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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單飛雪    


  「不好!」她可憐兮兮地對裡頭大聲嚷道。「鷹哥哥,你真不原諒怡紅?好,怡紅給你下跪,跪到你肯見我為止!」

  說著,她雙膝往前一屈,丁邦嚇得連忙制止。

  「別這樣啊,蕭姑娘——」開玩笑,堂堂蕭府的千金,這一跪還得了?!

  「你別攔我,丁邦!」她執意要跪。

  門霍的打開。

  怡紅立即綻開笑容。「鷹哥哥?!」她馬上站起,對他破涕為笑。「你原諒怡紅啦?」

  寧時鷹莫可奈何地搖搖頭。「你就會無理取鬧!」

  「你不氣啦?」她小心的試探。

  寧時鷹歎氣。「現在生氣也於事無補了。」

  「太好了!我剛才真難過死了。」她邊說邊步進房間。

  「以後不可以再這麼任性了。」

  「是是是!怡紅什麼都聽你的。對了!過兩天我們去挑做嫁衣的布料好不好?爹爹身體不好,要我們快快成親哪!」

  寧時鷹自願地呆望著窗外,對蕭怡紅的話語置若罔聞。

  枯葉落盡、萬物蕭條,寒氣迫人的冬天已經降臨。

  白衣蝶知道冬日難耕種時蔬,只好勤作女紅,差了妹妹托人上街擺攤子賣。而白父自從那夜掌摑白衣蝶跑了之後,便不曾回來。

  這是常有的事。他一喝醉或一忙於賭博,便會消失個好幾天,家裡也跟著清靜幾天。直到他缺盤纏了,或混不下去了,便又想起回家裡拿銀子,每次都會鬧上大半天。

  想到這裡,白衣蝶忽然擱下吃了一半的飯,奔去屋外吐了起來。她嘔得面色蒼白、身子發顫。

  白芯心擔心得拿了布巾追出去給姊姊。「姊我們告訴時鷹哥哥吧!」

  白衣蝶虛弱地怒斥。「住口。」

  「姊,你身子本來就差,現在又有了身孕,家裡那麼清苦,你忙得沒法子好好待產,這樣下去早晚會丟掉性命的。」

  白衣蝶望著入夜後黑漆漆的寂寥山林,不理會妹妹的話,蒼白的臉透著頑固。

  白芯心攙住姊姊日益消瘦的身子,憤憤不平道:「再怎麼說,孩子是他的,去找他負責很天經地義的啊!」

  「你閒嘴!」白衣蝶生氣了。「我幾時說過孩子是他的?」

  「難道不是?!」

  「不是!」她斷然一句。

  白芯心知道姊姊騙她,那次在花園,她什麼都聽見了。她知道姊姊否認,只因為怕她去找寧時鷹麻煩。

  想到白衣蝶為了多掙些銀子,整日忙著縫衣繡帕,手都腫破了,更別提她瘦得渾身只剩把骨頭。白芯心難過地說:「姊,我好擔心你。」

  「總之:我不准你同別人提起我懷了身孕的事。」這「別人」當然指的便是寧時鷹。

  白芯心不甘願地應了一聲。「哦——」

  白衣蝶知道她在敷衍,轉身厲聲地命令。「我要你發誓,向我保證。」

  「姊姊——」

  「快點!」

  白芯心只好伸手發誓:「我白芯心發誓,絕不將姊姊懷孕之事同任何人說。」

  「好。」白衣蝶點頭,咳了幾聲。

  「姊,外頭很冷,我們進去吧。」

  白衣蝶轉過身子,揮手道:「你先進去吧,我再待一會兒就好。」

  「哦,那我陪姊姊一起。」

  「不,你先回屋裡,我想一個人——」

  白芯心歎氣,只得掉頭返回屋內。

  姊姊苦成這樣,但這些日子她進鎮裡,聽到的全是蕭寧二府忙辦婚事的喜訊。真該死!她一點忙也幫不上姊姊,白芯心煩躁地踢了踢椅子。

  姊姊真夠頑固的了。別說她堅持未嫁生子,成為笑柄,爹爹要是回來發現了,她不被打死才怪。

  而以姊姊的性子,她是寧死也不會供出孩子父親的姓名的。

  白芯心真氣她這種脾氣。幹麼老跟自己過不去?真是的。

  滿天星斗圍繞著一輪弦月,又是一個美麗的夜。

  白衣蝶靜靜佇立風中。曾經溫存的一夜,餘溫深藏於心坎。現在,她只能張臂自己擁抱自己,還有他的孩子。

  知道懷了身孕時,白衣蝶說不出是喜悅或是悲傷,很矛盾很複雜的心情。然而如今胎兒在腹內一日日長大,她忽然覺得不那麼寂寞了。

  她也不再害怕生下他後,將招致的後果。反正,她本來就很少下山,她情願一生隱匿在一這片山林中。

  至於寧時鷹將娶誰、愛誰,都已不干她的事了。

  第五章

  寧時鷹這陣子總是心不在焉、精神恍惚。一點也不似即將成親之人,反而顯得有些憔悴。

  連日來,他明察暗訪白衣蝶的下落,卻始終徒勞無功。

  和怡紅的婚事是打出生便許好的,他並無太多意見,而他自小便和怡紅玩在一塊兒,一直也很接受她將來會是自己妻子之事實,他從沒想過自己除了怡紅還會娶誰。

  白衣蝶——這名字忽地掠過心坎,他征了怔,收神煞住自己不該有的思緒。

  是該忘記她了,那個與他有緣無分的清麗女子。

  「鷹哥哥——」蕭怡紅響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又來找他了。她興奮的喊著。「今天要去選成親那天用的手絹,我們一起上街去挑吧!」

