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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莫顏    


  張淑妃狀似委屈。「臣妾只是聽說……公主似乎常常半夜不睡覺,偷偷溜出宮去玩呢!」

  這個殺千刀的狐狸精!

  李雲蓉冷著玉容瞪向張淑妃矯揉造作的嘴臉,恨不得掐死這女人的雞脖子。

  「真有此事?」皇帝震驚,瞪向李雲蓉。

  她忙不迭地反駁。「她胡說八道。」

  張淑妃演技一流的面孔,立即裝出一副可憐的無辜樣。

  「臣妾並未道聽塗說,此事在宮裡流傳已久,不信的話,可問問統領大人,皇宮守衛在他的管轄範圍內,赫大人一定也聽說過。」於是眾人的目光改集中在赫統領那兒。

  「赫統領,可有此事?」皇上沈聲問,若是真的,堂堂一國的公主,在宵禁時刻潛出宮,他可非追究不可。

  李雲蓉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美目轉向赫嘯風,此時此刻,她的處境全繫於他的一句話。

  而他,會怎麼回答呢?

  第四章

  現場一片靜默,與舞台上熱鬧的歌舞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李雲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如果赫嘯風敢抖出那晚的事,她一定要他好看!她會剝了他的皮,把糖塞進去,然後用針線縫起來,讓螞蟻爬滿他全身,死不了,卻會癢得生不如死。

  不過,據聞赫嘯風只聽命於皇上一人,王候將相的權力再大,也壓他不得,因為這是皇上賜予他的特權,所以雖然他只是一名統領,卻不受任何權勢威迫,無人奈何得了他!

  也因為明白這點,所以她萬分緊張,怕他真會全盤托出……

  赫嘯風放下酒杯,神情清冷沒有一絲波動,垂斂的眼眸不著痕跡地將她略顯慌亂的神色看在眼裡,沈吟半晌後,才回覆皇上——

  「臣並未聽聞此事,在臣的職責掌控範圍內,從未讓任何宵小深夜出入皇宮,除了……」

  她心頭一驚,胸口窒了窒。

  「除了什麼?」皇上問。

  他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下,才接續道:「除了某個晚上,臣不小心讓一隻鳥兒飛出皇宮。」

  眾人聞言,皆大笑出聲,赫嘯風最後的話,讓原本凝結的氣氛,重新恢復了活絡,而此刻那只「鳥兒」,正因為他的話而不小心嗆到了,無人察覺,除了他。

  「原來不苟言笑的赫統領也會說笑,朕頭一回見識到,難得!難得!」

  「臣說的是事實。」

  他沒欺瞞聖上,因為他清楚的指出「在他掌控範圍內」,至於其他屬下是否也像他一樣就不得而知了,而他口裡的那只「鳥兒」,是人扮的鳥,還是一隻美麗無雙的鳥兒。

  他越正經,眾人們笑得越開懷。

  「今個兒難得這麼開心,愛卿們盡量狂歡,談些高興的事兒,別掃了朕的興,來,喝酒!」

  群臣應聲舉杯吆喝,一飲而盡,無人再去探究誰偷出宮,誰又犯了宮規,只要皇上高興,誰還管幾隻鳥飛進飛出的「鳥事」。

  總之,今朝有酒今朝醉,在這興頭上潑冷水的是白癡!

  張淑妃暗暗咬了下銀牙,皇上都下令不談掃興的事了,她只好乖乖閉嘴,喝自己的悶酒。

  李雲蓉悄悄鬆了口氣,纖手端起金樽,以長袖遮住半張臉,和大夥兒對飲,她這個動作看似千金閨秀飲酒時的禮儀,其實是為了要遮住自己吐舌的鬼臉。

  呼∼∼逃過一劫!

  姓赫的還挺守信的,沒抖出她偷潛出宮的事,只不過他真可惡,竟說她是鳥兒,明眸不服氣地悄悄往他那兒瞟去,不料對上他銳利的視線。

  他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像會炙人似地,她趕忙垂下眼,心口那隻小鹿又不安分地亂跳了!好在她可以袖半掩,沒人會奇怪她的舉動,讓酡紅的雙頰隱藏在袖底下。

  老實說,連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乖乖坐在這裡,穿著一身笨重的宮裝,梳著麻煩的仙髻,讓婢女將五顏六色的胭脂塗抹在臉上,當眾人對她的美麗屏息時,她並沒有得意的感覺,直到見著他,曉得他也在瞧自己,莫名的喜悅佔滿心頭,似一江春水暖意流過,煨燙著胸口。

  美眸又偷偷往他那兒窺去,發現他沒再看她時,她才得以好好打量他,今日他身披駝絨軍裝,腰圍金帶,腳踏蠻靴,這身武人的裝束穿著他身上,英俊極了,與之前的模樣是完全截然不同的風貌,她發現許多嬪妃宮女都在偷瞧他呢!

