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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春野櫻    


  「你的手在流血。」她說話的同時,已經抓起他的手,審視傷口。

  未料她有此舉,陸傲秋心頭一震。「不礙事。」

  「你都沒發現嗎?什麼時候弄的?」段景熙邊說,邊從腰間取出一方手巾,緊張兮兮又小心翼翼的幫他綁上。

  看著她低垂的美麗臉龐,還有那因憂心而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的心竟卜通卜通的狂跳不息。

  他不愚鈍,知道這種反應極不尋常,因為他不曾對婉兒或是任何女人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與婉兒相處多年,就算止乎於禮,不曾逾越分際,還是免不了有些肢體上的接觸,可那感覺如同親人般,平淡、平常,而現在,他卻感到心驚。

  但更讓他心驚的事接著發生了,因為他看見手巾的一角繡著一個傲字,這是他的手巾,因為那字是婉兒繡的。

  他的手巾竟是自她腰間取出,而且洗得如此乾淨,甚至熏了淡淡的沉香,是他那日在大街上幫她包紮傷口用的手巾吧?她是如此的氣惱他,為何沒將手巾扔了,還如此珍惜,甚至貼身帶著?

  一種奇異的想法自他腦海中閃過,教他心悸不已,視線更無法從她身上轉開。

  段景熙抬起眼眸,正好迎上他熾熱的目光,看著他不可思議的表情,內心陡然一震,猛地意識到一件事,他認出這是他的手巾了吧?他是不是正驚疑著她為何將他的手巾如此珍惜著?她慌了,支支吾吾想解釋,「這、這是、是——」

  陸傲秋替她把話說完,「是我的手巾?」

  「呃……對啊。」為掩飾心慌,她瞪大眼睛,一副找架吵的表情,「怎樣嗎?」

  「你一直帶在身上?」

  正所謂欲蓋彌彰,她若不認,找了一堆理由搪塞,反倒引他懷疑,只好道:「是啊,我一直想還你,現在終於找到機會了。」

  他不相信她,因為他看見她眼底的驚羞慌張,他感覺得到在他們之間有種說不上來的變化。

  這感覺是何時開始的?自然而然便發生?還是慢慢醞釀而來?抑或是……它一直潛藏在某個很深很深的地方,如今破土而出?

  他凝視著自己的眼神太過熾熱,讓段景熙莫名心驚,直覺想逃,她倏地站起身,尷尬的道:「那個……晚了,再不回帳子歇息,彌生又要囉唆了。」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陸傲秋著魔似的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

  她驚羞的回頭看著他,四目相對之際,她彷彿被他深邃的眼眸吸走了魂魄,這樣的感覺太過陌生又震撼,惹得她倒抽了口氣,顫抖著嗓音問道:「做……做什麼?」

  被這麼一問,他不免也怔住了。是啊,他這是在做什麼呢?為何她讓他的心如此波動?他不該對她有這種感覺,他的心合該猶如止水,他一心想照顧的人是鄭婉兒,他早就有娶她的打算,他……

  陸傲秋有種不妙的感覺,他的心撼動了,不平靜了。

  鬆開手,他侷促地別開目光。「謝謝你,早點歇著吧。」

  「……喔。」段景熙應了一聲,慌慌張張旋身而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懊惱地的低喃,「該死的陸傲秋,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第3章(1)

  在陸傲秋的主導及段景熙的資助下,農人聚落的重建很快便完工了。

  這可不是件拾金不昧,或是在街邊施捨乞兒的小事,段景桓當然是從頭至尾都知情。

  這日,段景熙正準備到妙善寺去幫已故的娘親祈求冥福,段景桓卻來到她的居苑。

  「又要出去?」他帶著笑意問道:「該不是又要去城郊了吧?」

  「不是的,兄長。」

  他目光深沉的注視著她,語帶試探地又道:「你最近跟那個陸傲秋似乎走得很近。」

  「兄長是聽誰說的?」段景熙微微蹙起眉頭,不認。

  段景桓知道她在成了陸傲秋的手下敗將後,便經常去找陸傲秋求戰。他向來慣著她,只要她不闖出太大的事來,他都由著她。可她跟陸傲秋來往如此頻繁,甚至還資助陸傲秋重建農人聚落,就教他十分介意。

  「熙兒,你可是有婚配的姑娘,而且還是段家的人……」他婉轉的提醒道:「可得跟他……」

  「兄長,」她打斷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絕不能讓兄長發現她對陸傲秋的感情,否則以她對兄長的瞭解,她相信他一定會做些什麼以阻斷她跟陸傲秋的接觸。

