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朱輕 > 最最寵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字體大小
背景顏色
 
           

第2頁     朱輕    


  那前頭的少女很認真地端著托盤,半垂著頭不發一語,繼續往前走。

  「哎喲,你也回答我一下啦。」一對飽滿的胸脯猛地往前一橫,堵住了鋪著碎石的小徑,也堵住了少女的路。

  她不應該貪快選這條小路的,少女的心裡無限懊惱,「借過。」

  「不要急著走啦,跟我聊一聊,不然我陪你一起回竹苑,我們可以多聊……」

  「對不起,我沒有什麼跟你聊的。」見女子堵在那裡沒有讓路的意思,少女騰出一隻手直接將她「撥」到一旁,繼續往前走。

  如嬌花般柔弱的女子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氣得直跺腳,年輕氣盛,城府不夠,「哼!有什麼了不起,不要以為自己姓了梁就真把自己當半個主子,叫你聲姑娘那是抬舉你,說到底,你也跟我一樣是個丫鬟而已。」

  梁曲理也不理她的叫囂,直直往前走,這麼多年了,明的、暗的,傷人的、陰人的,她什麼沒見過,這麼幾句話,就連聽都不覺得刺耳了。

  女子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更是火上心頭,別人跟她說,只有跟梁曲打好關係,才能有機會近少爺的身,誰讓她是少爺身邊唯一信賴的人呢,但誰知道這丫頭軟硬不吃,氣死人了!

  想想不甘心,女子衝上去想掀翻那丫頭的托盤,讓她完不成差事。

  第1章(2)

  「你敢碰少爺的東西,就試試看!」一道帶著殺氣的嗓音低低地響起。

  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梁曲的對手,女子嚇得立刻縮回了手,又恨自己沒用,被她恐嚇到,「哼,不碰就不碰,很稀罕嘛!」

  梁曲再次無視她,快速地向前走,已經被耽誤不少時間,沒有心情再跟無謂的人多做糾纏,捧著盤子向竹苑大步走去。

  這麼多年,在梁家,想憑著自身的美貌接近少爺的,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她打發起來完全不費功夫,也不必放在心上。

  穿過那片綠影婆娑的紫竹林,再繞過月洞門,竹苑已然在望。

  大安是欽聖皇朝的南部重城,而梁家是大安最有名望的家族,家大業大,是欽聖皇朝唯一允許的私家鹽商,也是欽聖皇朝最大的鹽商,可想而知金如潮湧,住的宅子自然是庭深院闊,來往的都是大商巨賈、皇親國戚。

  大安城裡人人都知道,梁家的大少爺梁池溪從出生就身體極弱,吹不得風、見不得太陽,為了讓他靜養,梁府裡最安靜的竹苑就成了他的居所,除了梁曲可以自由出入,不准任何人打擾。