  聽掬香說,他年過二十六,卻尚未娶妻納妾,為什麼呢?這年歲的男人老早妻妾成群了,他卻還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曾聽聞他對哪名千金有意思過。

  是眼界過高?抑或尚未遇見心儀的人?

  她自己也十八了,還不肯讓皇兄婚配,是因為至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點燃她的熱情,她要的,是一個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瞭解她體內對自由奔放的渴望,可以伴她飛翔,而不是像其他男人那樣把女子當成附屬品,處處束縛她,不准穿長褲勁服,不准騎射,不准拋頭露面,不准這不准那的。

  她就是她,才不想因男人的私心而放棄最真實的自己,不然寧可離宮出走,放棄公主的榮華富貴,

  他呢?是否跟她一樣,追求的不是一個只會相夫教子的妻子,而是能在各方面與他相抗衡的知己伴侶?

  回憶起那一晚兩人的獨處和對話,她感覺他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樣,會跟她辯駁,還會……說笑呢!

  她無法直視他的眼,在自己難得盛裝打扮時,心虛地曉得自己的動機出於「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態,她今日的嬌艷絕俗,大半是為了他。

  「赫大哥,真沒想到你會出席這場宮宴,平常你不是最討厭應酬嗎?」雲麾將軍韓岳說道,他跟赫嘯風同樣,一向不喜歡這種承歡巴結的場合,身為武將,該把精力花在守關殺敵上頭,而不是在此欣賞舞樂,四夷雖臣服於我朝,但尚有一些化外民族在伺機而動吶!

  「今日外來使臣眾多,我得保護皇上的安全。」赫嘯風穩坐席上,內斂清冷的神情看不見一絲波動的情緒,有若老僧入定,不像韓岳那般沒耐性。

  韓岳生得高大粗獷,有著北方男兒的懍悍,充滿武將的莽氣和直率性子,有什麼說什麼。

  「可是大哥您平時都隱藏在暗處保護皇上,不曾像這樣穿著,這跟您以往的作風不像呀。」話雖這麼說,不過看赫大哥這一身英武的裝扮,還真是英姿煥發,連他都很欣賞!

  唉!以赫大哥的實力,做到輔國大將軍都沒問題,是赫大哥不愛罷了。不愛名利、不愛做官的他,肯當個御林軍統領,不過是為了向家裡人交代,並且還是因為統領這職位單純,只需向皇上負責,毋須巴結應酬,所以才肯接的。

  而如今,赫大哥一反常態坐在這裡,喝那娘兒們的小酒,吃那不知叫什麼東東的珍味,害他也只好跟著奉陪,他自己已習慣了大口吃肉喝酒,像這樣金銀打造的小杯子小酒壺,哪及得上用青銅樸拙的酒杯來得過癮。

  「偶爾為之也不錯。」赫嘯風淡道。

  韓岳瞪著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一點也不像赫大哥會說的話。

  「和這些文人喝酒有何樂趣可言?若要說有什麼不錯的,就是看看那些美麗的妃子和宮女了,各色胭脂各有所長,但依我看,最美的還是文樂公主。但文樂公主向來喜愛穿胡服皮靴,以刁鑽凶悍出了名,而今日的她,還真是令人驚艷。」

  赫嘯風沒有回應,沈默地喝著酒,韓岳一雙眼仍在那美人公主上留連,自顧自地說道。

  「聽說公主一十八了,至今尚未許人,昨日皇上召見我,為獎勵我守疆有功,問我想要什麼,乾脆我向皇上請求婚配,把公主許給我好了。」

  一道森冷窒人的寒意瞬間襲來,那個完全搞不清狀況的韓岳,身子一頓,警覺地左右張望,用一副戒備的表情對他低聲道:「我感到有殺氣,你感覺到了嗎?」

  「沒有。」

  「沒有?」怪了,是他多心嗎?剛才明明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不過既然大內第一高手赫大哥說沒有,那就是沒有,喝酒喝酒!他正欲舉杯一飲而盡時,耳邊傳來低沈的聲音—

  「她不適合你。」

  「嗄?」韓岳緩緩看向赫大哥,無端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他一時摸不著頭緒。

  「誰?」

  「文樂公主。」

  他盯著赫大哥好半晌,搔搔頭,挑挑眉,左想想,右推敲,靈光一閃,猛地恍悟地握拳擊掌。「啊哈——難不成你——」

  「喝你的酒。」冷肅威嚴的語氣裡,帶著不准他多舌的警告。

  韓岳再粗枝大葉,也明白男子漢大丈夫不把兒女私情的話放在嘴邊的道理,這時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否則惹惱了赫大哥,他的項上人頭可不保。

  「是是是,我喝、我喝。」他很合作地把自己的酒杯喝乾,倒酒時還不忘幫赫大哥也斟滿,滿臉的嘻笑,一副「小弟非常明白」的嘴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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