  是的,感情,她對陸傲秋動了情,不管她如何死鴨子嘴硬,這已是事實,她心知肚明。

  越是接近他,越是瞭解他,她越發覺得他迷人,越來越崇拜他。她從不曾崇拜或佩服過誰,陸傲秋是第一個。

  可這樣的情感,她不能讓陸傲秋發現,更不能讓兄長察覺。

  「其實我幫他是有原因的。」段景熙故作鎮定的說。

  「噢?」段景桓挑了挑眉。「為兄願聞其詳。」

  「他答應我,只要我做三件好事,他便跟我比劍。」她淡淡一笑。「所以我是為了跟他比劍,才出資幫那些農人重建屋舍。」

  「是嗎?」他略帶懷疑的瞅著她。

  她目光堅定的回望著他,語氣肯定地強調:「當然。不然兄長以為我會看上他?」

  「要不是臉上有那道疤,他倒是挺好看的。」段景桓客觀的道。

  「他只不過是窮大夫,還是個平民,可我是段家的女兒,是國主的妹妹。」段景熙故意將陸傲秋說得一文不值,語氣充滿對他的不屑及眨低。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不一會兒勾起微笑,拍拍她的肩膀道:「為兄的相信你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她嘟起嘴,假裝不依的啐道:「兄長豈能懷疑我的智慧。」

  「好吧。」段景桓話鋒一轉,又問:「那麼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妙善寺幫娘親祈求冥福。」段景熙這次說得理直氣壯,因為這的確是事實。

  段家人的牌位全都供在居城之中,唯有她娘親香柳的牌位是供在妙善寺,她雖然感到疑惑不解,但也從來沒有多問,因為這是她爹做的決定,無人能過問,即使是在他死後。

  他語氣和緩地道:「去吧。」

  段景熙點點頭,旋身便帶著彌生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段景桓的眼神卻慢慢變得冰冷而陰沉……

  祭拜完娘親,段景熙突然有股衝動想去找陸傲秋,可是她都還沒來得及跨出步伐,心頭便感到猶豫。

  原因無他,只因那天晚上之後,他似乎刻意避免跟她有所接觸,有時兩人視線交會,他甚至會面無表情的將目光移開。

  農人聚落修復期間,她雖然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態度不同於以往,確實和善許多,但也同時感受到他的疏離。她得說,她做的那些事雖是出於真心及自願,但多少還是有一點討好他的私心。

  難道她做了這麼大一件「好事」,還是討不了他的歡心?還是不能教他稍稍喜歡她一些?

  想到自己居然想討他歡心,段景熙不禁感到懊惱,先別說什麼貴賤尊卑,再怎麼說,她都是個訂了親的人,而且那是門不能解除或違背的婚事,她遲早都是要嫁到黃國的,又何必把心思跟感情放在他身上?

  她跟他,猶如日月,彷彿魚鳥,就算情意相通,也注定不會有好結果,更何況,他對她根本沒那意思。

  左思右想,段景熙決定還是認分的回居城去,別再對他有任何的想望。「我們走吧。」

  就在她正要帶著彌生離開時,瞥見寺裡庭院邊有兩個女人的身影,正是鄭婉兒及奶娘劉媽,不知怎地,她下意識拉著彌生躲到一旁的柱子後方,聽著兩人的對話。

  「劉媽,爹應該希望我嫁給陸大哥吧?」鄭婉兒的聲線裡帶著猶豫。

  「老爺許是這麼想的。」

  「前些日子,陸大哥跟我提起此事了。」她說。

  劉媽的神情並沒有驚訝,反而是擔憂多一些。「公子是個好人,只是……我真為小姐擔心。」

  鄭婉兒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並未搭腔。

  「公子雖是官家出身,但畢竟家道中落,雖有高明醫術,可卻只有那間老宅子……」劉媽歎了口氣,才又續道:「他跟老爺一樣,只想幫助窮苦人家,唉……窮人家哪拿得出銀子看病吃藥?」見她不說話,劉媽語帶試探的問:「小姐答應他了?」

  「我不想過苦日子。」鄭婉兒冷冷的說著,神情冷肅又帶著慍惱。「為什麼他光有一身傲骨,卻沒有飛黃騰達的理想?跟在他身邊多年,他連件像樣的東西都不曾買給我,想到往後都要過著如此寒傖的日子,我實在不甘心。」她頓了一下,問道:「劉媽,我比起周家女兒如何?」

  「她哪裡比得上小姐?」

  「可她……」鄭婉兒說得咬牙切齒,「她卻嫁給了城中富戶,成了每天錦衣玉食、其從如雲的少奶奶。」

  想起前陣子嫁給城中富戶的鄰居女兒,她更覺不甘心。周家女兒樣貌不如她、身形不如她,才學更是不如她,可周家女兒成了富家少奶奶,她卻只能嫁給一個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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