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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莫顏    


  李雲蓉躺在錦織金繡的床榻上,床幔薄紗垂簾,遮住她還有些虛弱,但氣色已見好轉的玉容。

  唯獨兩位貼身美婢曉得,李雲蓉不是染了風寒,而是受了內傷。

  所幸火龍掌的毒性已祛,她的脈象穩定,如今只是氣血較弱,只要照著「好笑瘋」開出的藥方,讓御醫配藥熬汁,每日依照膳食服用,靜養一個月便可康復。

  「公主,該喝藥了。」掬香娉婷地步入閨房,端著七分滿的藥碗來到公主的秀榻一肘,

  一旁的蔻兒扶起公主靠在湘繡枕上,讓她方便喝藥。

  李雲蓉盯著碗,秀眉打了個千層結,那藥汁濃稠得不像話,黑黑的像泥水,偏偏良藥必然苦口,她已經喝了五天。由於前三日她都處於昏沈嗜睡的狀態,都是兩位貼身女婢餵她喝藥,到了第四天開始,她終於可以坐臥起身,自己端藥來喝。

  但這藥奇苦無比,腦筋清醒時,味覺也變清楚了,害她這會兒聞藥色變。

  「這藥苦死人,差人加些蜂蜜。」

  「不可以。」蔻兒道:「統領大人交代過,不可摻任何東西,免得壞了藥的屬性,什麼該配什麼,有一定的。」

  「是呀,統領大人還說,這藥持續喝一個月,公主的內傷必然康復。」

  李雲蓉美眸睨了兩人一眼。「喔?那位統領大人還『交代』你們什麼事啊?」

  「統領大人說,在這一個月內,不可妄用內力。」

  「統領大人也說,生冷食物妄不可進食。」

  「統領大人還說,三餐改吃藥膳進補,可加速復原。」

  「統領大人更叮嚀,早晚露水重,早眠晚晏可以,早晏晚眠不行,熬夜更是大忌。」

  李雲蓉瞇細一對媚眸,這兩個丫頭,左一句統領大人說,右一句統領大人叮嚀,敢情把他的話當聖旨,比她這個公主還要權威。

  「你們什麼時候變成了姓赫的屬下了?好像本公主才是你們的主子吧?」

  兩個女人聽出公主話中的酸諷,一時不好意思起來,就連平日冷性子的蔻兒,競也泛起一抹羞澀。

  「公主,統領大人是為你好嘛。」掬香道。

  「他是不是也對你們下了藥?不過幾日,你們全都幫他說話,別忘了,我這傷可是他造成的。」

  「那是因為大人以為我們是刺客,若不是公主編那什麼天山三俠的名號,赫大人也不至於誤傷公主您呀。」蔻兒搖搖頭,天山三俠,依她看,叫「天黑三蝦」還差不多,想想就丟臉,她們的武功,實在差統領大人太多了,她和掬香只受點輕傷,還多虧赫大人手下留情。

  「住嘴!我還沒跟你們算帳呢,竟然違抗我的命令剝光我的衣服,害我顏面盡失。」她橫眉豎眼地瞪著她們,紅潮染頰的臉蛋有三分是氣怒,七分是羞赧,她這輩子還沒為男人寬衣解帶過。

  掬香和蔻兒很識相地閉上嘴,兩人要笑不笑地憋著笑意,直到公主冷眼瞪來,才連忙收斂住。

  李雲蓉回想起五日前的那一夜,依稀記得他的掌觸,那雙手好大,足足將近她的兩倍大呢,還有他雖然嘴上稱卑職,但她可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謙卑,她從沒見過像他那樣敢對她言語頂接,又威武不屈的男人,平心而論,他真是一位令女子傾心的武將,也難怪掬香和蔻兒那麼崇拜他。

  但這也抹滅不了他對她失禮的事實,兩名婢女滿嘴都是統領大人說,說來說去,卻沒說到她最想知道的重點。

  她一手輕撫著胸口,今天感覺好多了,胸腔那股鬱結的感覺也消減不少,但「某個地方」的瘀血卻依然鮮明。

  李雲蓉板起的面孔忽而染上了淺粉嫣紅,不自在地低聲問:「那他……可有說我這裡的瘀血幾日才會褪去?」

  她們兩人一聽,憋住笑的面孔更是微微抖動,甚至還脹紅了臉,因為公主的內傷雖無大礙,但白皙玉嫩的粉胸上卻烙下清楚的印子——赫大人的掌印。

  那兩個掌印不偏不倚,分別在公主無比尊貴的渾圓上,也難為了公主,她必是下了很大的勇氣,才問出這難以啟齒的問題吧。

  兩名美婢差點奔到外面躲起來大笑,偏又不能笑,笑了會遭殃,不笑又會內傷,這這這——實在是一項痛苦的抉擇啊!