  竹苑在東北角,滿園皆是翠竹和古樟,一路行來風吹竿搖,陰翳如水,遍地生涼,在這濃夏裡分外舒適。

  這個時辰也不必多想,梁曲腳下輕快地端著托盤,直直往右側的書房走去。

  「吱呀」一聲推開黑檀木門,也推開了悠然的時光。

  半翻的書卷,裊裊的茶煙,潔潤修長的手指執著紫黑透亮的筆,醮著濃艷飽滿墨汁的筆,在攤開的雪白紙頁上不急不躁地細細寫著。

  屋外焦慮的蟬鳴伴隨著熾熱的陽光,從打開的房門一股腦地席捲而入,衝到書桌前卻像是生生被凍住般,只餘一片靜好。

  執筆的手微微地一頓,抬起的那張臉龐,唇邊泛著淺淺的微笑,溫潤儒雅如輕描淡寫的水墨山水,清泉汩汩流淌而過,輕鬆地撫平了她心底莫名湧起的焦躁。

  「少爺。」梁曲抬腳跨過門檻,淺綠的如意月裙花瓣般淡淡地散開,輕步上前,黑漆托盤被小心地在黃梨桌案上放下,一直密實蓋著的深色布料也被掀了開來。

  細筆描出來的淡水蓮苒苒開在類冰類玉的影青瓷盅上,揭開盅蓋,一股帶著濃濃參味的輕煙瀰漫開來。

  一聲淺淺的歎息在室內輕響,若有似無。

  「這是老太太讓我端過來的參湯。」拿起倒扣的玉碗,黃褐色的湯汁清清亮亮地倒入碗內,「用的是之前宮裡岑太妃賞的那支老參,老太太說參味剛好,最適合少爺用。」

  一方雪白的錦帕遞到她的面前,抬眸凝入眼中的是那張熟悉的清雋淺笑,「擦擦汗吧。」

  大太陽下走了這麼半天,她卻只顧著給他倒參湯,額上的汗如果不擦乾,容易著涼。

  「你先喝。」她也是倔強的,端著碗執意要他先喝湯,不肯接那方帕子。

  「曲兒,我手酸。」

  淡淡的字句,卻立刻讓她緊張地放下玉碗,接過那方帕子,胡亂而心急地擦拭一通,抬眸帶著祈求地望著他。

  他唇邊笑意濃濃,端起玉碗,慢慢地飲著那碗價值不菲的參湯。

  宮裡賞的參自然是好的,有銀子也沒有地兒買去,只是這樣的東西,給他,也是浪費了。

  在心底默默地歎息著,喝到一半就再也喝不下,剛擱下碗,知道他不喜歡藥味的貼心丫鬟,早就備好了乾淨的棉帕和清茶,他沒有接,只是朝她輕輕地微勾手指。

  梁曲低下頭靠近他,他伸手抽過她手裡的帕子,為她將鼻頭上的汗珠細細地抹掉。

  「少爺……」她慌亂地要抬頭。

  「別動。」

  他說不動,她便不動,身子僵硬地停在那裡,任他輕輕地為她拭汗。

  動作間,淡淡的藥味從他潔白如雪的衣袖中飄散出來,縈繞在她的鼻畔,這是她已然熟悉的氣息,獨屬於他的氣息。

  「下次不要走那麼急。」

  如絲般光滑的錦帕離開她的臉蛋,她還是回不過神,傻傻地望著他。

  「曲兒,怎麼了嗎?」

  溫柔的話語,溫潤的臉龐,她眨了眨眼,終於反應過來,「沒事。」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她做這種事,可她好像永遠都習慣不了,無法理所當然,他是她的少爺,尊與卑,她從來都分得清楚。

  他微笑著,執起擱在筆架上的筆,繼續寫。

  梁曲將托盤放到一旁,然後拿起墨條熟練地為他磨墨。

  「曲兒,你來。」梁池溪將筆蘸滿墨汁後遞給她。

  「少爺……」

  「昨兒教你的那首詩,寫給我看。」

  「我的字那麼醜……」她急急地搖手,「少爺,我給你磨墨,你寫吧,只是也別寫太久,仔細手酸。」

  他不說話,只是微笑地望著她。

  磨墨的手越來越慢,終於,還是輕咬著唇,妥協地放下墨條,「這舞文弄墨的事,我從來都做不好的。」

  「沒關係。」

  那便沒關係。

  梁曲抬腕在空中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一筆一劃在紙上寫起來。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高駢的「山亭夏日」,很應景的一首詩。

  昨兒他午睡起身,望著微風吹動的簾子,一院香綠,便一字一句地教給她的。

  先生是個好先生,可惜學生是個糟學生。

  她寫完望著雪浪紙上的兩種字體,他的字一如他的人,清淡雋秀,透著一股飄逸出塵的靈氣;而她,艱澀笨拙,雖然看得出很用心,卻還是難看,太難看了!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講天分的,她抬手就想將這張紙給揉掉,可一隻修長的手將紙給按住,止住了她的動作。

  「少爺!」

  「你已經進步了。」

  這就是她的少爺,永遠那麼平和,那麼爾雅有禮,他是梁家幾代商賈之後養出來唯一一個會讀書的人,才氣橫溢,卻……

  「少爺,你累了吧?我扶你回房躺一會。」看到他眉宇間淺淺的倦意,她立刻緊張地伸手去扶他。

  「不必,我想去院子裡坐會。」

  「院子裡容易著涼,還是回房吧。」

  「唉……」又是無奈地歎息,「曲兒,如今是盛暑。」

  「可……」

  「把書收好。」意即她不必再勸。

  她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對他的性格已然瞭解,她的少爺非常非常溫和,可他作的決定,卻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違抗。

  她取來軟枕和薄毯,他好脾氣地任她誇張地將他的腿圍得密不透風,她會擔心,而他也明白她的擔心。

  時序濃夏,理應是蜂蝶飛舞、百花爛漫的好景致,偏偏他聞不得花香,所以這竹苑裡也算是色彩單一,盛綠的翠竹,抱院而立的古樟枝繁葉茂,就連竹苑後面的山也是一片潑墨的綠。

  樹陰避風處擱上一張躺椅,旁邊再加上簡單堅實的小桌,擺上茶,午後品茗,實在再愜意不過。

  一杯暖暖的茶遞了過來,他感歎這丫頭的靈巧與貼心,掀開茶蓋,淡淡的茶香撲面,「怎麼不是翠片?」

  「那個少爺不是不喜歡嗎?」她將梁池溪最愛看的「資治通鑒」翻開到他正在看的那一頁,擱在一旁的小茶桌上。

  果然最瞭解他的人,還是她。

  昨兒母親來看他,給他帶了今年的新茶青安翠片,一兩千金的茶,他自然是感謝母親的用心。

  茶自然是好茶,只是太濃,誰都沒有發現他入口時的不習慣,偏偏她看到了。

  「少爺,我們坐一會就回房好不好?」她在他身邊坐下,伸手為他拉平薄毯上的褶皺,確定他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被風吹到,這才放心。

紅櫻桃愛情小說書庫,做最好的愛情小說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