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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春野櫻 秋風吹過,郊外一片草海如波浪般起伏翻騰,發出沙沙聲響。 四野靜寂,既無車也無人。此時,距離道路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坳底,傳來了幽微的年輕女子聲音。 一隻瘦弱的、蒼白的,恍若無骨般的手顫抖著探出,一把攀住邊上的一塊岩石。 「可惡……」女子懊惱地咒罵一聲,慢慢的自深坑中爬出,然後虛弱的癱在地上。 她雙眼發直的仰望著天空,怔忡了一會兒,慢慢的伸出手來,看著那纖細白皙的柔荑。 她是劉玉書,二十八歲的道館教練。自幼習武的她是女子散打、自由搏擊跟跆拳道黑帶高手,在父親的道館中專門負責教授國小六年級以下的學童及兒童,還有一些女性學員。 此刻,她頭疼欲裂,只因同時有兩個人的記憶在她腦子裡打架。 她還記得自己走在斑馬線上,一輛紅色跑車突然疾駛而來,砰的一聲,她整個人騰空飛起,然後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再醒來,發現自己摔在一個山坳裡,身上都是傷,衣服也沾滿泥巴,十分狼狽。 而這一身衣服……不是她的。 她被車撞時,身上穿的是輕便的無袖背心跟運動褲,可現在她卻穿著藍色的古代粗布衣褲。 這個古代女子名叫方朝露,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來自一個名為三腳村的鄉下地方,父親過世不久,正要前往廓盛府萬隆縣城去找唯一的姑母依親。 沒想到在郊外遇到兩名惡徒先是對她劫財,後又想劫色,她死命的逃跑,來到這山坳邊,為保貞節,她毫不猶豫的往下一跳,香消玉殞。 很快地,她意識到一件事—劉玉書掛了,方朝露活了。 「不會吧?真有這種事?」她坐起來,看著異常陌生的身體,表情難以置信。 穿越時空這種事,她向來只在電影或劇集裡看到,從來不以為那是真的,沒想過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這一刻,它千真萬確的發生了。 遇事總是冷靜沉著的她並沒有受到驚嚇,站起身來,拍拍衣裙,朝四面八方看了一下,發現地上有雜亂的腳印,正是方朝露跟追逐她的惡徒所留下的。 沿著腳印,她找到了道路,從腰間拿出一張小紙條,上邊寫著姑母方大娘工作的地方。 在方朝露殘留的記憶中,她知道方大娘在臧府擔任大少爺的奶娘,而那正是她即將要去的地方。 方朝露,你放心吧,我會代替你好好活著的。她在心裡說著,隨即邁開大步向前行。 第1章(1) 依親的路途十分艱難,但方朝露總算抵達萬隆縣城,並來到臧府大門前。 這座大宅就像在古裝劇裡看見的那樣,高聳的牆向兩邊延伸開來,不知綿延到什麼地方去 裡種植成排的大樹,樹枝自高牆裡探出,枝葉成蔭,從外面難窺究竟,相當隱密。大門是黑色的,上頭鑲著黃銅的獅頭門飾,十分氣派。 她抬起頭,看見大門上蓋著一片在陽光照射下發亮的黑瓦,門簷底下有一塊厚實的木頭,上頭刻著「臧府」兩個大字。 「是這裡了,不會錯。」她鬆了一口氣。 身無分文,又人生地不熟,本想著可能無法順利抵達此地。沒想到老天爺對她也算是照顧,一路上遇到幾戶還不錯的人家,有的提供她馬房或穀倉過夜,有的施捨她一餐粥飯或水,還為她指路,就這樣有驚無險的抵達目的地。 敲敲大門,她喊著,「有人在嗎?」 好一會兒,沒人應門,她再喊了一聲,這回,大門邊的一扇小門開了。 一個家丁模樣的男人自門裡探出頭來,疑惑的看著她,「哪位?」 「你好,我是……」 她話未說完,看見她一身衣服又破又髒的家丁皺起眉頭,嫌惡地說:「要飯的?」 「嗄?」她一頓。 「去去去,快走!」家丁驅趕她,彷彿她身上帶了什麼世紀病毒。 她並不是來行乞的,就算真是,這人的行為也非常不應該。但初來乍到,她還是耐著性子,溫文和氣地道:「小哥,我並非乞食者,而是—」 「瞧你一身寒傖的模樣,還說你不是要飯的。」家丁不讓她把話說完,「快走!」 方朝露忍不住沉下聲,「小哥,縱使我是要飯的乞丐,你也不需如此羞辱,你明白什麼是憐憫嗎?」 「什麼?」被一個女乞兒教訓,家丁也惱了,一個大步走了出來,「你這臭要飯的,叫你快走還不走!」說著就動手推她。 她側身閃開,語帶提醒,「請你別動手。」 自幼父親就教導她,習武之人絕不可輕易出手,因此除非緊急情況或萬不得已,她絕不會動手。 家丁一聽更火了。「我就推你,怎麼樣?」他再度伸出手。 這一回,方朝露一把掐住他的手腕,一扭,就讓他疼得哇哇大叫,五官全皺在一起。 