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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衛小游    


  「若若。」他忍不住輕擁著她,感覺她緊緊貼近的溫熱身軀,這才注意到她的衣著輕薄,遂騰出一隻手取來一件披風,搭在她的肩上,人間有生老病死,來到了人界,就真是狐仙,也難保不會生病。

  「白澤,幫我!我要回摘月山!」反正「若若」倒過來寫,也還是「若若」,她才不管自己發過什麼誓呢!

  白澤眼中有難掩的詫異。「你見過那手掌心無姻緣線的男子了嗎?」

  五百年前,她可是說什麼也不肯放棄凡心的。即使她現在重生了——未經輪迴;即使過往的記憶暫被封住,但她有可能這麼輕易就忘記那凡間男子嗎?

  就算現在的她不記得,但他卻自始至終都不曾遺忘啊。

  五百年前,她對他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怨恨,至今仍令他黯然欲絕啊。

  「見過啦。」她悶悶地說,只不過,她都是遠遠地瞧著就是了。

  「見過了?」他不懂。既然如此,那若若怎麼還會……是哪裡出了問題?如果若若見了那人,理應會感覺得到冥冥中宿緣的牽扯才是;還是因為這數百年來,她不但荒於修行,就連向來敏銳的觀察力也都退化了?白澤逕自搜索著答案。

  沒發覺白澤滿臉的困惑,若若歎了口氣。「白澤,那個人就算有姻緣線也討不到老婆啦。他又窮又懶,我就是想幫他,也無從幫起呀。」

  白澤仍皺著眉。「可是你不幫忙,他這輩子就會孤寡一生哦。孤獨是除了死亡以外,最令人類所畏俱的;讓他孤寡一生,你忍心嗎?」他試探性地詢問。

  世上的曠男怨女可不止那男子一人,她不明白,為何白澤特別重觀那個沒有姻緣線的男人。的確,這人是特殊了點,凡人一出生,就該有一條主婚緣的掌紋橫亙在手心的;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前輩子的因果,造成他這輩子異於常人呀。她不覺得一個凡間男人的婚姻大事,會需要他們狐仙來插手,除非——白澤隱瞞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若是如此,那麼,這件事便不是她原先所以為的那樣單純。難道她被當成棋子了嗎?但如果事實不像她所猜測的那麼複雜,那她想回摘月山,就非得完成長者們的交代,否則,她一定回不去的。

  「白澤,我問你一件事,」她得先求證她的猜測是否正確。

  「什麼事?」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他不明白,她究竟想問什麼?

  若若直直地盯著白澤的眼眸。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比她的還漂亮。白澤的眼睛像琥珀,清澈得像是可以望到底一般;他深邃的眼神終年不變,她老猜不透他在計量些什麼。

  「你不會傷我,是吧?」不知為何,她熱切地想求得他的保證。

  從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雖然他會凶她、責備她,卻都是出於善意的關心。仗著他對她的好,她任性慣了;正因為白澤疼她,日子一久,她便視為理所當然,誰教她是他帶回摘月山修練的狐呢。但,這種理所當然能維持多久呢?她雖不聰明,卻也不笨,隱隱約約也感受到了一點不尋常,如果這回的被放逐事件只是個開端,那麼以後呢?她有點無所適從了。她想要聽他怎麼說。

  將她的擔憂盡收眼裡,他疼愛地擁了擁她,純粹是出於關懷的表現,並開口保證道:「當然,我怎麼捨得傷你!」想了想,白澤又拍拍她的肩,她的模樣像極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看著她重生、看著她轉變;對他而言,若若是重要的,雖然不願見她受苦,但那段五百年來的宿緣、難以改變的命運,以及所有的恩義情怨,終究得作個了結。

  現在,該是時候了……

  若若與白澤都陷入自己的冥想中,不再交談。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若姑娘。」房門被人用力地拍打著。

  若若回過神來,看看門,又看看白澤,下意識地拖著白澤要將他藏起來。狐仙是不能隨便被凡人看到的。

  若若的舉動像在窩藏罪犯,惹笑了白澤。沒想到,她才來人界不過半個月,就已經這麼像個凡間女子了。

  反手握住慌慌張張的若若,他說:「放心!凡人看不見我,你忘了嗎?」

  白澤的話如同當頭棒喝,她是真的差點忘了。若若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你適應良好,應是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但你自己也得爭氣點才行,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該知道吧?後會有期啊,若若。」不給她挽留的機會,話才說完,白澤就離開了。

