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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衛小游    


  「喂,你這個人。」

  他微抬眼,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形立在他身前。是個女人!雖沒瞧見臉蛋,但她近身時的那股香氣,早已說明了她的性別。

  若若輕拍了他一下,靠近他時,不由地皺起眉頭。

  好重的血腥味!下意識地退離他一大步,還嫌不夠,又再退一大步,她開口:

  「喂,你要多少才肯賣?」

  真是莫名其妙!薛浪雲別過臉去,佯作沒聽到。

  又來了!他又擺出這副愛理不理的懶樣子,教人瞧了就有氣。若若暗罵。

  若若在他面前踱來踱去,絞盡腦汁想引起他的注意。突地,她蹲到他面前,伸出一隻手,纖白的指頭五根齊張。

  這女人在做什麼?一隻手伸得長長的,是在跟他要飯不成?薛浪雲感到納悶。

  「五貫。」若若學著那些來挑工人的僱主提供工資。平常,僱主才只給三貫銅錢呢;她肯出五貫錢,若這懶蟲這不肯做事,那他就真的欠扁了。

  從沒見過要飯的還有敢討價還價的氣焰。薛浪雲抿了抿嘴,從腰間掏出一吊銅錢丟在她手上,

  便拉下破斗笠,站起來打算離開。

  他一站起來,若若才看清他有多高,足足高她一個頭有餘,跟白澤差不多呢!瞧他身強力壯的,竟還不知道要努力工作,真枉費了他爹娘生給池這副好體格,真是……咦,他幹嘛丟這吊銅錢給她?

  薛浪雲頭也不回地邁步離去,若若一驚,忙快步追上。

  「喂,你別走啊!十貫,我給你十貫!」她扯住他破舊的衣尾,小跑步地跟在他後頭,怪了,這人真的懶到連錢都不想賺啊?實在是朽木不可雕、孺子真難教,麻煩、真麻煩!

  若若跟得愈緊,薛浪雲走得愈快。他心裡直罵:撞邪了。遇到一個女瘋子!

  轉眼間就要出了小胡同,外頭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他忽地停下腳步,感覺身後的人一古腦兒地撞上他的背脊,他又再從腰間掏出一弔錢,臉色頗難看地轉過身。

  若若正捂著她被撞疼的俏鼻,眼睛水汪汪的,像起了一層薄霧。

  「幹什麼突然停下來?」好痛!都是他害的。

  薛浪雲瞧也不瞧她一眼,冷冷地說:「拿去!最後再給這一次,別再煩我。」該死的!原來對方只是個瘋乞丐,竟就誤了他的計劃。

  若若火大地扯掉那吊銅錢,這個人怎麼如此不講理嘛!

  她扯住他的衣襟,兇惡地大叫:「十五貫,不能再討價還價了,你這個可惡的懶工人!說!

  一句話,到底賣不賣?」

  薛浪雲謙惡地想甩掉她的手,斗笠卻被若若早一步掀開。

  「你——」

  「你——」

  這回,他們才是真正瞧清了對方的模樣,兩人眼裡都有明顯的驚愕。

  若若瞪大著眼,為剛剛四目相連的剎那驚心不已。有股奇怪的感覺不斷地撞擊她的腦海,像是記憶那處中有著某種浪潮待要翻起,卻又被硬生生壓下。那是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令她有點難受,心口也有點痛;會是錯覺嗎?

  薛浪雲說不出乍見眼前這名女扮男裝的小乞丐時,心裡升起的那種異樣感覺。並不是很深刻,但就在那瞬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開口:「我認識你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他怔愣了一下,方回過神。

  不,他不認識她!他記人、識人的本領不賴,他能夠很肯定地告訴自己,他沒見過她,今天應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至少他是初次見到她。但是,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活像他上輩子就認識她一

  樣!

  真是莫名其妙!

  薛浪雲再看了若若一眼,便彎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斗笠,搖頭甩開那種惹人心煩的莫名情緒。他縱身躍上屋頂,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他拾笠的動作雖快,仍驚醒了若若,待她要留下他,卻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那人跑了……若若失神地站在巷口,又陷入方纔那股異樣的感覺中。她是怎麼了?為什麼那人會令她感到如此熟悉,彷彿很早很早以前,她就認識池了。他究竟是誰?