她眉梢一揚,「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放開我,你……你這個臭要飯的。」家丁嘴巴不饒人,騰出另一隻手想再攻擊。 她扣著他的手深深的使了力,家丁兩條腿一軟便癱在地上。 「住手。」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她朝聲源望去,只見一個黑衣男人正騎著馬過來,在他身後還有另一名騎馬男子,看來只十七、八歲,長相清秀。 方朝露疑惑的看著他,但沒有放開家丁。 黑衣男人下馬,朝他們走近。家丁一見他,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表情十分扭曲。 「大……」家丁一開口,黑衣男人便用那淡漠幽深,覷不出情緒的黑眸瞥了他一眼。他像是意會到什麼,立刻閉嘴。 「小姑娘,看你長得秀氣,怎麼如此野蠻?」黑衣男人站在她面前,神色自若的看著她。 方朝露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不是他長得像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而是他實在太好看了。 濃眉大眼,挺鼻寬額,身形高挑又精悍,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猶如王者般的氣息。雖然他衣著平實,可卻有著難以形容的貴氣,讓人莫名的感到卑微。 可她這個人是不畏強權的,只要有理,她走到哪裡都是抬頭挺胸。 「不是我野蠻,是他狐假虎威,恃強欺弱。」 「欺弱?」黑衣男人唇角一勾,冷然一笑,「我可一點都不覺得你弱。」 「我可是弱女子。」 聞言,他笑意不達眸底,「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是臧府的家丁,縱然有錯,也輪不到外人插手。」 她不以為然地反駁,「照你的說法,若臧府的人犯罪,官府也治不了羅?剛才是他先動手,我才制服他的,嚴格說來我既非教訓他,也沒傷害他,只是自衛罷了。」 這時,黑衣男人身後的年輕人靠近,像是要說什麼,但黑衣男人制止了他。 「你的自衛已達到目的,先放了他。」 方朝露心想這家丁對她並不會造成任何威脅,而她也達到了警告的目的,便鬆開了手。 家丁逃出生天似的爬了兩步,趕緊站起並退到一旁去。 黑衣男人掌心一翻,朝身後的年輕男子說道:「丁鳴,身上有錢囊吧?借我一兩。」 丁鳴點頭,立刻從腰間取出一個藍色暗繡元寶的錦囊,從裡面拿了一兩銀子給他。 他取了銀子,遞給方朝露,「這夠你用上幾天了。」 她愣了一下,堅毅的秀眉深深擰起,「我不是乞丐。」 「喔?」他挑挑眉,打量著她,「那麼你來臧府所謂何事?」 「我是來臧府依親的。」 「依誰的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警覺的問。 「因為我或許可以幫你。」他說:「臧府上上下下我都熟。」 「是嗎?那你也認識臧府的當家羅?」她懷疑的看著他。 「自然。」 「若真如此,請你一定要他好好管教底下的人,不應如此傲慢,也不得歧視那些處境困難的人。」 他沒有搭腔,只是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我是好意提醒,」她態度不卑不亢,「底下人若傲慢且毫無憐憫之心,別人會說臧家主子治下不嚴,所謂富而好禮,富貴人家理當要更有寬大慈悲的胸懷及高尚的情操。」 「姑娘所言極是,我記住了。」他深深一笑。 正當方朝露覺得他這個笑容有點詭異時,聽見一名婦人的聲音傳來。 「朝露?」 雖然還沒完全習慣這個名字,但她仍立刻循著聲音看去。一見到那婦人,她便知道她是方朝露的姑母,因為在她混亂的記憶裡有其身影。 「姑母!」她趕緊認親。 方大娘急忙走來,不住的打量她,「老天爺,你到底是怎麼了?」 「姑母,我沒事,只是路上遇到劫財的壞蛋,所以……」 「什麼?」一聽她遇到盜匪,方大娘一驚,「你沒事吧?」 她搖頭,「沒事,你沒看我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嗎?」 這時,黑衣男人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奶娘不用擔心,她本事不小。」 方大娘一臉疑惑,「大少爺,你說的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