  「薄情寡義!」低咒一聲,若若重重地往床榻一坐。

  門外的人猶不死心地拍打著門。

  看向房門,她索性起身推著門旁的一個櫃子移到門後擋住,扯開嗓門大吼:「吵什麼吵!本姑娘要睡覺了,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

  「可是嬤嬤說……」門外的小婢女欲言又止,這個新來的若姑娘,脾氣似乎不怎麼好呢。

  想了想,若若又將那櫃子移開,打開房門。

  「嬤嬤說什麼?」唉!這該死的好奇心,她可得學著收斂收斂。

  才剛亮,坊門前已聚集了一批工人,三三兩兩地蹲坐在階上,有的啃著饅頭,有的手捧熱騰騰、冒著白煙的豆漿碗,彷彿不伯燙似的,大口大口地飲著。

  唯獨那男人,依然蹲在角落,手裡並未拿任何類似早點的食物,只有腰間繫著一隻葫蘆,一頂破斗笠遮住他泰半的臉孔,當他偶爾拿起葫蘆飲酒時,可以稍稍望見他長滿鬍渣的下巴。

  怎麼瞧,他都只是個平凡的世間男人,到底是哪裡特殊了?

  呵,都深秋了,氣溫還真有點冷呢。摘月山四季如春,她倒是不曾體驗過凡間這種節氣的變化。原來她怕冷,她現在才知道。若若藏身在巷弄牆邊偷偷地注視那名凡間男子。

  現在時間還早,但她知道,再過-會兒,就會陸續進來一些僱主帶走那群工人,只剩下幾個身材較瘦弱的……以及那個男人。

  那男人的體格雖不如那名坐在階前喝豆漿的壯漢魁梧,但看起來應該十分結實,力氣應是不小的,卻老是窩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活像是根本不希望被人瞧見似的。依她看來,這就是懶,偏偏她就是得幫他,真令她頭痛。

  直接送他銀子娶妻,是不合遊戲規則的:更別提直接送一個女人給他當老婆。此外,雖然她最近是賺了不少銀子不錯,可那白花花的銀子才從她手邊賺得,卻都立刻落進徐嬤嬤的荷包裡,真氣死她了。

  她這回必須照規矩來,這個男人是長老們丟給她的考驗,天知道,摘月山的眾長者瞧她不順眼有多久啦!總之,這次她是認命了。

  而這廂,蹲在坊門角落的薛浪雲拿起腰間的葫蘆,仰頭猛飲一口,瞧見不遠處的小巷牆還有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接著,又出現了那種被偷窺的感覺;這感覺跟了他半個多月,雖不知對方的目的究竟為何,也感覺不出對方有任何敵意,卻仍讓他耿耿於懷。

  一直以來,他的生意不曾有過閃失,他的生命裡亦容不得「失敗」二字,但這半個多月來所察覺到的窺視,雖造不成威脅,卻讓他原先的計劃必須暫時停頓;機會一旦錯失,那他就只好繼續窩在工人堆裡,等待下一個時機了。

  幸好,他等了許久的時機就在今晚。

  但在這之前,他得先確定這窺視他的傢伙不會影響到他的行動。

  飲盡葫蘆中的酒,他微蹙眉,將葫蘆系回腰間,拉下破斗笠遮蓋住整張臉,背靠著牆角,交臂環胸,極為落魄似的蜷著身軀。

  一會兒,有人陸陸續續地到坊門前挑選工人,而原先聚集在此的工人,一個個的跟著僱主離去,坊門前漸漸變得冷清,終於,又只剩下幾個老弱殘兵和那男子。

  又是這副光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懶惰的工人!

  若若躲在巷口邊偷窺,強忍著哆嗦,偷來的男裝不夠保暖,天氣冷得她連牙根都開始顫抖。她現在最想做的,除了回去加件衣服以外,就是衝出去把這個懶惰的男人抓起來教訓一頓。

  太可惡了!她在這裡冷得發抖,居然是為了得幫這樣一個不知上進的臭男人討一房好老婆!她怎麼想,怎麼都不甘心哪!

  薛浪雲靠著牆的身體稍稍挪動了下。原本狀似渙散的目光一斂,便壓低身勢,假裝什麼都不知曉,這窺視了他半個多月的傢伙,終於有動作了嗎?這人的確是帶著敵意來的,卻不見有殺氣,是他疏忽了,還是這人隱藏得太好?如果是後者,那麼這人的實力果莫不容小覷。

  他的左手狀若自然地摸向腰間的酒葫蘆,利劍正待抽出——倏地,一隻纖纖玉手拍上池的肩,他立刻收斂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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