  她風一般把他拉出門去,連丁邦都被她趕走,兩人逛了大半天她都還下不了決定。

  寧時鷹不似她那般心浮氣躁,他站定在一個老伯販賣的攤子前,靜靜望著鋪面上繡工精緻的錦帕。

  蕭怡紅不耐煩地拉著他就要走。「鷹哥哥,我們別在攤上看,去像樣的店裡挑嘛!」

  寧時鷹不理她,靜靜看著一排排錦帕。

  怡紅拚命地拉他。「鷹哥哥走呀——」

  「老伯,」忽然他指著其中一方錦帕問。「鴛鴦都是成雙成對,為什麼這兒只繡上一隻?」

  「哦——」老伯拿起那錦帕,反過了面,遞給寧時鷹瞧,上頭題了一行紅字。

  「鴛鴦劫?」

  「是啊,情劫一到,鴛鴦離散。獨剩一隻了。很特別對不對?」

  寧時鷹摸著那方錦帕,心有所感低聲一句。「繡這錦帕的姑娘,一定是個很寂寞的人。」

  忽然他身旁有人興奮叫嚷。「時鷹哥哥?!」

  寧時鷹抬頭。「白妹妹,」是白芯心,那麼白衣蝶說不定就近在咫尺,他興奮地叫道。「好久不見了。」

  「是啊!自從上回被你身邊那位姑娘「罵」走了之後,就沒機會見到你了。」

  蕭怡紅明知她在諷刺自己,不悅地哼了一聲。心底想奔上前摑她幾掌,可礙著寧時鷹倒不敢放肆。

  白芯心看見寧時鷹手上的錦帕,故意大聲道:「你想我姊姊啊?拿著她繡的帕子發愣。」

  蕭怡紅火往上冒,氣得搶過那錦帕扔回台上。

  「怡紅!」寧時鷹怒斥。「不准放肆!」

  「我們回去啦,時候不早了。」

  寧時鷹想了想,又問:「你姊姊……近來可好?」

  哼,她都快被你害死了,還敢問?!白芯心發過誓不能說出姊姊的事,只好隱忍著不快,回道:「我姊姊賤命一條,死了也不會有人理的,都一樣啦,無所謂好不好——」

  「死?」寧時鷹聞言大驚。「她出了什麼事?」

  「她……」白芯心真的好想說出真相,好希望他能妥善照顧姊姊。可是……

  蕭怡紅在旁催促著。「鷹哥哥走啦,我爹爹還等你今晚一同用膳呢!我們得回去了。」

  寧時鷹看看那方錦帕,又再看看白芯心。

  這大好的機會豈容錯過?他卻擺出一臉的誠摯說:「多保重……」

  白芯心有滿腔的話欲在心底,只有悶悶點頭。

  蕭怡紅又囂張得意道:「對了,你們姊妹住哪?下個月十五是我們的大喜之日,我派人送帖子過去。」

  白芯心昂著下巴頂回去。「我姊姊因為相貌出色,怕招惹麻煩上門,從不透露住處給人知道的。當然,像蕭姑娘……」她上下打量一陣。「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可惡!怡紅張口就要發飆,被寧時鷹一個眼神瞪住。她噘起嘴,好委屈似地撇過頭。

  寧時鷹不得不佩服才十四歲的白芯心,口才如此伶俐,和白衣蝶完全不同。

  他微笑和她告別。

  白芯心真氣自己有口難言,姊姊的委屈難道就這麼一個人扛?

  白芯心向老伯收了帳,跟著又買了幾樣姊姊交代添購的東西,然後趕在天黑前返家。

  到家時,已是一個時辰後了。她推開木門,擱下買來的東西,房內卻不見姊姊的人影。望著桌上繡了一半的錦帕,白芯心猜測姊姊大概又一個人跑去山崖邊發愣了。她從小有心事總不同人說,只管跑到那兒一個人對著天空發呆。

  忽而門外有聲響,白芯心連忙奔出去。「姊姊——」

  「白妹妹——」是寧時鷹!

  白芯心詫異地喊道:「你?你怎麼來的?」

  「我跟你來的。」

  「你跟蹤我?我怎麼都沒發現?」

  他輕輕一笑:「被發現就不叫跟蹤了。」

  「你的功夫一定很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跟我回家。」白芯心一眼看穿他的目的,笑道:「看來時鷹哥哥對我姊姊挺有心的。」

  這次巧遇白芯心,令他再也無法克制想見白衣蝶的衝動。原來,他根本無法真的忘記她。「白妹妹,方才在街上我同你問起令姊,你似乎有難言之隱,是不是令姊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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