。」他頷首,「他掐你脖子,我就掐他脖子。」

  她呆住,怔怔的望著他。

  「他掐你脖子的隔天,我趁他喝得爛醉,進他房裡掐了他的脖子。」提起那件事,封天鐸因為得意而笑了,「他到現在還以為是作惡夢吧。」

  這事,他從沒說過,如今要不是他提,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去替她出了一口氣。

  但,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她完全無法諒解他不相信她,將她趕走,更無法理解在經過一個多月不見面、不互相探詢,彷彿兩人老死都不會再往來的狀況之後,他為何在她十六歲生日這天趁夜亂入。

  「你給我說清楚。」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氣呼呼的道:「你到底想怎樣?」

  「我是來祝你生辰快樂的。」

  「為什麼?你不是趕我走嗎?不是說我愛錢愛到沒人格嗎?」她氣怒的瞪著他,「說珍滿樓的帳目不尋常的是你,你怎麼能相信是我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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