  「嗯……統領大人沒說……」

  「公主若想知道……奴婢找機會……問統領大人……」

  她們現在的臉部表情處於抽筋的狀態,用最大的氣力憋住已瀕臨忍耐極限的狂笑衝動,連耐力較好的蔻兒都脹紅了臉在死撐。

  李雲蓉羞窘至極,玉顏更加臊紅,怒斥:「誰要你們去問了!不准問!」

  「是,公主。」

  兩人抖啊抖,肅靜,又抖啊抖,肅靜,再抖啊抖,肅靜,繼續抖啊抖——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別以為沒笑出來就沒事。」

  「是,公主。」

  「下次不准再提那個人。」

  「是,公主。」

  「這件事不准傳出去。」

  「是,公主。」

  「也不准偷笑。」

  「……」抖啊抖,抖得沒完沒了地繼續抖——

  李雲蓉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算了,退下。」

  「是……可是這碗藥……」

  李雲蓉若真的刁鑽任性,就會命人將藥汁添上糖蜜,她若真是狠心的公主,就會處罰她們,但她是一位講理又心地善良的主子,倔強只是表面上而已,所以適才講的話僅止於口頭上的嚴厲。

  她將藥碗拿來,一口氣喝下,為了早日康復,再苦也得忍耐。

  飲盡後,將碗還給掬香,咬著牙對憋笑得只差沒流出眼淚的兩人命令。「退下,我要一個人靜靜。」

  「是,公主。」

  這句遲來的命令無異是一種大赦,兩人收拾收拾,為公主蓋好錦被後,連忙斂身告退。

  太好了!這下子終於可以衝出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大笑。

  於是,她們各自搗著抖動的唇速速離去,再不走,得內傷的是她們啊!

  ☆ ☆ ☆ ☆ ☆ ☆ ☆ ☆ ☆ ☆ ☆ ☆ ☆ ☆

  靜養了一個月,李雲蓉的傷勢好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只要按時喝藥調養,便可完全康復。

  「嘿咻!嘿咻!」李雲蓉甩甩四肢,動動筋骨,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都快發霉了,趁著今兒個天氣好,她迫不及待要策馬奔騰,享受乘風的快意,可蔻兒和掬香這兩個丫頭卻不肯合作。

  「為什麼不能騎馬?」

  「公主的傷勢還沒好,不可以做激烈運動。」

  「我早好了。」

  「只好了八成而已。」

  「好了八成就是快好了。」

  「快奸了跟完全好了不一樣。」

  李雲蓉鼓著香腮,瞪著擋在馬廄前頭的蔻兒,這小婢竟敢雙臂橫胸地與自己大眼瞪小眼,堅決不肯讓她上馬。

  僵持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選擇放棄,好吧,不能騎馬,她去射箭總行吧!於是改變主意,想回東院去拿她的弓矢,結果到了東院的房門口,又被另一尊「門神」擋住。

  「公主還不能射箭。」

  「為什麼?」

  「你的內傷尚未完全康復。」

  「只是射個箭而已!」

  「不行。」

  「你……」任李雲蓉自己一雙大眼睛瞪得火冒金星,可掬香也一臉堅決不肯退讓。

  兩名婢女分明是說好了,才會一人盯一個地方,不准她騎馬、射箭。

  想當然耳,又是僵持了好一會兒,連好說話的掬香都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肯退開。

  李雲蓉氣鼓鼓地轉身,好吧,她拿劍劃個幾下總行吧,心意一決,又改向兵器房走去,結果來到房門口,這次的門神換成了奶娘,連同掬香和蔻兒,也緊跟在她身後,三人將她團團圍住。

  「幹什麼?」她來回瞪著把自己團團包圍的鐵三角。

  「公主不可以碰任何兵器。」

  「喂!太誇張了吧,我又不是手不能提、腳不能走的病貓子,連拿個兵器玩玩也不行!」

  「公主,奶娘是為你好,在完全康復前,絕不可做劇烈運動。」老婦苦口婆心地勸道。

  她翻了個大白眼,哎叫連連。「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人還沒康復,就會被悶出病來了。」

  「公主,你可以做其他事呀!」

  「你告訴我,我能做什麼?」

  「不如掬香陪你對弈?」

  「又下棋?早膩了!」

  「蔻兒陪你放紙鳶吧。」

  「那種姑娘家玩的沒挑戰性的玩意兒,本公主沒興趣。」她揮揮手嗤之以鼻,那帶點男性化的舉止立刻引來奶娘的抗議。

  「公主啊∼∼」奶娘好沒氣地道:「不是奶娘要說你,好歹你也學學那些大臣千金們一樣撫琴吟詩,不要老是只想騎馬射箭。就拿相爺府的柳千金來說,她跟公主一樣年紀,卻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有那中書侍郎大人的三位千金,個個姿色都比不上公主,每天上門求親的人卻絡繹不絕,而咱們文樂宮卻乏人問津,公主又一天到晚穿長褲皮靴,別的公主和那些後宮娘娘,都穿上現在長安時下最受歡迎的六幅裙,聽說那淑妃娘娘還穿到八幅裙哩,想想,若是公主肯精心打扮一下,肯定把那些公主妃子全比下去,偏公主你野得跟男人一樣,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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