  她是個有八百年道行的狐仙,也不是第一次來到人間,那個人會不會是她幾百年前下凡修業時,曾經見過的?但,可能嗎?她即使下凡,也極少深入民間;那會是她在尚未修成人形那段時間所遇見的嗎?可她雖有八百年道行,真正開始有記憶卻是在她修成人身之後;而當時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影像是——白澤呀。

  再之前,她就完全想不起來了,好像過去是一片空白似的。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連半點印象都沒有?不,也是有的……她是在雷劫之後,死裡逃生的,她的父母都沒逃過雷劫;唯獨她在雷劫後,被白澤帶回摘月山。然後……但這也是白澤告訴她的,不是她自己想起的記憶呀!

  是忘了吧!她竟然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但,那會是什麼呢?

  啊,好痛!她的頭好痛,好像就要裂開了;心也好痛,痛得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她的心臟似,她忘了什麼?她到底忘了什麼?

  若若痛苦地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全身蜷在一起。

  「白澤,白澤……」快來救她!好痛啊!她全身都好難過啊!

  「找到了,人在這裡!」一群人從街上奔廠過來,是怡春院的守衛和龜奴。

  「這娘兒們還真會跑,把她帶回去。」一名為首的壯漢發號施令。

  第三章

  一張開眼,映人眼簾的竟是那個溫暖的、她永遠也瞧不膩的恬靜笑容。只要見著他的笑,彷彿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了。

  「你醒了。」低沉溫柔的聲音輕輕地問候著。

  兩行清淚頓時毫無預警地滑下臉頰,若若伸長了手臂,勾住他的頸項,躲進他寬闊溫暖的懷裡。

  「白澤……我不是在作夢吧?」她輕聲歎息。

  「喂喂喂!快給我放開!」徐嬤嬤推開兩人過分貼近的身軀,她請大夫來,可不是為了做賠本生意的。

  雖然這死丫頭正式掛牌沒幾天,既不會唱,又不會彈。琴棋書畫更是沒一樣能通,簡直笨死了。教都教不會。然而,倒也不知她打哪來的本事,現在外頭的公子哥兒全都迷她迷得要命,這丫頭的身價也就水漲船高;光想見她一面,就得先交上百兩,更別說摟抱一下,該要砸上多少銀子了。

  她徐嬤嬤開妓院也不是這三、兩年的事了,卻是第一回遇上這樣一棵金光閃閃的搖錢樹,而且,搖下來的不是銅錢,都是十足十的黃金哪!她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識到賺錢竟可以像喝白開水這麼容易!想她當年,不也是被男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卻就沒死丫頭值錢,直令她愈想就愈不平衡。

  這丫頭真是個天生的狐狸精,命定了要吃這行飯的。徐嬤嬤終於有了結論。

  若若被人推開得有點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看看白澤,又看看徐嬤嬤和週遭的人。這房間……是怡春院!

  她仍留在怡春院還算合理,可白澤怎麼也在這裡,而且還作一身凡間男子的打扮?瞧他這身打扮,還真像個郎中

  不對呀!徐嬤嬤怎麼看得到白澤。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都糊塗了。

  「我……我怎麼了?」手背貼上額頭,若若的眼底滿是疑惑。她只記得自己頭好疼、心好痛,全身上下難受得不得了。而現在,那感覺全都不見了,細細再回想,卻也找不回同樣的感受。

  徐嬤嬤走到床邊,推開大夫,尖聲叫道:「你怎麼了?你偷了陳三的衣服,還打昏了他!現在,他後腦袋腫了一個大包,你別以為你溜出去就沒事了,既然入了我怡春院,沒我徐嬤嬤的同意,以後你一步也別想離開——」

  「閉嘴!」若若不耐煩地打斷徐嬤嬤的廢話。她哪管得著怡春院!她現在腦子一團亂,還有更重要的事非得快點理清不可,遂忙抬起眼尋找白澤的身影。

  「死丫頭,你竟然叫我閉嘴!你、你……真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你不省人事時,是誰花錢請大夫來看你的?」徐嬤嬤氣得臉色發白。

  白澤是徐嬤嬤請來的大夫?若若望向白澤,用眼神詢問,瞧見白澤微微地頷首。

  「你花的錢還不是我賺的!」若若忿忿不平地回道。凶什麼凶!說到錢,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誰願意平白無故地當別人的搖錢樹?如果世間的銀子都這麼好嫌,天底下哪還會有貧與富的差別?

  「若若姑娘應是沒什麼大礙了,那麼我先走了。」說完,白澤拎著看診箱,那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個真的大夫。

  「好,小春,你領大夫去帳房領錢。」徐嬤嬤打發身邊的丫環,又轉過身打算和若若大鬧一場。

  白澤,這是怎麼回事啊?若若納悶不已地看著白澤跟在小春身後離開。他想走?她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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